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煌的司机把一辆加长奔驰开到了面前，司机下车，毕恭毕敬地给林家煌开了车门，林家煌看了一眼L他们，伸手握住我，说：“回头见！” 在这座小城里，产业兴旺，仿佛干什么都能成功，老板们也越来越多，人们之间的称呼也都用“老板”，因为，跟你说话的一个不起眼的人，保不齐人家就是老板，叫大一点总不会错的。老板们虽然越来越多地到高级酒店来消费，花钱也大方的要命，给小费、送花篮都毫不吝啬，可也许他们把这也都当作了工作，所有的花销都当作了生意的成本，跟生活不相干的。他们的生活还是没有太大的改变，车都自己开，很少有人雇司机给自己开车的。 我正犹豫，要不要去跟L他们打声招呼，L往我这边看了一眼。我感觉今天自己不同以往，一晚上陪着一桌客人反倒特别累，此刻恨不得有一张席梦思让我立马躺下，闭上眼睛，把酒店和世界都关上。 我硬着头皮走到L身边，九九九和江虹站在L的对面，正跟L笑着寒喧，我过来，他们的眼光依然在L身上。 L也没理我，我尴尬了几秒钟！还好，九九九说他要走了，L跟他挥手道别，江虹跟在九九九后面，眼看着他们走出停车场。 林家煌的车掉过头来，从我们身边过，灯火通明的停车场，让L看见里面坐着的林家煌，林家煌的车牌是黑色的五条五。 L从脚到头地打量了我一番，刚才面对九九九时的笑容消失的无踪影，他说：“你一晚上都在陪他们？”他下巴朝林家煌车子的方向抬了一下。 我轻声：“嗯……”了一下。 “我们整个酒店就给他一人开的吗？”L轻声问。 “他是目前酒店最大的VIP。”我说。 L“哼”了一声。 “你不得不承认，林家煌是这里的新生代，他懂得怎样最快替代他老爸，成为酒店最受瞩目的人、最受欢迎的人……” “他不就是每天都来吃饭嘛！”L说。 “你错了，他不仅仅是来吃饭、来消费的……他从中餐出来，见到服务员就给一百，到了KTV、夜总会，给他服务的服务员他都给小费，整个西楼都为他欢腾……” L笑了笑：“我们倒是欢迎这样的客人！” L没有再多说什么，把我送到楼下，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上去早休息，我用力闻了闻，发现L没有任何香水味儿。 L的穿衣算是讲究的，衬衫、西裤，起码看起来总是很干净，可跟林家煌比起来，还是简单了点儿。我知道，L人却不简单！今天晚上，他对我的不满意应该有好几点，可是他能忍住，他不图一时的痛快，如果他是一个画家的话，他也一定是一个好画家，他懂得留白，让对方去想，如果对方没有思想的话，他就寻找下一个目标，他的精力和情绪也永远被他匀速分配，我感觉再让他不眠不休地干两夜，他都可以。 回到房间，我泡个澡，又精神了，心里把一天的工作在脑子里复盘一下，有点责怪自己一晚上耗费在林家煌身上不应该，酒店的确不是仅为他开的，我不能像一个小服务员那样被他搞定，我应该让酒店吸引更多的VIP，而不是围着一个VIP转。 林家煌问我来酒店前是干什么的？他说他感觉我像是当过兵一样，我草草地告诉他我是从内地的国有企业出来的。他的感觉还是有一点准确，我们的企业是部队的大型后勤工厂，我在政治部、厂办都干过，接待的上面来的领导都是穿军装的，我曾经在军校接受过三个月正儿八经的军训。 到了民营企业，我思想上起初没多重视，像从大城市，一下到了弹丸之地，眼睛里大部分都是小瞧的……慢慢地，这里的人和事，让我傲慢的态度改变了，我变得不能轻视一个人、一件事，每天回来，我都要反思自己，看哪里做错了……我输不起，无论如何，原来的企业、家……我都回不去了，我必须脱胎换骨，做出点样来，才能回到原来的地方不被嘲笑和轻视。人就是这样，挪动的人在别人看来多半都是自不量力、逞能，原本你仅仅打算换个地方换个活法，可被别人的眼光逼得你就得活给他们看！ 我已经走上了这条路，我都放不过自己，这就是我的性格。 我换上干净的睡衣躺到床上，正准备关灯闭目养神的时候，手机又响了……我都习惯了，我这小小的房间里有座机、有手机、有对讲机，哪个都二十四小时连着我，哪个都可以响、哪个时间也都可以响……我看了下表，已经凌晨两点了…… “L说你了吗？”林家煌开口就问。 “他说我什么？”我也问他。我觉得他就是一个小年轻，知道干坏事会被指责但是就要干，你跟他干了坏事，他又担心你，又有点想…… “你想看我笑话？” “我怎么想看你笑话呢！我是担心你被L骂，他要是骂了你，明天我去替你出头。”林家煌说。 我笑了笑说：“没事，L很有水平，他不会的。晚安，休息吧！” 林家煌激动了：“L有什么水平？还不就是土老板，跟我爸一样，他们这代人，只是干而已，没什么智慧！” 我挂断了林家煌的电话，像一个大人跟七八岁孩子说话一样，无心无趣，我想L也是这种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