本文摘自[英]布鲁斯·泰勒主编，邢天宁译《战舰世界：战舰世界:世界海军强国主力舰图解百科:1880— 1990》

直到1917年10月，“光荣”号还基本没有参加战斗。在德军来袭的最初几天，该舰都在库伊瓦斯特整装待发，并得到了防雷网的保护。舰上的防空警报不时响起，但直到10月3 日，该舰的主炮才开始向来犯之敌开火。其最初的目标是试图进入厄塞尔岛和蒙岛之间水道，炮击俄军步兵的德国驱逐舰，这让它不得不在12 英寸火炮24000 码的极限射程上，让炮弹越过蒙岛对敌人实施炮击，而且就像1915 年时的情况一样，舰员也“淹没”了部分舱室，从而为军舰制造了5 度的倾斜。由于“光荣”号无法直接观测到德舰，因此它采用的火控流程可谓相当复杂：在连接厄塞尔岛和蒙岛的堤道上，有一名观测员会用电话向运输船“利巴瓦”号（Libava）通报修正数据，随后，运输船会将相关内容转发到战列舰上。尽管如此，“光荣”号依旧击退了德军驱逐舰：通过舰首炮塔双炮齐射的方式，该舰一共将18 发12 英寸炮弹投送给了远方的敌人。

然而，这段平静只是暂时的。10 月4 日清晨，贝恩克海军中将为迫在眉睫的战斗作了最后的部署。当时，他利用了一张缴获的海图—图上指明了蒙海峡南端俄军防御雷场的位置。其中显示，当地的深水航道被分别位于南北两侧的两处雷障封锁，但雷障之间却存在一个缺口。另外，在雷障东部和西部还各有一条狭窄的航道，由于水浅，东部航道并不适合无畏舰通行，至于西部航道则由于早先一艘德国潜艇布设的水雷而变得危机四伏。然而，在0 点15 分，贝恩克却决定尝试从估计宽度为2500 码西部航道通过，如果他突破了此处，各舰随后将转舵向东，进入两处雷场之间的安全水域，在当地，他麾下的“国王”级战列舰将足以炮击库伊瓦斯特的俄军锚地。当天早上晚些时候，贝恩克还命令扫雷艇清理雷区东面的另一条航道，用来充当备用的进攻路线。这一做法可谓颇有远见，在六个小时后，德军便将受益匪浅。

这张非比寻常的照片，是1917 年10 月4 日的战斗达到高潮时，由海军少尉诺索夫（Nosov）从鱼雷艇“ 强壮”号（Silnyi）上拍摄的。来自“ 国王”号的一次齐射落在了“光荣”号（Slava）附近，其正前方和右前方都可以看到炮弹激起的水柱。此时，“光荣”号的舰首12英寸炮塔已无法使用，但舰首的倾斜还不算严重。

在这个预想中的“秋高气爽”的清晨，德国军舰开始在40 艘扫雷艇的护卫下，以两路纵队向北前进。其中右路纵队是“ 国王”号、“ 王储”号和随行的八艘驱逐舰，左侧纵队是轻型巡洋舰“科堡”号（Kolberg）和“斯特拉斯堡”号（Strassburg）。大约9 点，扫雷舰抵达了雷区的西南角，并开始水域清理作业。几分钟后，“科堡”号朝17200—19400 码外的两艘俄军小型驱逐舰射击。这两艘俄舰是“干练”号（Delnyi）和“ 积极” 号（Deiatelnyi）， 它们原先正在西南方向巡弋，现在正在转舵回驶。见状，这两艘驱逐舰立刻以蛇形机动向北撤离，期间没有被炮弹命中。9 点55 分，“ 科堡”号和“ 斯特拉斯堡”号与主队分离，开始转舵朝北向西部航道驶去。同时，两艘无畏舰则各自在两艘驱逐舰的伴随下缓缓转舵向东，紧随着10 艘扫雷艇的尾迹继续前进。

大约8 点时，巴希列夫海军中将获悉了德国人的行动，并立刻向“光荣”号和“公民”下达指示—之前，这两艘战列舰一直在库伊瓦斯特以北的席尔道岛（Shildau）附近停船过夜—在收到指示后，它们立刻奉命出击。9点，就在这些战列舰抵达库伊瓦斯特锚地时，巴希列夫也在“ 巴扬”号上升起了将旗；9 点12 分，随着远方出现敌舰的桅杆和烟柱，战旗也在俄舰的桅杆上升起。当德军扫雷舰逼近至22000 码时之后，巴希列夫命令下属的分队在雷区北部边缘占据阵位。10 点，“光荣”号和“公民”号开始转舵，试图以舰尾应敌：巴希列夫之所以采取这种举动，是因为下属的各舰完全无法在蒙岛和维尔德附近这片浅滩密布的海域自由伸展，但如果把左后方对准敌人，至少各舰可以及时穿过蒙海峡朝西北方向撤退。大约10 点05分，“公民”号开始向敌军开火，但由于射程极限只有17200 码，这艘老舰很快便停止了炮击。在僚舰开火30 秒之后，“光荣”号的炮弹也飞向了位于22500 码外最大射程上的德军西部扫雷艇群。其中第一轮齐射是远弹，第二轮是近弹，而第三轮则形成了跨射。德军扫雷艇只得在烟幕掩护下仓皇撤退，而“光荣”号也停止了炮击。

10 点15 分，沿着雷区南缘缓缓行驶的德国无畏舰开始朝俄国军舰开炮。“国王”号第一轮齐射的三枚炮弹刚好落在“巴扬”号—俄军队列中最靠南的军舰—正后方。10 点18 分，“王储”号也向“公民”号进行了一次五炮齐射，炮弹基本落在了位于目标近处的水域。最终，在五轮齐射之后，德舰的火力渐渐平息。10 点30 分，巴希列夫中将命令战列舰坚守阵地，并向“最近的敌舰开火” 。10 点50 分，由于德军扫雷艇已重新完成集结并开始作业，“光荣”号也立刻在19650 码外恢复了炮击，并在19200 码再次对目标形成跨射。至于“巴扬”号和“公民”号也在向扫雷艇开火，按照俄方的记录，“尽管我军的炮弹一刻不停地落在它们周围”，但这些小艇的作业“一刻也没有停歇”。在此期间，“光荣”号将炮火对准了多个目标，其中前主炮塔攻击的对象是扫雷艇，至于后主炮则向着德军的无畏舰开火，后者也做了还击，但都无一命中。尽管德军扫雷艇竭尽全力试图突破俄军的雷场，但“国王”号和“王储”号依旧处境危急。在埃里希· 冯· 蒂施维茨（Erich von Tschischwitz）编纂的官方战史中是这样记录的：“俄军的大型战舰现在将炮击目标转向了战列舰，并很快形成了近距离跨射。在炮击期间，它们巧妙地躲在我军重炮的射程外[ 即相距12.5 海里处]，其中第3 分队的处境尤其不利—既无法逼近，又无法规避敌人的火力。”由于不愿意“让俄国人轻易得手”，贝恩克海军中将命令无畏舰向右转舵，“以便脱离敌军的火炮射程”。

在自沉时熊熊燃烧的“ 光荣”号。在该舰右侧可以看到驱逐舰“斯塔夫罗波尔土库曼人”号。本照片同样由诺索夫海军少尉拍摄于鱼雷艇“强壮”号上。

至此，德军已在突破区域（即雷场西部边缘）停下了脚步。面对“光荣”号和“公民”号的精准火力，德军扫雷艇被迫两次撤退。冯· 蒂施维茨对此记载道：“显而易见，在（俄国）雷场和我军潜艇布设的水雷之间已无法成功突破，我方只能放弃行动。”

然而，暂时击退德军无畏舰的“光荣”号却遭遇了第一个麻烦：仅仅发射了11 发炮弹的12 英寸前主炮宣告失灵。该舰的炮术军官们认为问题出在圣彼得堡奥布霍夫工厂身上—1916 年11 月，在为该舰换装火炮时，他们“疏忽大意，用劣质金属制造了炮闩上的齿轮”。

随后，德国舰队撤往海平线远方（即 30000 码之外）。11 点20 分，巴希列夫在“巴扬”号上发出信号：“对于半编战列舰纵队的炮术表现，司令十分满意。” 10 分钟后，巴希列夫命令各舰抛锚，其中“公民”号位于最南端，该舰以北400 码是“巴扬”号，紧接着是“光荣”号。然而，德军并没有放弃攻击俄军战列舰的企图。从雷区西部突破失败后，贝恩克决定启动备用计划，从东部水道攻击俄军。“ 为了至少能从一个地方达成突破”，他又增派了九艘扫雷艇，使在场的同类舰艇达到了19 艘。德军能否突破蒙海峡，将完全取决于它们的努力。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它们能否在“光荣”号和“公民”号的炮火下坚持下来？只有扫雷艇获得成功，无畏舰才有望穿过开辟出的水道，与俄国军舰交战。

看到德军扫雷艇再次逼近，巴希列夫在11 点50 分时命令各舰起锚。射程较近的“公民”号一直守卫在南方。在将左舷转向敌军后，该舰开始用12 英寸和6 英寸舰炮轰击扫雷艇。“光荣”号在12 点10 分紧随其后，在23000 码的射程上朝左后方135 度方向的敌人射击。与此同时，德军无畏舰也开始“向北冲刺”，以18 节的航速穿过了开辟出的航道。它们以鱼贯队形前进，“国王”号位于前方，“王储”号在后，但位置稍向左偏。12 点15 分，当双方接近到18000 码时，“国王”号首先向“光荣”号开火。两分钟后，“王储”号的炮弹也向俄舰呼啸而去。随着炮击持续，双方也在不断接近，但12 点22 分时，由于已经靠近近海，德军无畏舰开始减速。不到八分钟，两艘德舰都停了下来，左舷正对着“光荣”号和“公民”号，并展开了五炮齐射。

这张德国明信片上写的是：“1917年，在蒙海峡沉没的俄国战列舰‘光荣’号。”

就在“光荣”号前桅杆上的瞭望哨报告德国战列舰接近后不久，该舰的后炮塔便在22400 码外回敬以迅猛的炮火。该舰的舰长V.G. 安东诺夫（V.G. Antonov）海军上校在报告中写道：“敌军的炮弹迅速落在附近，对本舰形成跨射。大部分炮弹落在了舰首周围。敌军的齐射一次有五发炮弹，但偶尔会有四发。我们前进航速很慢。12点18 分，为了干扰敌舰的试射，我方加至中速，并开始稍稍右转。”德军在战斗的最初10 分钟一弹未中，但在12 点25 分，“光荣”号突然猛烈摇晃了起来—因为德军的一轮齐射中有三枚炮弹同时命中了它，而且弹着点都在该舰左舷水线以下的区域。其中一枚击炮弹中了装甲下方10 英尺至11 英尺6 英寸，基本上当场爆炸，形成了“直径约1.5 英寻（1 英寻约合1.83 米）的大洞”，摧毁了前发电机舱，并导致军舰的前半段电力中断。第二枚炮弹同样击中了前部，进水淹没了数个储藏室。大约1130 吨海水汹涌而入，令“ 光荣”号当场左倾4.5 度，并在10 分钟后加剧到8 度。只是因为向右舷第32 号船肋后方的舱室注水，倾斜才最终控制在了3—4 度左右。第三枚炮弹几乎直接命中了机舱侧面，但给装甲带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损管人员“只发现海水从裂缝中涌入，舱内有积水，但水位上升极慢，可以用抽水设备控制” 。

然而，尽管损管人员奋力工作，在12 点30 分时，从船首到第26 号肋骨之间，进水已经从龙骨淹没到了下层甲板，其舰首出现纵倾，吃水从5 英尺6 英寸增加到了32英尺10 英寸。不过，该舰的防水隔壁依然大体完好，只有电线的密封层有几处破裂。由于进水没有淹没装甲甲板，该舰依旧保持着足够的稳定性。

蒙海峡之战这时达到了战术上的高潮。德军保持着阵位，并朝俄舰投去猛烈而准确的火力。“公民”号两次被“王储”号命中，但没有像“光荣”号一样严重受损。见状，巴希列夫命令俄军舰只向北撤退。俄国军官G.K. 格拉夫（G.K.Graf）对当时的情况描述道：“巨大的水柱在‘光荣’号附近升起，在靠近前方炮塔的舰体侧面，几个弹孔清晰可见。它左倾严重、舰首下沉，正全速向北前进。” 12 点29 分，在刚刚接到撤退命令之后，又有两枚炮弹命中了“光荣”号，尽管它们引发了一点火灾，但火势在15 分钟之后就被扑灭了。然而，在12 点39 分，当该舰几乎要跳出德军舰炮的射程时，“光荣”号又蒙受了两次打击：第一枚炮弹命中艏楼并在船上的教堂内爆炸，将上层甲板撕开，导致三人死亡，并摧毁了周围的一切；第二枚炮弹穿透了装甲，经过舷侧走廊附近的纵隔壁在无线电室附近爆炸，造成煤舱附近的船体结构严重损坏。幸运的是，这些攻击没有引起大火，12 点40 分，随着“光荣”号离开射程，德国无畏舰也选择了停火。

由于这几次中弹，“ 光荣”号的局面可谓雪上加霜。在几枚近失弹的影响下，该舰漏水严重，抽水泵只能勉强控制状况。进水在左舷机舱越升越高，导致舰员们必须熄灭几座锅炉，进而令引擎的气压和军舰的航速下降。带着一半损毁的重炮和2500 吨进水，“ 光荣”号失去了战斗力。更糟糕的是，虽然蒙海峡已被挖深，但由于舰首严重下沉、吃水急剧增加，它已无法穿过这唯一的一条退路。虽然该舰仍在缓缓北行，后炮塔也不时射击，但舰上的军官们都清楚地意识到，这艘军舰已是大限将至。12 点45 分，该舰停止了射击，最后一批炮弹落在了23100 码外的敌军的近处。

12 点47 分，当“巴扬”号从“光荣”号旁边经过时，巴希列夫海军中将从扩音器中得知了“光荣”号的危险处境。他命令“公民”号赶超过去，并让“光荣”号在海峡入口处自沉。13 点02 分，靠上来的驱逐舰开始接走舰员，但此时舰上的纪律已开始崩溃，疏散工作变得混乱异常。13 点20 分，“光荣”号主机停车，但仍然在惯性的作用下继续前进，两分钟后，舰长安东诺夫上校命令舵手、通信兵和轮机兵弃舰，只有五名军官和12 名水兵志愿留在船上。13 点30 分，仍在缓缓前进的“光荣”号终于在海峡入口处搁浅，10 分钟后，包括安东诺夫上校在内的最后一批乘员离开了军舰。由于进水已涌入前部12 英寸主炮弹药库，俄军只能在后弹药库安装炸药，并在13 点58 分将其引爆，产生的烟柱“超过100 英寻”，并伴随着船体后部的一大团烈焰。紧接着是14 点12 分的第二次爆炸和14 点20 分的第三次爆炸—随后，该舰徐徐沉没，海水漫过了后部的12 英寸炮塔。为了破坏得足够彻底，巴希列夫命令驱逐舰“ 阿穆尔人”号（Amurets）、“ 莫斯科人”号（Moskvitianin）、“ 斯塔夫罗波尔土库曼人”号（Turkmenets-Stavropolskii）实施雷击。这些驱逐舰各自发射了两枚鱼雷，其中五枚命中了“光荣”号，但只有一枚在前烟囱右侧的船体上爆炸。就这样，“光荣”号英勇的历程走向了终结。该舰在最后一战中的弹药消耗，我们没有确切的数据，但根据“公民”号的数据（在整个战斗中，这艘两座主炮塔都完好的战舰一共发射了58 发12 英寸炮弹）显示，“光荣”号发射的12 英寸炮弹数量可能在35 枚到40 枚左右。考虑到战况，“光荣”号的人员损失可谓异常轻微：共计四人阵亡、14 人受伤，其中三人后来伤重不治，但如果“国王”号使用装药量更大的高爆弹而不是穿甲弹，“光荣”号上的人员伤亡必定将更为惨重。

1917 年10 月，凿沉于蒙海峡浅水区的“ 光荣”号。请注意舰尾12英寸炮塔的顶盖，它已在后部弹药库的爆炸中被彻底掀飞了。

1917 年10 月4 日的蒙海峡之战实际上是以一种俄国或德国战列舰设计师都始料未及的方式展开的。这些军舰原本应驰骋于公海之上，但最终却在浅水区展开了对决，而且这片水域周围全都是致命的浅滩和雷区，让战舰只能跟在扫雷艇后面缓缓前进，身影也经常被烟幕遮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