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开元二十年二月初八，正是黄道吉日，宜婚嫁。

我，皇帝嫡女凤阳公主，周瑾忆，于此日下嫁状元郎郑瑜。

有人羡慕郑瑜占尽了人生中的两大幸事，金榜题名后不久，就与我洞房花烛。

也有人讥笑他，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

房间里香气弥漫，红烛摇曳，郑瑜被我绑在床上，强逼他与我欢好。

他躺在那里，就像一座孤独的冰雕，寒冷彻骨，让人敬而远之。

我的心却热得发狂，欲望正在蓬勃向上。

我当着他的面，边走边褪去大红的喜服，走到床榻边时我已未着寸缕。

我可顾不上怜香惜玉，粗暴地褪去他身上最后一点衣物。

他因羞愤，从耳根，连着脖子，经背脊红下去，直到脚跟。

他侧目，不看我白嫩的肌肤，也丝毫不理我热情似火的身体。

冷淡道「公主，你又何须如此？」

我佯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洞房花烛夜，把你绑成这样我也于心不忍，今天就先委屈你了。」

他紧闭双眼，语气疏离而遥远「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只能任凭公主处置。」

他话里似有悲壮之意。

我抚上他薄薄的唇，笑吟吟道「有人劝我说，哄你喝下温情酒。可我不这么想，我偏要让你这样清醒，让你记住我是如何毁了你的亲，要了你的身，你会如芒在背，终生难忘。」

他态度淡淡然「公主如此幼稚，可是被负心之人伤透。」

他戳中我的痛楚。

我羞怒，反唇相讥「天下之人谁敢负我。」

一抹笑意浮在我的脸上「不过我就喜欢你这不服气的样子，如此我折辱你时会更有成就感，霸占你的欲望也就更强烈。」

他再次紧闭双目，双手握拳，不再言语。

我放声大笑，今日我是吃定他了。

我刻意拉长了腔调，娇媚地呻吟。

他像个木偶似的被我摆弄来摆弄去。

真是快活。

一夜云雨，他惊呼「你是处子。」

他一遍遍地默读般若心经「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看他脸上没什么情欲之色，我有些泄气。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我最是爱参加才子聚集的宴会，可以物色小郎君。

立春之时，父皇命康王设宴，邀请新一批及第的进士，美其名曰推举贤才。

其中最为出彩的便是郑瑜。

他是苏州刺史的独子，今年的新科状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华横溢，在江南一带极有名气。

我远远地望着挺拔俊逸的小郎君，轻轻一挑眉，询问道「郑状元擅书画，可会画美人图？」

他不卑不亢道「回公主的话，郑瑜喜好山水，不擅长画人物。」

我浅浅呷了一口酒，不以为意「哦，无妨，你随意发挥。」

没人敢在此时蹙我眉头。

倒是我那讨人厌的妹妹站了出来，细声细气道「凤阳姐姐，当朝状元怎能如勾栏戏子般，今日是推举贤才的宴会，跟姐姐以往日日笙歌之所不同。」

我下颌微抬，盛气凌人道「姐姐今儿个就要他画我。」

我眉眼弯弯，媚意流转，见色起意，贪人皮相。

我抬手示意他过来。

他似是察觉到不对劲，踌躇片刻，还是在我身侧坐下。

我朝他身边挪了挪，斜撑着身子，声音轻轻「郑瑜，今日的美人图可美？」

他不敢看我，一直目视前方，言简意赅「回公主的话，未曾所见，不敢置喙。」

我不在乎他的疏离冷淡，语意缠绵道「你可知，在大周，我可是美人图里的常客。」

他抿着嘴唇，双手揉搓着自己的衣角，满脸的不自然，眼神躲闪「郑瑜不知。」

看他躲避的神情，激起了我的欲望，我更直白地说「我想与你讨教一下美人图，今晚我给你入画，可好？」

他因为害羞脸胀得通红，小耳朵上也染上红色，可爱极了。

他敛首，慷慨陈词道「郑瑜绝不会以色事人，也断不会辱没了家风，请公主莫要强人所难。」

我慢悠悠地斟了一盏酒，放到他面前，继而挑衅「可我偏偏就看上你了。」

他见说服不了我，哀声恳求道「公主，郑瑜寒窗苦读数十载，如今只愿能一展才华，报效国家，成为男宠实非所愿，还望公主成全。」

听了这话，我气急败坏，用手指着他，脱口而出「给脸不要脸，滚吧。」

他清高如斯，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有的是时间跟他周旋。

我叫来康王，与他吩咐一番，便离席了。

康王会意。

醉酒的郑瑜被婢女带到我的房间。

他转身欲走，小婢在外「啪」地一声将门合上。

我上前抓住他的手，半边身子倚在他身上，挡住他的去路。

慢声慢气地说「你之前得罪我，我放过了你，这是天大的恩情，我的情可是很难还的，既给了你，你就必须受着。」

「若公主日后在朝堂上有用得着郑瑜的地方，郑瑜定为公主鞠躬尽瘁。」

我浅浅一笑道「我要你在朝堂有何用，我现在府里缺一个如意郎君伺候。」

他神色一顿，转而义正言辞「郑瑜已有未婚妻，还请公主另择贤才。」

我用最柔媚的声音蛊惑道「不喜欢她，喜欢我好不好？」

他面容沉静，眉眼柔情「郑瑜这辈子只愿忠于未婚妻一人。」

我装作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娇媚笑道「不错，我就喜欢干净纯粹的东西。」

我不紧不慢的牵起他的手，他挣了挣身子，推开我的手。

我作势假装摔倒。

他揽住我的腰，将我扶起。

我偷笑，刻意地问「郑瑜，我和你有了肌肤之亲，你准备怎么办？」

他急忙松开了揽在我腰间的手。

我知他清高，允诺道「等你退了亲事我便让你做驸马。」

我以为他又要拒绝。

谁知他突然问道「公主此话当真？」

我只打算先把他骗到手，其余的都是后话。

他这一问，倒显得我是个人渣了。

先不管了，人我先尝到嘴里再说。

我眼神坚定道「本公主说话一言九鼎。」

我想着名分这东西，我想给多少就给多少。

他脸上却无喜悦之色，淡淡地回「只是婚姻大事，郑瑜不敢儿戏，还请公主给我时间考虑。」

我就说这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我父皇是，他亦是，亏我还以为他忠贞。

不过，我需要他，需要他郑家的势力。

还没报母后的仇，他就只能是我的。

至于人吗，玩玩而已，等我腻了，再甩了他。

这天，刘淑妃邀请众多世家子弟千金一同出游。

当然，她没有邀请我，她没这资格。

母后是父皇的结发妻子，两人恩爱有加，我也本该幸福。

是她，偷偷在母亲的安神药里动手脚，致使母后疯癫，害我被母后抛弃。

此仇必报。

母后死后，父皇没再立后。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刘淑妃就是这后宫里的实际掌权人，位同皇后，刘家势大，父皇也默许了。

我被养在父皇身边，父皇警告过她，如果我受了一点伤，都会治她的罪。

我经常故意受伤，引父皇责难她。

她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

这次出游，也是因为她也看中了郑瑜，想要招安他。

可郑瑜只有一个，我势在必得。

不因别的，他很特殊。

他爹曾陪父皇征战，也是开朝元勋，不知为何却留在江南。

他明明是江南人士，却与长安的百晓堂来往甚密。

我必须借助他扳倒刘家。

于是，我不请自来。

我在众人的注视下款款走向郑瑜。

威逼道「我会让父皇赐婚，你若不从就是抗旨不遵，轻则你郑家子弟世世代代休想再踏入仕途半步，重则满门操斩。奉劝你识相点，你若执意不从，我可不会轻易饶过你们郑家。」

就这样，郑瑜被强迫着迎娶了我。

新婚之夜后，我便与他分房而睡，只在有需要的时候才召见他。

那日，是我母后的忌日，他看见我哭泣的模样。

我堂堂公主，怎么会哭，为了让他忘记我软弱的一面，我拼命折辱他。

他却从不抱怨。

我挑眉勾笑，傲娇道「我就是这么坏，就是要折辱你。」

他仿佛听不到我话里的刻薄之意，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不觉得是折辱，我只是觉得公主……哭得时候也很可爱。」

我一怔，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也，我什么时候在他面前可爱过了。

我强装镇定道「岂有此理，我要让你一辈子都只能在我身边受我的折磨。」

他平静微笑道「公主如愿了。」

他当我是在对他说情话吗。

真是一个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之前还死活不愿意，这会儿又乐在其中。

他绝对有问题。

三月底我陪他一同回老家省亲。

马车将至郑府时，我与他因衣裙之事争执。

江南含蓄，初次见家中父母及亲眷，他不让我穿着暴露。

我一向恣意洒脱，岂能受他人摆布。

郑刺史携家眷与我行礼。

我视而不见，快步走进庭院。

他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腕。

我还生着气，挣了挣手，想甩开他的桎梏。

我神色冷冰冰「放开我！」

他反握住我，哄劝道「公主，别任性。」

他拿出一套备好的江南女子时兴的罗裙。

附在我耳旁「公主娇美无比，容色绝丽，穿上后定能惊艳四座。」

我听进去了他的赞美，隐隐动摇。

他又在我耳边低语「公主如此这般，我怕别人诱惑你，我会吃醋的。公主还是把长安的罗裙穿给我独看的好。」

我被他的话取悦，那就勉为其难的试试江南女子的装扮吧。

他顺势而为，让我按照礼仪规矩跟他一起给父母奉茶。

我被他哄着，如同生活在温柔乡里，准备给他这个体面。

他这样宠溺包容我，让我有那么一刻想为他作出些改变。

次日，我穿戴整齐，脸上薄施脂粉，挽了个公主髻，端庄高贵，文静优雅。

一颦一笑间俨然一副标准儿媳的模样。

我们动身前往堂屋，远远听见有争执声。

「只可怜了我儿，早知如此，就让他和茜娘成婚后再去长安，如今可是苦了茜娘了。」

他们七嘴八舌，全都在指责我。

旁人还好，可听到婆母的话，我终是按耐不住。

「哦，原来大家对我如此不满，我还真是不堪呢。」

郑瑜欲劝我。

我红了眼，着人迫他下跪。

郑母心疼，起身曲膝跪在我面前「是民妇言辞冲撞了公主，请公主大人有大量，放过我郑家众人。」

我居然真的答应了她。

放其他人离开，只留下郑瑜和她母亲。

「我真的很伤心呢，婆母，原来你心里一直认可的儿媳妇是那个……」

她不接我的话，提出质疑「民妇斗胆问一句，公主觉得郑瑜爱你吗？」

我感觉好笑「爱不爱的，都算不上什么，我也不在乎。」

「那公主对郑瑜呢？」

我仍是若不经意状，佯作无奈叹息。

「他骨头硬，不做男宠，我也只能给他名分了，名分这东西，给就给了。」

「公主可知无爱的婚姻走不长久，我只愿我儿平安幸福地过完一生，若公主没有这个打算，恳求公主高抬贵手，放过郑瑜。」

我嗤笑反问「怎么，婆母还惦记着那个什么表妹？」

她被戳穿了心思，坦白道「郑瑜与茜娘青梅竹马……」

我在正中间的位置坐下，居高临下，神情倨傲「那可么办，我凤阳不要的东西都只能扔掉，旁人可拾不走，除非她想被挫骨扬灰。」

我不给她说话机会，继续恶毒道「本来我打算等我玩儿腻了，就放他离开，如今我改变主意了，他生是我的人，死也只能是我的鬼。」

她惊了，满脸愁容，欲言又止。

我再次放下狠话「夫人要是执意如此，我有个办法，把他阉了，怎么样？」

我嘴角噙着笑意。

她身体直哆嗦，怒斥道「我郑家也是大周朝的功臣，公主怎敢如此？」

我嗤笑怒声道「那你可以试试，普天之下我凤阳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我接连几日不见郑瑜，态度冷落。

每日都召见不一样的小郎君同游，却还是不痛快。

晚上喝的醉醺醺的，我浑身虚软，由侍女搀扶着回了寝房。

郑瑜上前揽住我，皱眉道「怎么吃了这么多酒。」

「你管我！」我扬声，一把推开他。

他僵在原地，我却不想他好过。

思及此，我娇娇一笑「今天的小郎君真是好看，还会哄我开心，比你好太多太多……」

我还给他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圈。

继而，又嗤了一声「你只会让我生气，让我心痛。」

他强忍难堪，艰涩地问「公主，可是在怪我和母亲？」

我愤愤不平「你能做驸马，全靠我的恩典，你们郑家不感恩戴德，还敢跟我提要求，你们太坏了。是不是我平日对你太好了，你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我心里憋了一通火气。

我摸着郑瑜的脸，小泪滴啪啪往下掉，委屈道「我对你不好吗，他们为什么这么说我，我明明已经同意跟你去拜见他们了，为什么他们还是不满意，你的母亲为什么不承认我，她还想让我放过你，休想！」

他自责道「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提前告知他们，让你受了委屈，不哭了，我心疼。」

我神智有些模糊，但我在理，我摇头清醒还想继续诉说。

可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只听他轻轻呢喃「瑾忆，你真的爱我吗，你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