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非雅宁不娶，不让我娶她，我就出家当和尚……”
云雷说完气呼呼摔门而去。
真的是儿大不由娘。
气得云雷妈浑身颤抖，两只手哆哆嗦嗦拿出速效救心丸，倒出两粒扔进嘴里。
她扑索着胸脯，满脸是泪，仰天长叹，云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1
雅宁和云雷都是轴承厂职工子弟，同时也都是新一代轴承厂的职工。
云雷高中毕业，雅宁高中没念完。
轴承厂吸纳职工子女入厂工作，但要参加文化课考试，考试合格就被录用。
为了能一举考中，在轴承厂得到一个编制。
所有职工家符合年龄的孩子都劺足劲儿复习，仿佛要去参加决定命运的高考。
为了能让孩子们准备得更充分，轴承厂还开设了补习班。
雅宁和云雷成了补习班的同学而且还是同桌。
两个人年纪相仿，目标一致，有许多共同话题。
他们一起上课，一起做习题，一起讨论问题。
雅宁学习上遇到困难，云雷都会主动帮忙。
一帮一，一对红。
雅宁在云雷的帮助下，轴承厂文化课的考试中，顺利通过。
两个人又从同学变成同事。
在他们拿到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雅宁请云雷吃饭，感谢他之前的帮助。
云雷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一条围巾，送给雅宁。
在轴承厂身后的紫鸢湖畔。
一对年轻男女并肩而行。
云雷手里提着一个毛线织的背包，包里是送给雅宁的礼物。
“云雷，真的挺感谢你的，如果不是你的帮助，我也许考不进轴承厂。”
雅宁说着转过头温柔地看着云雷。
云雷嘿嘿地笑着：
“哪里。还是你够努力。
我们之间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吧？”
雅宁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转头看向湖心的小亭。
两个人慢慢地走着，来到了湖心岛上。
虽然已经是深冬，岛上的树都绿着，树叶被微风吹拂，发出沙沙的响声。
湖心岛被一波碧绿的湖水包围。
因为天气有些冷，来这里转的人很少，显得小岛格外静谧。
上了亭子，云雷把手里的包包放在石桌上，两个人相对而坐，欣赏湖心美景。
一阵冷风吹来，雅宁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云雷赶紧从包包里拿出送给雅宁的毛线围巾，帮她围在脖子上。
围巾压住了雅宁的马尾辫，云雷轻轻地把头发从围巾底下拿出来。
那份仔细那份温柔，他的脸几乎要贴到雅宁的脸颊上。
2
雅宁已经20岁，第一次和一个男人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不由得，脸颊发烫，眼角低垂，不敢看云雷。
云雷帮雅宁围好围巾，仔细打量雅宁，真的好美。
细腻洁白的脸颊，高高的眉弓，清澈明亮的眼睛，又长又弯的睫毛。
云雷看得出神，似乎忘记了时间。
雅宁偷眼瞄了一下云雷，转了一下身说：
“云雷，你别老盯着我看，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云雷这才回过神儿问道：
“雅宁，我买给你的围巾，你喜欢吗？”
雅宁伸手抚摸着围巾，不住地点头，“喜欢，喜欢，只要你是送的，我就喜欢！”
云雷和雅宁偷偷谈起了恋爱。
在云雷从车间被提升为工程师助理那天，两个人为了纪念这个幸福的日子，他们悄悄去照相馆拍了一张合影。
云雷把和雅宁的合影放在家里最常看的《机械指南》这本书里。
好多个夜晚，他伏案读书，读累了，都要把那张照片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雅宁真的太好看了。
云雷看着雅宁的照片，禁不住嘴角上扬。
这是他未来的妻子，有的时候，他都禁不住想，将来他们要是结婚了，雅宁生个儿子，也一定会像妈妈那样好看。
有一天，云雷妈收拾儿子的房间。
云雷把穿脏的工作服丢在地上，各种书籍扔的床上，写字桌到处都是。
云雷妈一边抱怨儿子不注意卫生，一边帮他收拾打扫。
她拿起云雷常看的《机械指南》刚要归置放好，从书中掉落一张照片。
那照片正是云雷和雅宁，两个人手牵手面对镜头，两张朝气蓬勃的脸上透出青春的羞涩。
透过阳光，云雷妈看到照片后面好像有字迹。
翻过照片，在右下角写着一行俊美的字迹：
“雅宁，我的今生挚爱！”
云雷妈一眼认出，这是儿子的笔迹。
她迅速翻转照片，仔细盯着照片上的雅宁，不由得心陡然颤抖。
她怎么和她那么相像？
难道她和她之间是什么关系？
云雷妈几乎不敢往下想。
她浑身颤抖，手里的照片掉落在写字桌上，云雷妈瘫坐在椅子上。
3
云雷爸原本是轴承厂三车间的车工师傅。
雅宁的姑姑若雪是云师傅的徒弟。
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云师傅在加班，若雪也没走，给师傅打下手。
天空一个闷雷炸响，震得车间里的设备隆隆作响。
若雪衣衫不整地从车间跑出去，一边跑一边高喊救命。
第二天，云师傅就被厂领导找去保卫科问话调查。
若雪的哥哥也就是雅宁的爸爸去厂里告发云师傅强暴若雪。
无论保卫科和厂里各级领导怎么盘问，云师傅就是矢口否认。
若雪不久之后就疯了，被送进精神病院。
雅宁爸为了给妹妹报仇，非要追究云师傅的责任。
甚至放话，要让警察介入，还要把他送去蹲大牢。
云雷妈深知，如果事情闹大，不仅丈夫的工作保不住，真的去蹲了监狱，留下案底，对孩子的未来也会有影响。
云雷妈去雅宁家跪求他们高抬贵手，愿意承担雅宁的一切医疗费用。
云师傅知道妻子去求人网开一面，没有的事情，满身是嘴也解释不清。
云师傅一怒之下，离家出走。
雅宁在精神病院的前两年，是云雷妈赚钱给支付医药费。
而且，每逢节日，云雷妈还要去医院探望她。
两年后，雅宁跳楼自杀了。
这时，厂里又传出，雅宁患有精神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云师傅当年很可能是被雅宁冤枉了。
厂里当时也没有弄清楚，云师傅到底是不是真的侵犯过雅宁。
为了补偿云师傅，厂里招工又给了云雷机会。
若雪在厂里上班突然疯跑回家，不久人就疯了。
雅宁爸把若雪出事的责任归咎在厂里。
厂里也是为了息事宁人，给了若雪侄女也就是雅宁一个报考名额。
若雪出事那年尚未成家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因为没有子女，所以，雅宁有了机会报考轴承厂。
这些事都是发生在云雷小时候。
云师傅离家那年，云雷才三岁，懵懵懂懂的年纪。
到现在云师傅已经离开家20年了，这20年间，没有回来过，连封信都没有往家寄过。
起初，云雷妈还到处打听，寻找丈夫。
4
又要上班，又要照顾云雷，她真的分身乏术，找了一阵子也找不到。
云雷妈放弃了，她一个人拉扯云雷长大。
好多次梦里，云雷妈梦到丈夫，一个人在外，没有住的地方，没有饭吃，胡子拉碴，头发都好长了，打着卷贴在头皮上，身上的衣服还是走的时候那身藏蓝色长裤和外套。
已经又脏又破，大窟窿小眼子的。
云师傅简直就像个乞丐，手里拄着一根木头棍子，驼着背往前走。
云雷妈在梦里朝着他的背影大喊：
“老云，老云，是我啊，你怎么不回家？”
云师傅就像听不到一样，自顾自地往前走。
每次云雷妈醒来枕巾都湿了一大片。
这个梦，云雷妈做过无数次，简直就是她的梦魇，折磨着她。
云雷妈见过若雪，她和雅宁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都说养女随家姑，这话看来一点不假。
云雷妈没有询问云雷和雅宁的恋情，在没有弄清楚雅宁和若雪之间的关系前，云雷妈不想惊动儿子。
几经打听，云雷妈得到确切的消息。
雅宁是若雪的侄女。
听到这个消息，云雷母亲的心仿佛开始滴血。
她的姑姑弄得他们家夫离子散。
如今她的侄女又恋上自己的儿子。
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啊？
这天，云雷不用加班，也没有去找雅宁约会，早早回到家。
妈妈跟他一起吃晚饭。
晚饭之后，云雷妈拉着儿子的手说：
“从小到大，你总问我，爸爸去哪儿了？
妈妈一直没有跟你说实话，因为那时，你还小，很多事情，跟你说了，也听不明白。
今天，妈妈告诉你爸爸去哪儿了！”
云雷妈哭着把爸爸被逼离家出走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了儿子听。
云雷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张大嘴巴，瞪着眼睛，望着哭成泪人的妈妈。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命运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云雷想不通。
看着妈妈含辛茹苦把自己拉扯大，如今因为爸爸和雅宁姑姑之间的事情，如此反对他和雅宁相恋。
云雷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5
云雷接受不了这么多事，父亲出走的真相，雅宁姑姑先疯后亡，妈妈极力反对他们继续好下去。
踉踉跄跄离开家，踏着夜色，坐进一家酒馆。
在那里，云雷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雅宁找不到云雷急得团团转，听同事说，他在酒馆买醉。
雅宁及时赶到，帮着云雷付了酒钱，搀扶他去了厂里的宿舍。
那晚，宿舍里其他同事都在值夜班。
雅宁不放心喝醉的云雷一个人留在宿舍里，留下来陪他。
天蒙蒙亮的时候，云雷酒醒了，看着坐在床边打盹的雅宁。
他一把抱住她，疯狂地亲吻她。
雅宁被惊醒，使劲地想推开云雷，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推不开。
云雷一边亲吻雅宁一边深情告白：
“雅宁，你快把我折磨死了，我不能没有你！”
雅宁听到这样的表白不再反抗，她顺从了云雷，把自己给了云雷。
即便云雷妈要拆散云雷和雅宁，云雷和雅宁却有了肌肤之亲。
云雷妈见自己无力拆散他们，找到雅宁的父母，向他们明确表态不同意这门亲事。
还被蒙在鼓里的雅宁父母也不敢相信雅宁和云雷相恋了。
雅宁一夜未归，让爸爸非常愤怒。
加上云雷妈过来说的那番话，爸爸明白，彻夜未归一定是和云雷在一起。
雅宁回到家，爸爸怒不可遏，让她跪倒若雪的遗像前。
雅宁从小到大，爸爸几乎没有大声跟她说过话。
今天突然对她暴跳如雷，把雅宁吓得浑身颤抖。
她乖乖跪在若雪的遗像前，咬着嘴唇，憋着眼泪。
“雅宁，你大了，我们管不了你了。
你恋爱了，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
你和谁谈恋爱不好，为什么偏偏和云家的孩子谈恋爱？”
雅宁爸说到这里捶胸顿足，满脸是泪。
雅宁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什么就不能跟云雷相恋？
她抬起头看着爸爸，脸憋得通红：
“爸，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跟云雷相恋？”
“为什么？云雷爸当年，当年……”
雅宁爸的嗓子像被钢针堵住了，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6
雅宁妈看不过去了，走过来，看着雅宁说：
“雅宁，你已经20岁了，已经成年了，有些事，我们不想再瞒你了。
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你的妈妈是你的姑姑若雪。
你是若雪和云雷爸的孩子。
当年，若雪在厂里上班，是云师傅的徒弟。
她被云师傅强暴了，后来生下你。
生下你的第三天，若雪跳楼自杀了。
所以，你和云雷之间是兄妹，你们不能恋爱！”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击中了雅宁。
她一下子晕厥在妈妈若雪的遗像前。
雅宁是云师傅和若雪的孩子，这个消息不胫而走。
云雷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若雪住进精神病院，她曾多次探望，并没有发现她怀孕。
云雷妈为了弄清这些事，特地去了若雪当年住过的医院。
去调阅若雪的生产记录。
时间太久远了，那些记录已经找不到了。
但是，当年在若雪的病房工作的护士说：
“很多年前，的确有个叫若雪的病人，生下孩子三天就跳楼自杀了。”
云雷妈担心老护士记错了，还特地带上了雅宁和云雷的照片。
让老护士辨认跳楼的女子和照片上的女子长得是否相像？
老护士拿过照片，戴上老花眼镜，仔细端详雅宁的照片，频频点头：
“太像了，太像了，不愧是母女啊！”
若雪住进精神病院之前就怀孕了，因为整天穿着宽大的病号服。
云雷妈去支付医药费的时候，看望若雪，她总是坐在病床的被窝里。
即便身怀六甲，云雷妈也没有看出来。
直到她分娩，医院通知了若雪的家属，也就是她的哥哥。
哥哥嫂子把孩子抱回家，取名雅宁，把她当作他们的女儿抚养长大。
回到家，云雷妈异常平静，她把这些事又讲给儿子听。
只想劝他们分手。
云雷听到这些，几乎崩溃。
歇斯底里地怒喊：
“不让我娶雅宁，我就出家当和尚……”
之后，他像疯了一样，夺门而出。
几天后，在紫鸢湖畔，众人打捞上来雅宁的尸体。
在她的衣服口袋里，有一个用塑料袋装着的信。
这封信是写给云雷的。
“云雷，我们此生无缘，如果有来生……”
本微小说为虚构创作，内容为版权方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