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获取自由》 2017年6月,新疆
上周六去人民公园看菊花展,晚上又到奎星楼排队吃饭,排队半小时后,骤降的温度把我逼离,可我还是感冒了一场。
在冷和热之间,我素来更怕冷,早早就找出了毛衣、羽绒服,换上了厚被子,趁机还把衣柜收拾了一番。看着满当的衣柜,又看了旁边挂满的落地衣架,偏好分明。
对衣服的偏好在整理衣服时就会明显冒出来,更喜欢的衣服会放在衣柜格子的最表层,方便拿取;迫不及待想穿的衣服会挂在落地衣架,似乎随时能看见也是一种额外的偏好。
这种对衣服拥有的偏好感也是我成长获取的一种力量。
1. 梭溜儿小时候的冬天,我跟弟弟会把板凳倒过来骑着在雪地上“梭溜儿”。
在平坦的院坝里,有时是我弟推着骑在板凳上的我,有时是我推着骑在板凳上的我弟,两个人在不大的院坝里一圈又一圈“梭”着,脸被冻得红扑扑的,玩不腻。
我俩最喜欢的还是门前那段有坡度的田埂,我们把板凳倒过来放在坡度的最高处,两个人一起坐在板凳上,脚使劲一蹬,板凳就会以极快的速度冲下去。有几次没把握好力度和方向,我们直接一头栽进了麦田里,厚厚积雪下的麦苗都被我们砸了出来。孩子是肯定不敢让家长知道此事的,我们草草掩埋住破坏的现场便溜之大吉。只有到了来年春天,积雪融化,爸妈发现那堆长得弯弯曲曲的麦苗时才会发现我们在冬天破坏的证据。
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那时人人嘴里都爱念叨这句,可惜近年的老家逐渐不再下大雪,麦盖冬雪的场景也少有了。
说回到小时候的冬天,有一次我们跟着村子里几个稍大一点的孩子去村小的学校操场玩雪,大孩子们骑着自行车在雪地里飙车,我们几个年纪稍小的站在一旁满眼都是羡慕。突然,两辆自行车以极快的速度撞上了,发生得太快,我们只看见有个人被撞飞起来落在雪地里。我们跑近,那个“被撞飞起来落在雪地里”的大孩子自己慢慢站了起来,万幸人没事。此时我们再去看他骑着的那辆自行车,已被撞成两半。在后怕的情绪下,我们很快四散回家,被撞飞的大孩子扛着裂成两半的自行车往家走去,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家长解释。
冬天的梭溜儿有板凳和雪的加持,我们玩起来倒容易。夏天可就难了,夏天的梭溜儿是以裤子屁股处破洞为代价的。
我跟弟弟,还有邻里的几个孩子,常会组队去。我们找到那种表面平整但有坡度的石头山,再就近找一小块表面平整的石板,我们拿起小石板爬到石头山的最高处,把小石板垫在屁股处坐下来,只要脚不用力抓紧石头山,很容易就能依靠重力加速度梭下来。
石头山不大时,只能开辟出一条梭溜儿的道,我们几个孩子便只能排着队玩。有时等不及,前面一个人还没梭到石头山的底部,后面一个人就已经从石头山的最高处出发。我们也尝试过几个人垒成一列小火车同时出发,但力度这个玄学总会把我们自己撞得歪七扭八,坐在最前面的孩子甚至会被撞得一头栽下去。实在太危险,只能恢复到“排着队玩”。
在寻到足够大的石头山时,多条梭溜儿的道很快就开出来。我们专心在自己的道上玩,一趟又一趟,爬上石头山最高处,把小石板垫在屁股下梭下来。梭的过程中伴随着我们兴奋的尖叫,乐此不疲。
百多趟梭下来,裤子屁股处免不了破几个洞。玩得疯时,有孩子甚至会不垫小石板,直接在石头山最高处一屁股坐下去,裤子跟石头山来了个亲密接触,就这样梭下来。我也尝试过几次,体验不佳,屁股火辣辣痛,梭得也不顺畅。
梭溜儿时垫的小石板,不只是为了保护屁股,还是为了减少摩擦力。垫着小石板是很容易就能从石头山上梭下来的,但不垫小石板,裤子跟石头山会产生非常大的摩擦,让人只能使劲用脚蹬才能往下梭。速度慢不说,还会加快裤子屁股处破洞。
那些年我们几乎跑遍了附近的石头山,哪里的石头山“好梭”,我们是门儿清,当然我们也无数次带回家一条条屁股处破洞的裤子。我妈会脸有怒气,训斥几句,又很快找出干净的裤子让我跟我弟换上。过几天,我妈便会拿家里的旧布把我们梭坏的裤子补好。
所以我们几个孩子常常是顶着裤子屁股处显眼的补丁参与梭溜儿的,同一条裤子记不清缝补过多少回了,有时是蓝色的补丁,过几天又换成了黄色。
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但我还是会想念几个孩子在石头山上梭溜儿的场景,屁股处都快摩擦出火星子了,我们只顾得上兴奋地尖叫。
2. 寄回家的衣服买新衣服在小时候可是件大事,记忆里这样的时刻是很少的,逢年过节才会有上那么一次。但我收到衣服的次数还是很多的,因为芳姐和二姐的存在,我的两个亲如一家的堂姐。
那时芳姐和二姐在外打工,经常会寄回家很多她们的衣服。我身量小,刚开始是穿着不合身也要硬穿。随着我长大,她们的衣服我穿起来才是越来越合身。
每次我妈从邮局取回来一大包姐姐们寄回家的衣服,拆包的时候我总是很兴奋,拿着每一件毛衣在自己身上比划,外套便索性穿上身试试。可以说是因为两个姐姐,我童年的衣服才有了更多的想象空间。
因着这件事的影响,我对工作的最初印象就是“工作后会有很多新衣服”。
后来有两年,爸妈也出门去河南煤矿打工了。有一次六一儿童节,乡里组织文艺汇演,我们村小也要参加。为此,我们还排练了两个节目。爸妈知道这事后,在河南给我买了新衣服寄回了家。我记得那时候二姐正好在家,还带我去赶场买了双凉鞋。
关于那次文艺汇演,我记得我们得了二等奖。我原本应该站在第二排,正式演出时却因为出场时领舞的同学走错了方向,我被迫站到了最后一排。如果我说现在想起来都会有点遗憾,会不会太夸张。可我那时候是凭借自己的努力站到第二排的,又不是因为我个子矮。世事总是无常,可能那时候我就有机会学到这一课。
那些年,二姨家的孩子也就是我的表哥在广东的皮鞋厂打工,也会寄皮鞋给我们家。后来表哥回我们当地镇上开了家皮鞋店,做了几年生意没赚到钱,关店后又回去皮鞋厂了。
如今网购便利,物流已经能把“寄回家的衣服”送达各处,但小时候那种期待感已经不在。获得变得容易时,幸福指数骤降,收到的东西很难触动心绪了。
现在收到快递,不再有小时候拆包裹的那种愉悦感了,似乎在下单的那一刻就用完了所有的气力。
3. 衣服烧焦也是一个冬天,我在家里写作业,右手边放着一个长方体五面热的电烤火炉。我右手握笔奋笔疾书,左手按着作业本。右手冻僵时,便凑近电烤火炉片刻;左手冻僵时,顾不上。
可能是那个冬天太冷了,直到外婆提醒我“衣服烧焦了”,我才发现右手的袖子上已经烧黑了一个不小的洞,焦味充满了整个房间。
我还记得那是件橙色的棉衣,因为衣服内里的棉花没有被烧穿,也就没有进行缝补,那件衣服我又穿了一个冬天才淘汰。如果不是身量长了,可能还不会一个冬天就淘汰一件被烧焦的衣服。
那时候撑过一个冬天,用不到很多件衣服,用的最多的是成山的柴火。现在呢,撑过一个冬天所需要的,是电费和成山的衣服。
我好像比小时候更怕冷了。不知道是被大学乌鲁木齐的暖气娇惯,还是被毕业后成都的空调纵容。人抵御自然界寒冷的力量,我的在减弱。
11月底的成都,我坐在桌前写作倒没感觉特别冷,就是键盘敲久了手酸痛,也是很久没有的体验了。算是个好信号吧,起码说明自己花在写作这件事上的功夫还不少,痛并快乐着。
4. 从网购,到回到线下我第一次网购,是高二时跟同学一起拼单买的九连环。我第一次接触九连环,很快就学会了,是同学她教得好,且不说我也很聪明的。
我很喜欢九连环这物件,拿到的当天就玩了一整个晚上。而现在就在我的写作桌上,就放置着一套九连环。它早长在我的日常里了。
网购这件事来得迅猛。一边是快递点疯狂扩张到我们乡里,一边是爸妈还没反应过来快递点是门生意。
一次我网购给爸妈的东西在快递点丢失,我打电话给爸妈询问情况,爸妈支支吾吾说着,“不要追究了,你每次寄东西都麻烦人家快递,我们又没给过钱,丢了就丢了。”在爸妈的潜意识里,快递点就是邻里帮忙临时收取东西的点位,他们只觉得这是麻烦了人家。好在最后快递在店里角落找到。
网购真的很快,在爸妈还没接受新鲜事物时,它已经悄无声息把我们一网打尽。
记得我去乌鲁木齐上大学时,从家里的集市上买了很多条牛仔裤。五十块一条的牛仔裤,我穿了大学四年都没坏,也可能是因为手洗。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来自于网购,吃的、穿的、用的。我同样买了很多条牛仔裤,也就是在同一时间我发现学校有洗衣机,五块钱洗一次。网购的裤子很容易就洗烂了,也可能是因为机洗。
我现在也没有弄清楚是不是机洗对牛仔裤的损伤太大,还是网购时代牛仔的面料发生了变化。
网购带来的便利无数,但现在的我又重新喜欢上了去实体店里买,就跟疫情后喜欢上堂食一个道理。
在我网购的千百次里,仅有一次换货的经历。那是给我弟买手机,拿到货后发现无法开机。此外,遇到尺码不对、不合身、鞋帮开裂这些小问题,我已经见怪不怪。一次网购的热水壶在运输过程中碎裂,我跟商家确定好换货后却遗忘了这件事,直到一年后搬家时才发现碎裂的热水壶。
在一次次网购的失望里,快乐不复在了。回到线下,成了我的选择。
月前跟朋友去荷花池买了冬装。摸到面料的那一刻才有真实感,试穿上鞋“走两步”后才觉得合适。成年人的选择里,价格已经不是比较项了,我们只会选择自己预期价格内的东西,无关线上还是线下。
对于胖胖的我来说,摸到一款面料舒适且有弹性的牛仔裤,就是惊喜了。在我走过的很多线下实体店里牛仔裤的面料摸起来都很舒服,但我网购的牛仔裤很少有相同面料手感的,价格方面却相差无几。
5. 穿的变化对“穿什么”这件事,最初是我妈买什么我就穿什么。直到有一次,我妈买了件荷叶领的外套,我穿过一次就不肯再穿了,那种我妈眼里的“洋气”我实在是接受不了。
后来姐姐们寄回家什么衣服我就穿什么。姐姐们在外打工,带回来的衣服也是时髦非常的,我是全盘接受,爱得不行。
网购时代,没有审美意识的我就是一通瞎买,只穿得自己舒心就好。后来,人进入社会,不可避免开启了模仿,模仿身边人的穿着,模仿网络上我能看见的人。
乱穿衣的时代总会过去的,审美的“丑否”也在一轮轮变化着。我最近有在研究穿衣搭配,什么“上衣颜色重,裤子颜色轻,鞋跟裤子同色系”,什么“冬季的上衣内搭与鞋同色系”。就几件衣服能折腾个完全不同的搭配出来,也是很有意思。
穿这件事,初时无从选择,到无序网购,再到经年累月后有了明显的偏好。一切顺理成章,又仿佛已走过多少艰难岁月。
从过往的思绪中抬起头,我很感恩现有对衣服的偏好,这是成长的收获,是不曾辜负过昨日才抵达了的当下。我常疑惑,现在人要的怎么就那么多,真的需要吗?当我从没有偏好的时代走到拥有偏好的今天,一切有了答案。我要的不会是成山的衣服,而是能力范围内偏好的自由。
写作这件事,我已做了10年,会继续写下去。谢谢你看到这里,希望能多交流,关于写作,关于日常,“什么都好”。
【我是石笋:95后,写作10年,力图准确记录大时代小人物、小人物大情怀。我们走得太快,总忘记要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价值。等你一起,山海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