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正月,大雪纷飞。
“又一个。”
林判官合上卷宗,眉头紧锁。
这已经是半个月内第五起案件,死者全是官宦人家的当家老爷,死状诡异:
面如墨青,唯独眉心一点朱砂痕迹,仿佛有人用指尖轻轻点过。
“大人,”一个师爷匆匆走来,“查到了。死者们生前都做过一件事。”
“何事?”
“都在近期强行定下了女儿的婚事。而且……”师爷压低声音,“他们的女儿都去过锦绣坊,听过一个叫‘判命师’的说书。”
林判官眼神一凝。
京城里能掐会算的江湖术士不少,但“判命师”这个名号,他还是头一回听说。
“带我去。”
锦绣坊在城南,是说书人的聚集地。
一路行来,街道两旁张贴着各色海报:算命、相面、测字、断案……唯独找不到“判命师”的踪影。
“就是这里。”
师爷指着一家不起眼的茶楼。
推门进去,扑面而来的不是茶香,而是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
楼内比外面暖和许多,却诡异地空无一人。
“客官。”一个佝偻的老人不知从何处出现,“是来听判命的吗?”
林判官正要说话,忽见老人双目浑浊,竟是个瞎子。
“我家姑娘马上就来。”
老人转身上楼,脚步声在空旷的楼内回荡。
没多久,楼上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一个身着素衣的少女缓缓走下,面容清丽,眉心一点朱砂格外醒目。
林判官心中一惊:
这朱砂印记,与死者们眉心的痕迹一模一样!
“大人是为那几位老爷的死而来吧。”少女开口,声音空灵,“坐吧,我与您说说他们的故事。”
“你知道他们的死?”
“我不只知道他们的死,”少女微笑,“还知道他们为何而死。”
林判官盯着她的眉心:
“这朱砂……”
“是誓约,也是警示。”少女取出一面铜镜,“大人请看。”
镜中倒映出的不是他们的面容,而是一幅幅画面: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跪在神像前祈祷,一群穿着官服的人围着一口棺材议论,一个少女在深夜偷偷溜出家门……
“十五年前,有个女子叫苏姝,是当朝礼部侍郎的独女。”
少女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爱上了一个穷秀才,但父亲执意要将她许配给户部尚书之子。
“大婚当日,她在房中自尽。
“临死前,她在佛前发下誓言:
“但凡强迫女儿婚姻者,必遭天谴。若有与她同命之人,愿她的魂魄助她们摆脱枷锁。”
“所以那些死者……”
“都是强迫女儿婚配的人。”少女合上铜镜,“大人若不信,可查查他们的所作所为。”
林判官沉默片刻:
“那些女孩呢?”
“都得救了。”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有的远走他乡,寻得真爱;有的说服父母,免于强婚;有的选择追求学问,暂不谈婚论嫁。”
“那你又是谁?”
“我就是苏姝。”
少女轻声说:
“准确地说,是她的一部分。
“当年我死后,一位高人怜我惨死,将我的魂魄分成两半:
“一半化作印记,惩戒那些残害女儿的人;
“另一半则化作人形,在此指引迷途之人。”
“你是在替天行道?”
“不,我在救人。”
少女的声音突然变得悲凉:
“不只是救那些女孩,也是在救那些执迷不悟的父母。
“朱砂印记,是最后的警告。
“若他们及时醒悟,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林判官深思良久:
“你知道我是来捉你的。”
“知道。”少女笑了,“但大人能拿我如何?我已经死了十五年了。而且,大人心中也明白,这些死者,也许是罪有应得。”
“那你为何现身?”
“因为时候到了。”少女站起身,“今晚子时,又一个父亲要强行定下女儿的婚事。大人若想救人,不妨去永安坊丁员外家看看。”
话音未落,少女的身影如烟般消散。
林判官冲上前,却只抓到一把飘落的雪花。
再看茶楼内部,已是一片狼藉,像是荒废多年的模样。
他立刻带人赶往永安坊。
在他的劝说下,丁员外终于醒悟,答应让女儿自主择偶。
当晚,丁员外眉心浮现朱砂印记,但很快就消失了。
这是判命师最后的警示,也是宽恕。
此后,朝廷下令:
婚姻当以情义为重,不得强迫。
锦绣坊的判命师再未出现,但还是有人说,在雪夜里,经常能听见少女讲故事的声音。
那些故事里,都藏着一个真相:
爱女儿,就该给她们选择的自由。
每当月圆之夜,城中的父母们都会下意识摸一摸眉心,因为据说,判命师还在暗中守护着这座城市,等待着下一个需要点化的人。
而在城南的一面断壁上,至今还能看见一行清晰的字迹:
“成人之美,莫若成人之志。为人父母,当明此理。”
字迹下方,一点朱砂熠熠生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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