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保卫战,是1944年中国守军在湖南衡阳市进行的抗击日军的作战。
会战从1944年6月23日起至8月8日,历时47个昼夜,在没有援军、粮弹缺乏的情况下,中国守军第10军上下17600人孤军奋战,抗击了6万多日军。最终,衡阳保卫战以中国守军弹尽援绝、伤亡殆尽、无力再战而告终。此战,中国守军共击毙日军2万人,伤近6万人。中国守军也战死1万6千余人,最后仅存1200余人。
1944年初,在欧洲战场,德意法西斯遭到沉重打击,日军在太平洋战场接连失败,中国战场牵制了大部分日军兵力。面对重重困境,侵华日军困兽犹斗,决定从中国战场寻求突破,打通从京广铁路延伸到广西的南北交通线,南控广西,妄图以此逼迫中国政府投降。但这条大通道在河南、湖南和广西等路段均被中国守军所控制。为此,日军便在中国的河南、湖南和广西发动了“豫湘桂战役”。
5月中旬,日军先后占领河南重镇郑州、许昌、洛阳。6月中旬又攻陷长沙;随即,日军第11军所辖的2个师团6万余人兵分三路,进攻矛头直指衡阳。
日军中路由湘潭经衡山,攻击衡阳正面;右路出湘乡经双峰县,攻击衡阳西南面;左路由醴陵出攸县、茶陵,南犯耒阳,进而包抄衡阳东南面,切断中国守军从韶关北援衡阳的通道。
担任拱卫衡阳的是中国守军第10军。军长方先觉为黄埔三期生,抗日战争爆发以来,他一直拼杀在抗日最前线,先后参加了台儿庄战役、武汉会战、长沙会战。面对气势汹汹的日军,中国守军第10军(实际只有4个团的兵力)在方先觉的指挥下,决心在衡阳与来犯之敌决一死战。
为保卫家园,衡阳军民万众一心,同仇敌忾,纷纷投入到衡阳保卫战中。战前,中国守军就发动民众破坏道路,拆毁桥梁,切断日军进攻通道。
同时,抗敌后援会和市政府还组织了3000名工人,征用120余万根木料,配合“死守衡阳”的第十军,利用衡阳周围的河川、丘陵、城墙和房屋,构筑了大量的防御工事,城内还挖掘了大量的战壕、散兵坑,修筑了暗堡、掩体、铁丝网等,构成坚固的防卫体系。
6月22日,日军先头部队推进至距衡阳城东的泉溪镇附近,与中国守军第10军190师568团1营隔耒水对峙;6月23日晨,日军强渡耒水,向1营阵地发起进攻。衡阳保卫战就此打响。
中国守军官兵乘日军船只渡河途中,火力齐开。河中日军船翻人溺,死伤惨重,被迫后退。
午后,日军再次兵分两路,一路佯攻,一路绕到泉溪以南渡河,并以猛烈的火炮掩护,占领了张家山外围阵地。中国守军后撤到东阳渡阵地。
东阳渡位于衡阳市湘江东岸,大致在今南郊公园湘江对岸一带。
渡过耒水的日军又向东阳镇中国守军阵地发起进攻。中国守军连续击退日军的数次冲锋。激战中,中国守军第190师第570团团长贺光耀腹部被击中,贺光耀一手将流出来的肠子塞回肚子,一面命令副团长接替他指挥。
25日中午,中国守军见到已达到迟滞和消耗敌人目的,奉命后撤。
日军此次突击,主要目的就是占领衡阳机场。当时,衡阳机场由第10军指挥的暂编54师守卫。
26日拂晓,突破了衡阳外围阵地的日军松山支队抵达湘江东岸的衡阳机场,击退中国守军,占领了衡阳机场。
中国守军第190师师长容有略指挥第569团向机场发起反冲击,以伤亡200余人的代价,将日军松山支队全部驱逐。随后,又迅速炸掉机场的设施,还在机场跑道上埋下大量炸药,将机场跑道地基震松,使机场在短时间内无法修复。随后,中国守军奉命撤回衡阳城内。
当时的衡阳城,北至西湖公园东侧的演武坪,南到雁峰公园北,西以环城路为界,东临湘江。
27日,渡过湘江的日军向欧家町、黄茶岭、停兵山、高岭、江西会馆等阵地发起猛攻。中国守军予以顽强抗击。
28日,停兵山、高岭据点中国守军全部牺牲,无一生还。在五桂岭(今雁峰公园东南边的湘江西岸)战斗中,中国守军第3师第8团半天之内先后了5个营长,却又都先后阵亡。阵地几失几得。期间,日军还连续施放毒气,守卫五桂岭阵地的第7连,除了不在阵地的4名炊事员,全连80余人全都中毒身亡。
此时,日军已完成了对衡阳的四面包围,并再次发起攻击。中国守军凭借工事和炮火,奋力还击,并于28日上午在丁家山用迫击炮重伤日军第68师团长佐久间为人中将及日军2000余人。佐久间为人中将在送往武汉的飞机上毙命。
由于日军战损严重,不得不于7月2日暂停进攻。
7月6日,中国守军第10军又接到上峰“务必再坚持两星期,配合外围友军将进攻的日军包围歼灭”的命令。
7月11日晨,日军再次发起攻击。中国守军在莲湖台与日军展开激战。日军黑徽联队死伤过半,也未能无法接近中国守军的核心阵地,被迫撤退。
经过连续9个昼夜的血战,日军以伤亡8000人、阵亡联队长1名、大队长6名和几乎所有的中队长的代价,总算攻占了衡阳的一线阵地。此战中,中国守军也伤亡4000余人,失守的阵地都打到最后一人。
就在此时,前来增援的中国第79军、62军突进到衡阳远郊。只是,日军正好在此时停止对衡阳的攻击,转而全力阻击中国援军,迫使79军、62军无法前进。
见到衡阳久攻不下,日军第11军司令官横山勇恼羞成怒,又增拍派了两个重装师团,以四个师团的兵力,于7月30日又从南北西三面对衡阳进行了第三次猛攻。
日军发现衡阳城北门演武坪是中国守军的薄弱部位,便集中火力猛攻这里。为了抵御日军,中国守军的文员、军医、看护以及留在城里的市民,都拿起武器同日军展开激烈的巷战。在巷战中,第三师九团团长鞠震寰壮烈殉国。接龙山、五桂岭、回雁峰、岳屏山和城西的小西门等多处阵地,洒满守军将士的鲜血。这时的中国守军伤亡惨重,伤亡已超过八千人,有生力量几乎损失殆尽。
其中第8团在五桂岭争夺战中,半日之内5位营长战死殉国;禅寺阵地失而复得3次,但阵地上的中国守军无一人逃跑、投降,直至全部英勇牺牲。
8月5日,中国守军第10军军长方先觉命令190师570团增援五桂岭。该团仅只有90余名战士,但他们经过浴血奋战,最终收复了阵地;直至8月8日衡阳陷落,五桂岭阵地的北半部,还在中国守军残余官兵的手中。
8月6日,经过40多天的鏖战,衡阳城内已成一片废墟。由于没有增援,中国守军弹尽粮绝,将士死伤大半,受伤士兵无药疗治,只能用盐水洗伤口,用废纸破布包扎,伤口多化脓,溃烂生蛆。
日军分路突入衡阳城内后,中国守军继续与日军展开惨烈的巷战。单经过四十多个昼夜反复激战,中国守军没有得到休整,弹药短缺,食物匾乏,伤病减员严重,已没有歼敌的能力。
8月7日,有部下向方先觉提出突围的建议,被方先觉一口拒绝。他说:“我们突围出去了,剩下这八千伤兵怎么办?你们忍心丢下他们让日本鬼子屠杀?死,我们死在一块,要自杀,我先动手!” 说完,方先觉便举枪自戕。所幸站在一旁的副官猛地推开手枪,枪响却未击中方先觉。
面临衡阳即将陷落的绝境,方先觉向重庆发出最后一份电报:“敌人今晨由北门突入以后,即在城内展开巷战,我官兵伤亡殆尽,再无兵可资堵击,职等誓以一死报国!勉尽军人天职……此电恐为最后一电,来生再见!”
可他接到蒋介石的回电却是一句令人心碎的空话:“祝上帝保佑你们。”
此时的方先觉心中痛苦万分,他最担心的是第10军八千多伤兵会遭到敌人的杀害;他也对援军迟迟不至极为恼怒。本来,蒋介石曾许诺他“固守衡阳十天乃至两周,就发动相应兵力开展会战”。可时至今日,他面对的是两倍兵力于自己的精锐日军,整整鏖战了47天,而受命驰援的友军却至今没有一兵一卒赶到衡阳。方先觉对部下怆然叹道:“不是我们对不起国家,而是国家对不起我们!”一怒之下,本打算以死报国的方先觉派参谋长孙鸣全与日军谈判,决定放下武器。
8月7日下午,衡阳守军第三师第九团在天马山阵地举起白旗,其他阵地见状,也相继停止抵抗。
衡阳城最终陷入日军之手。日本记者益井康跟随日军进入衡阳城后,他在后来的手记中这样写道:“(衡阳)的建筑已经完全成了废墟,街上到处都是敌我双方的尸体,已经无处下脚。酷热的天气下,尸体已经腐烂,难闻的气味令人窒息。”而令他最为震惊的,是“在中国守军的一个医院里,有数百名中国士兵的尸体已经烂成白骨,整整齐齐地横躺着,排列成数行。”益井康也不禁连连感慨:“死伤惨重,中国军人太勇敢了。”
毛泽东为衡阳保卫战的将士们题词
方先觉放下武器后,被关押在衡阳市湘江东洲岛东岸的天主堂内,由日军监守。
为了营救方先觉,军统局湖南站长金远询和衡阳站长黄荣杰在伪衡阳县长王伟能等人的配合下,于11月18日夜,趁日军看守麻痹大意之时,解救出方先觉。然后又把方先觉转移到衡阳城北,再化装成难民,昼伏夜行,到达衡阳县洪罗庙。
随后,他们又赶到祁东县,和等候在那里的中国守军汇合,来到湘西芷江中美空军基地。12月11日,方先觉乘美军专机到重庆,结束了21天的逃亡行程。
12月14日,蒋介石设宴招待了方先觉,对他的投降之举并无责备之意。后来,在公开场合蒋介石还说:“方先觉坚守衡阳47天,浴血奋战,艰苦卓绝!完成使命,打了胜仗,是抗日的民族英雄!”
衡阳保卫战中,中国守军固守孤城47天,重创日军,是中国抗日战争后期最为著名的一次战例。然而,在日军突入衡阳之时,方先觉又率部放下武器,成为抗战后期投降日军的最高将领。他集英雄与降将于一身,令无数人唏嘘。有人将衡阳保卫战比作南宋时期的襄阳保卫战。彼时,襄阳守将吕文焕苦苦坚守襄阳6年之久,最终还是由于孤城无援,被迫向元兵投降。也有人将方先觉和张自忠相比,这两人都是高级将领,都是在敌我力量极为悬殊、条件极其困难的情况下固守国土、抵御外侮,但面对强敌却做出截然不同抉择,张自忠选择了以身殉国,方先觉却向敌人举起了白旗。
我们决不是认为上战场者必须要死,也不是认为不死就不是英雄。毕竟中华民族的传统之一,就是不畏强暴以身殉国,就是为民族而死,死得其所。纵有多种原因,但不管怎样,方先觉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就背弃了民族大义,丧失了军人气节。
衡阳投敌一事也给方先觉蒙上了沉重的阴影。虽然后来他又出任第36集团军中将副总司令,但他再也没有机会与日寇作战,再也没有机会一雪前耻。故而郁郁寡欢,苦度余生。
历史是明晰的,如今,为国死,光昭日月,天地同辉;投降失节者,何以面对战死的亡魂?清誉皆毁,抱憾终身。
衡阳保卫战纪念馆就设在清代振威将军陆成祖于1881年建造的陆家新屋,依山傍水。衡阳保卫战期间,中日双方曾在这里展开激战。至今,这栋古宅的外墙上依旧保留着数十处清晰可见的弹孔。
纪念馆里,最让人震撼的是一幅名为《陆军第十军衡阳保卫战阵亡将士忠骸之一部》的照片。
这张摄于1946年的照片上,是抗战胜利后在当年阵地上收集到的3000多具中国抗日将士遗骸,头骨放在中间,骨骸放置两侧。如山的白骨,充分证明了衡阳保卫战的惨烈和中国军人的英勇不屈。
走进衡阳市岳屏公园,登上岳屏峰顶,一座纪念碑屹立,碑面上镌刻着“衡阳抗战纪念城”七字。碑座为八面体,寓意八方和平,永无战事。
对,永无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