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鹰觅君
2000多年前的苏格拉底，曾描摹过一张人格画像：我们的需要越是少，我们越近似神。
现实中，每个血肉之躯，打心底里还是更愿意当人。
2010年，王石用一份业绩计划，瞬间点燃了管理团队的战斗激情。对一群事业和财富都急待升级的职场人来说，这样的机会，相当于一张通往彼岸的船票。
所有人都拼了，除了生存必需，剩下时间全都投入到了工作里。三年里，公司ROE连续蹿升，终于圆满完成了考核。
这个叫“EP集体奖金对赌”的计划，原设计思路规定：没完成业绩计划，团队要赔钱，赚了就一起分钱，奖金三年后分配到个人。
2014年，三年期到，还赶上万科三十年大庆，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喜气洋洋，就等着王石递出的大红包了。老王果然不负众望地双手一挥：
兄弟们，我想到一个更好的主意，我们把奖金拿去买万科股票，让大家当股东，你们开不开心啊？
好多人当场就气炸了。辞职可以兑现奖金，很多人扭脸便辞了职，包括一些元老级的高管。据鹰觅君了解，当年毛大庆离开万科，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里面。
王石和郁亮搞出的这个花头，有个响当当的名头——事业合伙人制度。核心是让骨干员工持股作股东，让普通员工跟投等等。
这一体系的核心，是用制度和股权安排来聚集更多的人才，普遍适用于高科技和知识密集型行业。阿里是这一制度典型的受益者，律所、会计事务所等行业也都采用它。对于万科这种高度政策化、资本密集型的房地产公司，硬把事业合伙人制嫁接过来，在全世界都比较罕见。
如果有人在川铺同志的房地产公司，高喊建立事业合伙人制度，你信不信川总一定会——
拿推特推死他。
王石不是一般人。彼时，万科没有实控人，大股东华润一直是摆设，王石是无冕之王，他的旨意就是公司的行动指南。在推出事业合伙人这件事上，为了证明推出这一变革的必要性和重要性，郁亮同学还声情并茂地讲了一个不是段子的段子：
“2007年，我们业务做得不错，制定了新的发展战略，我带着完整报告给华润董事长宋林汇报工作，当我洋洋得意地讲完之后，宋林董事长沉默了一分钟，然后问了我一句话：‘郁亮，你告诉我，股东在哪里？在万科整个发展战略里面，股东在哪里？’确实，我们整个战略里面没有考虑过股东。”
郁亮说，“一直以来，万科管理层都不把股东放在眼里，股东在万科眼里就是‘让他们签字’。”
推出事业合伙人制度，就是要让万科的核心员工和股东同呼吸、共命运，从此一定要把股东放在眼里。
拜王石所赐，作为一家地产龙头上市公司，在登录资本市场22年后，从2014年春天开始，万科终于开始聚焦股东利益了。
A股成天制造的笑话，一点不亚于段子手们。
不管怎样，有觉悟就是好同志。
下面，让我们来看看从2014年到2019年这六年间，万科利用事业合伙人制度，到底如何回报了股东。
净资产收益率（ROE）是衡量股东报酬率最直接的指标，从2014年到2019年，万科ROE的变化情况是这样的：
这两三年，万科这一指标稳定在20%朝上一点，刚达到一个优秀公司的及格线。比起绝大多数同类公司，万科算得上是一名优等生。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用万科独有的天时（融资价格便宜）、地利（深铁土地支持）、人和（管理层控制公司）等优势，来匹配这样一份刚刚及格的成绩单，是否差强人意？和融创比较一下，万科的遗憾显而易见。现在，把二者的ROE指标放在同一张图上来看一下：
从2017年开始，融创在股东回报方面，远远把万科落在了后面。融创从未搞过合伙人之类的治理变革，超额利润全部来自航道选择。甚至，万科和有的小而美公司相比，也未显出优势来。最近和万科同期公布2019年业绩的时代地产，其ROE高达28.93%，去年则是27.05%，均显著高于万科。
六年的长跑时间，万科的事业合伙人制打着股东的大旗，究竟为实现股东利益增添了多少筹码？毫无疑问，到现在还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话题。
不过，确定的是，这六年间，万科核心员工提取的利润奖金，一直在毫不含糊地增长。从2014年开始，公司核心员工提取的利润奖金分别为：5.59亿、7.637亿、9.769亿、15.1亿、17.4亿、19.997亿。
2019年公司ROE拐头向下，但提取的奖金依然在增长，比2018年增加了2.5亿。万科大概遵循这样一个逻辑：股东收益率增加了，奖金要增加；股东收益率降低了，奖金还是要增加。
从整体行业看，这个事业合伙人制，也未能让万科呈现出裂变效应。2014年启动变革时，万科还是响当当的行业老大。如今，它已不再是大哥好多年。
走到今天，扯去遮羞布，这大概就是一个轰轰烈烈的变革的真相了。
世间事物，能经得起时间操练的，真的不多。
实际上，万科这个所谓的事业合伙人制早已完成了使命。
2013年，好兄弟华润开始变天，让万科管理层产生了危机。2014年初，王石和郁亮突然启动事业合伙人制度，开始运筹法理上的公司控制权。没想到，突然杀出的宝能打乱了整个计划。这场持续了两年多的混战，狗血与包袱齐飞，权历和市场斗狠，最后以王石出局为代价，万科险胜宝能。至此，建立事业合伙人制的初衷也就不存在了。
当初承载管理团队一部分股权的“金鹏计划”，自2015年之后到今天，持股量占目前总股本的4.39%，一直未有任何变动。
公司控制权既然已经到手，以郁亮为首的管理层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世上5%的精英，决定了游戏的玩法，剩下的都是“乌合之众”。
打开万科2019年年报，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除了房地产主业和物业，万科的其他业务到今天依旧拿不出手。商业地产、物流地产、养老、长租公寓，没有一个能做到独挡一面。相比龙湖、融创，甚至黑马新城，这几家除了房地产主业外，在其他领域都开始崭露头角；万科埋头分好钱后，如今还在犹豫中挑选赛道。
这并不是一个安全而合理的局面。
其中一个隐忧是，万科每年的经营性现金流入增幅正在显著变缓。这就意味着，未来一两年的营业收入增长也会大大放缓。看下图：
万科卖房的回款率一直很高，经营性现金流收入增长放缓，从另一个侧面也反映出房子的确不好卖了。
万科一直有调节利润的传统，把营收在不同年度间按需分配。需要注意的是，这不是做假账，我们的会计政策允许这样操作。但如果整体营收增幅减少，意味着未来可腾挪的空间也变小了。
在2019年年报中，万科就采用了费用资本化处理手段，将高达47亿的销售费用隐藏进了资产。如果将这47亿作为费用来处理，公司2019年净利润水平将会大大减少。
从2019年年报看，万科正在努力开源，包括承接政府建造工程，加大租赁资产经营投入。2019年，万科受政府委托建造房屋大增了152.54%，长租公寓装修费也由50亿大幅增加到了72亿。但并不乐观的是，这些业务仍处于培育期，短期内很难阻挡房地产疲弱带来的收入增长放缓的趋势。
不过，万科还有一个“杀手锏”没有使用，那就是投资性房地产。目前万科计量投资性房地产的会计政策依旧是成本法。成本法计量需要每年计提折旧和减值，如今万科这两部分累积高达54亿，让这一资产大大低于公允价值。如果哪一年万科变更会计政策，采用公允价值计量，到时净资产必将出现飙升，净利润水平也会提高，不过ROE会大大降低，最后就看万科的取舍了。
总体来看，在全新的行业形势下，万科一枝独秀的业务结构，很可能将会是制约其未来发展和股价表现的主要因素，没有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