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 郭凡
我叫郭凡,家住商洛地区的大山深处,因特长体育,特别是篮球打得好。时常在全县中学生体育运动会上帮助学校拿奖牌。因此1971年高中毕业时就被留在学校当了一名民办教师。代高中两个年级的体育。
我在学校工作刚满一年,学校突然从县城调来一位名叫方瑜的女教师。方瑜与我同岁,曾经在县重点高中当了一年助教。她人长得非常漂亮。高高的个子,鹅蛋型的脸。会说话的眼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聪慧与睿智。她五官精致而秀气,皮肤雪白而细腻。丰润的嘴唇微微开启露出两排洁白如玉的牙齿。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被她的美貌深深的吸引住了。
为了把她追到手,我经常有事没事就去她的房间坐坐。当然每次去时,我都会给她带一些家乡的特产,如,核桃,板栗,八月瓜,野葡萄之类。这些东西都是秦岭脚下的特产,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时间长了,我便时不时的有意无意的触摸一下她的手。见她没有太过分的拒绝,我便大着胆子给她写了一封求爱信。等了两个礼拜,我才收到了她的回信。她在信中一个字也没有写,只画了一只天鹅和一只蛤蟆。展开信的那一刻,我脸都气绿了。这也太过份了,竟然侮辱我的人格,言下之意我就是一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我气愤不过又给她写了一封信,当然不是求爱信,而是痛斥她高傲自大,目中无人,侮辱我人格的声讨书。我把信放到她桌了的第二天,就收到了她一个包裹,里面是一块肥皂和一条毛巾。我想了半会,才明白她的意思,那是在变相骂我脸脏。
我本想当面找她理论,但看到她在公开场合,依然对我又说又笑,并且有时还和我开两句玩笑。从县城带回来的小吃依旧不忘给我分一些,我也就释然了。命中不该拥有她,还是收手吧,不必与她撕破脸皮。
当时学校的校长叫革命委员会主任,我们一般都称主任。我们学校的主任请了病假,学校的工作暂时由副主任冀辉彦来主持。我突然发现冀辉彦经常去方瑜的房间。我心里暗暗想,怪不得方瑜拒绝了我的求爱,原来她是心里另有别人。
1973年的夏天,全县开展绿化校园美化环境活动。全县七所中学都要参加,通过上级检查排出名次,前三名要奖励,后三名要批评。冀辉彦已经主持学校工作一年多了,依然是一名副主任。这次活动,他下定决心力争进入前三名,为自己去掉副字增加筹码。
那一天是星期四,冀主任突然对我说:“郭凡,今天是全校的学农日,让高老师带全校同学去附近的生产队参加劳动。你,我,还有方瑜,咱们三个去南山挖蓝土,把咱学校的砖柱重新刷新一遍。”蓝土确实有,但非常远,离学校最少也有七八里路。这一来回就十多里路,我心里虽然有点不愿意,但主任已经安排好了,我也不能不给主任面子。
我们三个人一路走一路说笑,过了南河又进了一条沟,走了不到两里路就到了蓝土坡。蓝土坡上的土全是蓝颜色的。很多单位都来挖蓝土刷砖柱。当时大部分单位的房屋都是土墙,砖柱子。时间长了,砖柱子上面有了泥点,颜色也成了灰白色,用蓝土刷一遍,再用白灰把砖逢一勾,和新和差不多,非常漂亮。
到了蓝土坡,我们休息了片刻,吃了点东西,然后很快就挖了两担蓝土。方瑜是女同志,只负责拿好镢头和铁揪,她是担不动蓝土的。
这时突然天空飘过来一片乌云,这片乌云在头顶越积越多,越压越低。一会儿功夫,太阳就被乌云遮挡了个严严实实。冀主任连忙说:“咱们快走,一会就是大暴雨。”
我们两人担着蓝土,在前面走着,方瑜扛着镢头和铁揪在后面紧紧地跟着。一道闪电照亮了半边天际,接着就是一声炸雷在头顶响起。那不带一点余音的响雷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接着又是一连串的雷鸣电闪,不大一会豆大的雨点就从天空砸了下来。
走在后面的方瑜忙说:“郭凡,你是当地人,快给咱找一处能避雨的地方,要不然,咱们三个一会就被淋成落汤鸡了。”
我知道,这偏僻荒芜的地方根本就没有避雨的地方。于是,就指着山顶那个牡丹洞说:“那有个山洞,你就去哪避会雨,我们到了学校,把蓝土放下后来接你!”
方瑜抬头看了看那快到山顶的牡丹洞,用镢头把捣了一下我的屁股说:“还没等我爬上牡丹洞天就黑了,你净出坏主意。”
雨越下越大,渐渐地就像瓢泼一样,不一会儿,我们三人的衣服全都湿透了。慢慢地道路也变得泥泞起来。我是山里人,还问题不大,冀主任和方瑜不知已经摔了多少跤,两个人都像泥猴一样。好不容易到了南河,刚才过河的时候还是清凌凌的河水,突然间河水就变成了浑黄的颜色,而且水势还在不停的上涨。
我对冀主任说:“你拉着方瑜马上过河,我把我的蓝土担过去后,再过来担你这担。”因为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了,所以也不存在脱鞋和挽裤子。
当我已经把两担篮土都担过河时,冀主任还在磨蹭着脱鞋,他说,他脚上穿的是皮鞋,本来已经被泥糊满了,但回去擦擦还能穿,如果再一趟水,那恐怕就走不回去了。
我着急地大声地喊着:“你们快点过河,水还在涨,一会就过不了河啦。”
过了好大一会,冀主任才拉着方瑜趟到了水里。两人小心翼翼的走着。突然一个巨浪打来,冀主任打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突然他甩掉了方瑜的手,一个人连爬带滚过了河。
方瑜一人个站在水中,吓得竟然哭起来。我立即扑进水中要去拉她。我刚趟到方瑜的身边,方瑜就被一个巨浪打倒在水里。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没想到方瑜被大水冲得接连翻了几个跟头,我不敢松开方瑜的手,我怕这一松开会永远找不到她,因此我也只能跟着她在水里翻滚。
我是洛河畔长大的,这样的水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比这大得多的水,我也经常在水里捞柴,捞鱼。但今天拉着方瑜的一只手,我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
顺水漂了一会后,我见前面河面开阔,水势稍微平稳一点后,就把方瑜一把拉到我的怀里,然后用一只胳膊死死的夹着。另一只手开始慢慢划动,渐渐接近岸边后,用力一推,方瑜终于抱住了一块大石头,而我则被反冲力又一次推到了河水中心。
我又顺着水游了好大一会后,才慢慢接近河岸。
上了河岸只见方瑜躺在沙滩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也坐在她的身边等待她恢复体力。大约半个小时后,方瑜才坐起来拉着我的手说:“今天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经被大水冲走了。我现在才看清冀主任的本质,他就是一个乌龟王八蛋,平时海誓山盟,关键时候溜得比谁都快。”
我把她扶起来:“算了,什么也别说了,走,我们找冀主任去!”
我们顺着河岸一步一步来不到我放蓝土的地方。冀主任已不知去向。方瑜生气地说:“这孙子竟然跑了,他不管我们的死活,还自个跑了,你说这还是人吗?”
我担起蓝土刚走两步,方瑜就把我的扁担夺下来扔在地上:“险些连命都丢了,还担什么蓝土。先回学校再说。”
刚走了两步,冀主任竟然领着学校的一群老师跑过来,当老师们见到我们时竟然异口同声的问道:“你们两个不是被大水冲走了吗,怎么又爬出来了?”
方瑜说:“冀主任是盼着我们被大水冲走呢,只可惜,我们又跑出来了。”
冀主任非常尴尬,他只是笑着说:“我这不是叫同志们来救你们来了吗?”
方瑜也没有给他留脸:“你这是来救我们,你这是来给我们收尸来了,就是收尸,那也不能犯刻舟求剑的错误吧?”
这件事发生后,我与方瑜走得更近了。虽然我们有说又笑,但我始终没有敢再有任何表示。
转眼就已经到了冬天,那天,是星期六,方瑜没有回家。她说要上我们家去看看,最好让我妈给她做一顿搅团。我当然非常高兴,星期六放学后我就带方瑜去了我们家。吃了一顿我妈做的搅团后,她突然笑着问我,能不能弄几条鱼,她想喝点鱼汤。
大冬天的,寒风刺骨,河里早已结了一层冰,我带着方瑜来到河边,看到河边的一块石头下有两三寸长的几条小鱼。我就搬起一块大石头猛地砸了下去,巨大的响声,立即震得几条小鱼翻起了肚皮。我立即伸手去捞,没想到竟然踩在了冰上,尽管我反应敏捷,但还是把趟进了水里把鞋子弄湿了。
方瑜拉着我的手说:“快回学校,我房子还有木炭火,我给你把鞋子烤干。”
我们来到学校,她让我脱了鞋子坐在了她的床上,然后从桌子下边拉出火盆。原来放学走的时候,方瑜就把木炭埋在了灰里边,现在刨出来还红艳艳的。她又给上边添了几根新木炭,一会儿一盆木炭火就烧旺了。方瑜把我的鞋子放在火盆上不停的翻烤着。
鞋子烤干了,天也黑了。方瑜说,我看你的棉裤也有点湿,要不你脱下来我给你再烤烤,我还有点不好意思,方瑜竟然说:“我出去,你快点脱。”
我见方瑜走出了门,便把裤子脱下来放在床边。
方瑜进门后又给我烤起了棉裤。这时冀主任带着几个教师突然冲进了门,他一把夺下方瑜手上的棉裤说:“你们好大的胆,竟然敢在学校偷情。”
当时我只穿了一件内裤,棉裤还在冀主任的手上拿着。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要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各个单位对作风有问题的职工,那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每年的暑期教师会,都会因男女关系开除几个教师。
我想这一次,我的教师生涯有可能也到头了。没想到方瑜竟然一把夺下冀主任手上的棉裤说:“我们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你难道还管到人家夫妻的床上去了?”
冀主任忙间:“你们是夫妻关系?有结婚证吗?”
方瑜说:“今天是星期六,我们去领结婚证时,公社文书不在,要不,我们早就结婚了,更用不着你操这份闲心了!说完一把从冀主任的手上夺下我的裤子扔在床上。
冀主任用怀疑的目光看了我们一会后,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我知道冀主任在追求方瑜,本来方瑜对他还有好感,但自从那次过河时甩了方瑜后,方瑜对他就彻底失望了。冀主任见我们越走越近,嫉妒的要命。本想抓奸在床,把我们整臭。没想到,他的这一手反而促成了我和方瑜的婚姻。
接下来我们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一起。那一年的腊月,我们领了结婚证,并在学校举行了隆重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