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6月11日，南越首都西贡的“柬埔寨驻越大使馆”外人山人海，和尚释广德在僧人的保卫下，端坐在地上，外围是数百和尚环绕着他，轻声诵经。

很快，一个和尚走来，给释广德身上倒上汽油，随后点燃。烈火熊熊燃烧，众僧诵经，释广德在僧人和群众的围观下活活烧死。

现场的美国记者拍下了这一惨烈画面，并将新闻传回了美国，美国人民被越南发生的残酷“殉道”震惊了。而释广德自焚，是因为南越吴廷琰政府推行宗教歧视政策，排斥佛教。

吴廷琰的弟妹，“南越第一夫人”陈丽春是歧视政策推动者。陈丽春本人，19岁之前还是佛教徒，现在她却成为南越佛教的头号敌人。

在自焚事件后，陈丽春居然嘲讽释广德是“烤肉和尚”，引起南越和美国人民的愤慨。就是这起殉道事件，和陈丽春的不当发言，加速了南越吴廷琰政权的灭亡。

在美国的全球盟友中，短命的南越政权，算是最扶不上墙的。美国大力援助南越十几年，甚至亲自派军60多万来助战，都没保住这个政权。

1963年释广德事件后，美国已经对吴廷琰兄弟忍无可忍，肯尼迪当年年底默许政变，吴廷琰和吴廷瑈被枪杀，陈丽春流亡美国。

自那之后，陈丽春对美国政府大为不满，在肯尼迪遇刺身亡后，陈丽春甚至对总统遗孀杰奎琳进行嘲讽：“现在你知道我的感受了吧。”

那么，陈丽春本人是怎么成为“第一夫人”的？她和吴氏兄弟都干过哪些坏事？陈丽春晚年下场如何呢？

冷战时期的美国媒体，总把陈丽春和宋美龄作比较。

这两人的确很像，都是出身于名门望族，都曾在海外留学，精通外语。两人都是狂热基督教徒，都嫁给国家领袖，且所在的国家都是长期战争。

两位第一夫人都是国家门面，常来美国寻求帮助，美国人都称她们为“龙夫人”。

但和宋美龄相比，陈丽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没有下限，直接导致了南越的灭亡。

陈丽春出生于1924年，家族是越南阮氏王朝的权贵——祖父陈文通是阮朝封疆大吏，父亲陈文章留学法国，后来当过短命越南帝国的副首相。

陈丽春的母亲更是皇亲国戚，据说是阮氏皇族的远亲，所以陈丽春算是越南贵族。

因为父亲陈文章留学法国，所以陈家和法国关系亲密。陈丽春从小就在河内接受法语教育，为留学做准备，她在“阿尔贝特中学”和法国人一起读书，后来法语比越南语还好。

由于天姿聪慧，家族一直把她当成和其他贵族结亲的筹码，父亲要求陈丽春学习欧式的礼仪和乐器、舞蹈，也要懂传统汉文，内外兼修。

二战时期，河内被日本占领，陈丽春被送去维希法国留学，两年后回国。

1943年回国后，陈丽春在河内遇到了青年才俊吴氏兄弟，其中吴家老四吴廷瑈，和陈丽春母亲关系很好。

在当时的越南，吴氏六兄弟势力很大，陈丽春和吴廷琰、吴廷瑈关系都较好。而吴廷琰早年发誓终生不娶，所以陈丽春和吴廷瑈越走越近。

1943年末，33岁的吴廷瑈和19岁的陈丽春结婚，她算是完成了家族的任务。由于吴氏家族是越南最早的基督徒大族之一，所以陈丽春也改信了罗马天主教。

彼时的越南在日占时期，吴家兄弟的吴廷瑰、吴廷琰和日本走得很近，希望借日本的手让越南独立，但并未成功。

二战打完后，北方胡志明的越盟、南方的法国殖民政府都对吴氏兄弟不满，最终吴廷瑰被活埋，吴廷琰被流放，吴廷瑈带着妻子陈丽春潜逃到了南方。

而法国人回到越南后，也和北方的越盟开始了战争，前后打了8年。

至1954年战争结束，法国人离开越南，美国扶持吴廷琰回南越夺取政权。他在吴廷瑈的策划下选举舞弊，以98%的得票率当上首相。次年越南共和国成立，吴廷琰成为总统。

按照西式政府的格局，首相都要有第一夫人。但吴廷琰没有配偶，所以吴廷琰让弟媳“瑈夫人”陈丽春当了第一夫人，兼任总统顾问。

吴廷瑈对此并没有意见，他当时担任总统顾问，控制秘密警察，妻子上位有利于他们家族巩固权力。

以现在的眼光看，陈丽春其人完全没有任何政治能力，她只是个思想简单、性格冲动、神神叨叨的富家女，让她当第一夫人和总统顾问俨然是个“灾难”。

但陈丽春确实能在外访中当个好花瓶，她懂礼仪、懂外语，每次访问美国时都和美国总统谈笑风生。但回到国内，她对西方文化的东施效颦，让南越人民吃了不少苦头。

1957年秋天，为了跟上美国平权运动的风，陈丽春在南越国会提出《保护道德法》议案。她高举女性权益大旗，要改革越南传统文化里男尊女卑的秩序，反对纳妾、养情人、通奸。

这些内容本来有进步意义，但陈春丽还反对女性堕胎，反对使用避孕措施，禁止私自离婚，这就让很多底层人民陷入麻烦。

因为避孕和堕胎是减少生育、减轻女性压力的重要措施，离婚更是保护弱势个体的选择。陈春丽此举的目的本是给女性减负，但最后并没有多少女性支持她。

陈丽春还是个酷爱演讲的人，她学着西方第一夫人们的样子，扮演亲民的“国母”角色，但这位大小姐根本对底层一无所知。

因为从小学习法语，在家里也用法语交流，陈丽春的越南语水平一般，去演讲时常闹笑话。她演讲的核心也就是爱国、团结之类，甚至会在演讲中宣传天主教，这让贫困的底层人民难以共情。

至于对天主教的狂热，是陈丽春和他丈夫、哥哥的一大特点，但今天看来简直匪夷所思。

吴廷琰家族都是天主教徒，他在被北越驱逐后，在欧美国家游荡，全靠天主教教友帮衬。

由于他在罗马梵蒂冈见过教皇庇护十二世，在美国期间，又和宗教集团攀关系，认识了不少美国议员，这才让美国政府看中，成为南越代理人。

当上总统后，吴廷琰以宗教作为武器，曾公开宣称“基督和圣母离开了北方，来到了南方”，他鼓励北方基督徒南下，导致大量北方人迁徙，总数高达百万。

陈丽春嫁入吴家后，随即放弃佛教，成为狂热的天主教徒，并对佛教进行压制甚至迫害。

但越南长期浸润在中国文化中，儒家和佛教昌盛，尤其是底层贫民，大多信佛。

于是吴氏兄弟打压佛教，南越的高级军官和政客不皈依天主教，就无法升迁。

民间的佛教徒也被排挤，土地被优先没收，得不到美国援助的生活用品和药品，更得不到自卫武器，在越共的渗透战斗里任人宰割。

南越的佛寺经常有警察巡逻，高级僧侣被监视，政府还禁止大型佛教集会和庆祝节日。

在这一过程里，吴廷瑈是坚定的执行者，他指导秘密警察迫害佛教高僧，陈丽春在一旁呐喊助威。

1963年五月初八，这是传统的释迦牟尼诞辰，因为政府禁止庆祝佛诞，一些佛教徒开始示威。结果警方开火，造成9人死亡。

6月初，佛教徒举行大规模示威，吴廷瑈让手下释放超出安全浓度的催泪弹，使得几十名示威者呼吸系统灼伤，伤情危重。

这一行为让佛教徒对政府彻底失望，于是就有6月11日，释广德公开自焚的事件。

在释广德自焚前，越南僧人通知了美国人，所以6月11日早上，美国记者在现场拍摄了视频和照片。

那惨烈的场景，让在场的美国人陷入巨大的震撼中，照片和视频传回美国，肯尼迪被吓了一跳。

他想起罗马帝国对基督教的迫害，基督徒也是以自焚的方式抗议。这个新闻越炒越热，全世界都在议论南越迫害佛教徒。

美国要求吴廷琰政府收敛一点，没想到吴廷瑈火上浇油，在几天后派兵冲击了进行释广德葬礼的“舍利寺”，抢走了释广德的尸体。

在场的佛教徒和僧人跟军人冲突，造成数百人死伤。

陈丽春也没闲着，她公开接受记者采访，说：

“佛教徒只是把一个和尚做成烤肉，还用的是进口的汽油，而我只想在旁边拍手。”

她当时用的单词就是“Barbecue”，这下连美国人都看不下去了，媒体痛斥陈丽春是“冷血贵妇”。美国反战群体给政府施压，舆论压力下，担任南越驻美大使的陈丽春之父陈文章辞职。

越南佛教徒更是群情激奋，组织游行示威，南越民间剧烈动荡。

8月，吴廷琰看佛教徒不会善罢甘休，居然绕过美国，让弟弟吴廷瑈发起武力清场，继续迫害佛教徒。

肯尼迪和自己的幕僚对美国选择了吴廷琰非常后悔，不久后，在肯尼迪授意下，美国国务卿助理希尔斯曼，向美国驻南越大使亨利.洛奇发去电报，这就是著名的“第243电报”。

他告诉洛奇：可以秘密和南越军队接触，看看军头们的意见。另一方面，美国让洛奇告诉吴廷琰，必须惩治吴廷瑈。如果不从，洛奇可以联合越军换掉吴廷琰兄弟。

就是这条电报，给吴廷琰、吴廷瑈兄弟挖好了坟墓。而推波助澜的陈丽春，居然还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悔改，按计划对美国进行访问。

就在陈丽春赴美后，CIA南越局长卢西恩·科奈恩联系了南越军队的杨文明将军，在11月1日发动政变。越军很快推翻吴廷琰、吴廷瑈，两人在次日被乱枪打死。

陈丽春得知丈夫的死讯时，她本人还在美国巡回演讲，给南越要支持。

没过几天，报纸上刊登了吴廷琰、吴廷瑈兄弟的死状，陈丽春万念俱灰。她当时带着大女儿吴廷丽水在美国活动，和吴廷琰支持者们在一起，为丈夫和总统要公道。

谁想短短半个月后，肯尼迪总统居然也被刺杀了。

肯尼迪在达拉斯街头被刺客爆头而亡，陈丽春听到消息居然很兴奋，给肯尼迪遗孀杰奎琳发去慰问电，内容是：现在，你体会到了我的感受。

后来陈丽春长期住在加州，她也想回家，但南越新政府并不欢迎她——陈丽春的那些所作所为对社会有巨大的影响，越南人民依然仇恨她。

陈丽春和女儿住在加州后，起初还参与一些集会活动，斥责美国政府背叛了吴氏兄弟。

但在1967年，爱女吴廷丽水居然出车祸死亡，陈丽春此刻受到的打击比丈夫死亡更大。此后她深居简出，平时只在周末去教堂，此外很少出门。

她不用操心衣食，因为父母也在美国，他们有家族财产。而且吴氏兄弟的贪污腐败已经不是新闻，吴廷瑈在海外有账户，足够陈丽春挥霍。

进入70年代，越战的局势发生改变，美国尼克松政府急于撤出越南，最后在1973年基本放弃南越。次年，北越发动统一战争，1975年，南北越彻底统一。

陈丽春此时在美国经历了“亡国之痛”，随着大量的南越难民涌入美国，陈丽春又站了出来，当了南越移民的意见领袖。也正因如此，美国政府不得不给陈丽春几分面子，接纳她在社会上活动。

嘲讽的是，以前南越政府不让陈丽春回去，而统一后的越南政府，居然邀请陈丽春回国，但陈丽春却不敢回去。

美国不再关注南越移民后，陈丽春又过上安静的生活，只身去了法国巴黎隐居，但上帝对她的折磨还没结束。

1981年，陈丽春的父母在华盛顿的寓所内突然死亡。两人都是被人掐死的，美国警方调查后，认为作案人是陈丽春的亲生弟弟，并将其送上法庭。

此时，陈丽春还有三个孩子在世，但都流落各地，无法帮助她。此后她住在巴黎的一所高级公寓里，醉心于宗教知识，深居简出。

父母死亡后，陈丽春曾给美国政府写了信，批评美国对南越政府的“迫害”，要美国为吴氏兄弟的死亡，南越的灭亡负责。

但已经是“Nobody”的陈丽春，其言论没有任何分量。

晚年的陈丽春，在经济上遇到了问题，她为了生存不得不四处求助，向美国、法国的宗教界求助，向美国的“南越遗民”求助。陈丽春还是醉心于宗教，唯一的社交就是去教堂。

千里之外，祖国越南在20世纪末的变化与她无关，后来世人也渐渐忘了这个名字，

2011年4月24日，意大利罗马传来消息，南越的“龙夫人”陈丽春在医院去世，享年87岁。

当时，处理她后事的是教友，这位曾经呼风唤雨的“第一夫人”，从39岁开始流亡，孤独半生，最后死在异国他乡。

美国、法国、越南媒体报道了陈丽春的死讯，但无人为她哀悼，毕竟她和吴氏兄弟要为越南佛教徒的血泪负责。

文/商学野

参考资料：

1.《美国和南越倒吴政变》，时殷弘

2.《越南传奇女性陈丽春异乡去世 一生起伏充满迷幻》，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