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从沙发上站起来，把我那张调价表放回到我的办公桌上，慢慢地走向窗边，背对着我说：“我刚才见到阿恒了，他说的是要降价，扩大厅面，提高收益。” 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走到我的办公桌前，把那张价格表拿在手里，低头看了看，瞬间抬起头看向L的背影，说：“厨子就是厨子，他哪里懂！我们要挣金字塔尖的钱，而不是靠场面、靠翻台挣流汗的钱！” L也瞬间转过身，一只手伸进自己的口袋，又掏出一块积木看着，他问我：“你是在跟阿恒斗？” 我又用力地“哼”了一声，说：“我跟他斗干嘛？我要战胜的是这个市场，一个厨子算老几！” L看向我，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两只眼睛却像两盏过亮的灯泡一样照像我：“你研究我？” 我走向沙发，一屁股坐下，抬头看着L，说：“没错，我研究你，看见你一天到晚地拿积木摆来摆去，老是在塔尖上停留……可我研究更多的是市场，我们现在去搞装修，再去整出几个316、318来，客人还是天天有人来我这里抢包间，他们当中，有人真的是晋升了，实力强了，但多数都是今天有钱而已，做企业哪那么容易！那些家底厚的大老板，不喜欢新人坐在他隔壁，跟他有一样的待遇，我们把他们地位抬得更高，给他们定制专用的玻瓷，烧上他们的姓……钱更多地从他们身上拿不是更省事！总之，让他们享受在塔尖上……也让我们的酒店在塔尖上，做出金字招牌！” L张嘴笑了，说：“你是吸血鬼呀！阿恒那怎么办？你怎么让他明白？”L问我。 我说：“不需要费劲让他明白，给他提高待遇，他就老实了！他，包括负责厅面的小蓝，以及整个中餐团队，在现有待遇的基础上，超出部分都给多提奖金，给阿恒特别再多给点儿我都没意见，让他一定要保证出品质量，也让他一定要围着灶台转，实在不行亲自煮，打他的编号，我不要酒店的001了，给他，贴到盘子边上！叫他别再到处乱嚷嚷，伤害人家老实巴交的康总厨，西餐他别想动，我还要保证住店客人的需求呢！” 我一口气哇啦了这么多，像喝得半醉半醒一样，讲完我都有点发抖，感觉到我的头一直在不受控制的摇，不知道有没有被L看出来？ L走过来，一下子重重的坐在沙发上，眼睛瞪着天花板，大笑着说：“001还在我这里呢，还没有给你呢……” “给他，我让出来，不要！”我斩钉截铁地打断L，说。 L站起来，快步进到他的房间，从他的办公桌“咔”地拉开抽屉……L又迅速地回到沙发上，拿出一个工牌，侧过脸跟我说：“这个给你，你今天可以戴一夜！”我一把抓下来，工牌上面是001。 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房间里的空气也凝结了一样，似乎能听到L跟我的呼吸。我们都终于像是画了一个句号，可是，句号前面的话，却根本不一样！我的是：我终于把我的都说了；他的可能是：他落子又对了！ L站起来，从我办公桌上拿起价目表，在我的笔筒里找到一根签字笔，签下了他的名字。他回过头来，伸出一个拇指，说：“就这么干！” 看到他签完字，我倒像浑身被抽了筋一样，一点力气都没了，我沉沉的靠向沙发，跟他说：“好光景不会长，你还是要打算好再下一步！” L靠着我的办公桌，说：“讲！” 我真的不想再说了，可是预见的问题就已经浮现在眼前了，今天不说，明天呢？躲不过去的。 L急了，“讲呀，快点，一会儿天都亮了……”他又笑着说。 “那个造船厂的林老板，你最近见过他吗？”我有气无力地问L。 “倒是好久没见到了，怎么了？” “都是他儿子林家煌来吃饭了！中餐定316、318的就那么几个人，小蓝她们早都熟悉，别的名字一律没房间，这不是惯例吗？来了个林家煌，不报他老爸的名字，直接说多加钱，还是同去的好多熟面孔，小蓝才赶紧给他，现在小蓝的本子上，林船长旁边多加了一个林家煌。” “林家煌我见过的，他老爸给我介绍过，刚从澳大利亚回来，姐弟俩，他老爸当然看中他。”L说。 “林家煌有天打我电话，让我去包间敬杯酒，说我们这座城，高星级酒店就你们一家不够用，还得再开一家，说他来干这个事！” L身子离开桌子，看了下手表，走到我对面：“你明天还要开早会，走，回去还能休息一会儿。” 我紧抓着001的工牌，站起来。L又说：“想再做一家酒店的不只他一个，很多人早都想做，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可是他人你可要小心，小年轻，没什么规矩！” 我又“哼”一声，我怕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