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班级群里，都说杜林声不仅学习第一，当舔狗也是第一，十五年，依然是个备胎。
因为我和顾愈平爱得坚定不移。
就连我也不知道，自己早已变心。
彻底从姑妈手里拿回公司那天，我第一时间去找了杜林声。
杜林声做了一大份海鲜大餐庆祝。
是我最喜欢的那家店的味道，它倒闭后，杜林声费尽周折找到了那位南方老板，愣是把技术学了过来。
刚进三伏天，正午燥热的暑气透过打开的窗户弥漫进来。
海鲜大咖配冰啤酒，我吃饱喝足，餍足地靠在椅背上，寻思着要不要在他公寓的沙发上睡一觉。
下一秒，被杜林声手里出现的蓝色礼物盒子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去拿包：“那什么，我还有事……”
伤人只需要一秒钟。
杜林声的手已经摆在桌面上，掌心里握着礼物盒那么扎眼，我选择视而不见，连让他说句话的机会都不敢给。
杜林声的反应是习以为常的平静，但越握越紧的手透露着他内心的动摇，在眼眸深处，有着失望和痛心。
“云霏，就算事情再急，你也把这个拿上。”
今天的杜林声异常执着，没有像之前那样配合着麻木，将礼物盒子递向我。
桌上是进食过后的杯盘狼藉，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卑鄙。
五年了，在享受他踏实可靠的时候，甘之如饴，一旦他想跟我索求些什么，避如蛇蝎。
我没有接过盒子，直直地看着他，想让他看清楚我的心意：“顾愈平回来了，我也已经重新接受他了。”
“这一次，他不会走了。”
“我和他都等着这一天，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吧嗒”一声，盒子掉进下面的锡纸盘里，砸在一堆海鲜壳子上。
杜林声的眼尾渐渐泛红，他看着我，像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即将喷薄而出。
巨大的愧疚使我口中发苦发涩，进而十分烦躁，强势地开口：“杜林声，当初你来应聘我助理的时候，明明说过没有夹杂任何私人感情。这些年，我一直把和你的关系理解为亲密的同事关系。”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拖着你，没有给过你一丁点感情上的回应，我……我……”
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有些说不下去了，“你这个样子真的让我很有负担！”
不同于我的急躁，杜林声坐着没动，盯着桌上的某一处，轻声说：“我记得的，当初的确是为了工作，是我没管好自己，对你再一次动了心。”
“后来就有了私心，却忘了，你和顾愈平才是从一而终的。”
杜林声抬起头，向来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脸上，是克制的悲伤，冲我笑了笑：“所以云霏，你别内疚。”
“你……走吧。”
我僵硬着身子转身朝门口走去，拐进玄关后，扶着墙险些摔倒。
要从高中的两封情书开始说起。
情窦初开的男女同学们将七夕节视为展现内心隐秘悸动的节日。
我的课桌里有两份情书，杜林声与顾愈平。
我和顾愈平早已互生情愫，他的情书是最后的仪式感。
杜林声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好事的朋友瞧见后，不出半日，传遍了整个年级。
平时只知道埋头苦学的年级第一，竟然也会写情书！
在那个年纪，女孩子都偏爱张扬浪漫，风云人物般的校草男生，比如顾愈平。
杜林声恰恰相反。
他是老师家长赞不绝口的好学生。是那种坐在班里第一排，规规矩矩穿着校服，戴着黑框眼镜，上课端坐着举手回答问题，下课沉默地低头预习课本的标准好学生。
看不到一丁点人格魅力。
很多坐在后排的差生们，都极其看不上沉闷刻板，甚至于有些木讷的杜林声。
他的字也和他的人一样，一笔一画，端端正正，没有半点青春和活力。
我给他回了一封信，在课间悄悄塞进他的课桌里，信上的内容是：【不好意思啊班长，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下一节上课，我特意观察了一下他的反应。
杜林声的手伸进课桌里拿要讲解的试卷，摸到了那张信纸。他将信纸拉出来一些，微微垂头看，顿了几秒，重新放回去，改拿试卷出来，认真听讲。
我在后排没忍住笑了笑，叹一声不愧是第一名。
只不过后来，我也没能跟顾愈平走下去，源于一次轻狂的说笑。
高三的一个傍晚，同学都去食堂吃晚饭了，平时几个玩得好的富家朋友凑在空教室里，抽烟吹牛，一人一句讨论起来。
“我就看不惯老师天天夸来夸去，学习好又怎么样，以后还不是给咱们这样的人家打工的命？”
“杜林声家里挺穷的吧，看他穿的衣服，也不知道捡哪个亲戚的。”
“顾愈平也穷啊，他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家里还可以的样子，其实脚上那双假NIKE也就唬唬平常人，咱们几个还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切，他能不装吗？”一人碰碰我的胳膊，“他可是在跟千金大小姐谈恋爱，自尊心都会受挫吧。”
“说真的，云霏，你打算跟顾愈平玩到什么时候？”
一直没开口的我，无脑开玩笑地说了句：“什么时候腻了再甩，我还是蛮吃他的颜的，哈哈哈。”
有人咳嗽一声，我们往后看，看到站在教室门口的杜林声和顾愈平，一人搬着一摞新学期要发的书。
自那之后，顾愈平跟我提了分手。
无论我怎么解释那天只是气氛起了随口的玩笑，骄傲的少年，忍着泪，倔强地不肯复合。
我是真的喜欢顾愈平，他也是在用心地对待我。
冬天的教室很冷，每下一节课，顾愈平就去给热水袋换一次水。为了给我买圣诞礼物，省吃俭用一学期，买了一条月亮项链；在新年的寺庙里写愿望卡的时候，他说希望自己早日成为一个厉害的人，不让安公主跟着他受苦。
可这一切，都因为我没管住嘴的一句玩笑话给毁了。
随着高中毕业，同学们各奔东西，我为了挽回顾愈平，随他去了一所城市。
在穷追猛打的两年里，顾愈平并没有松口，可我们又是最亲密的关系。
那个我所熟悉的，爱恋的少年，在每一个节日里为我准备礼物，知晓我一切细微的习惯和脾气。
他的眼里心里全是我，可就是不愿意再做我的男朋友。
在无数个我对他撒娇，表达爱意的瞬间，我清楚地感受到顾愈平在动摇，可是就像有什么鞭策在他的理智上，竭力忍下那团火。
我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顾愈平并不单单是因为我那句话起了如此大的气性与打击，在他的内心深处，有着无法克服的自卑与自尊。
四周的目光，无形的压力让他无法再同我在一起。除非有朝一日，顾愈平能够达到他心目中与我相配的高度。
我可以等，我就是喜欢这样的顾愈平。
我家的变故来得很突然。
大学毕业那年，父亲病重去世，姑妈一家借机夺了公司大权。
我握着父亲紧急转让过来的股权，入职在公司一个清闲岗位上，看着姑妈一家作威作福，急速思考该怎样夺回公司。
我学舞蹈出身，自小逍遥快活，对于经营和生意一窍不通，在公司势单力薄。
焦头烂额之际，顾愈平约我见面。
“云霏，我实习的公司要派我去意大利分部。”咖啡厅，顾愈平的眼睛里闪动着光泽，“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以后一定会有一番作为！”
顾愈平是一名建筑设计师，这个行业要想有所成就，需要不断地学习和积累经验。
“那简直太好了，你去了那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由衷地恭喜他。
顾愈平又面露难色：“只是你在这边会不会很困难？”
我宽慰地冲他摇头：“不会啦，毕竟是我亲姑妈，一家人，你别担心我。”
顾愈平抱住我，头埋在我颈侧，轻声说：“等我回来。”
顾愈平离开后，我开始紧锣密鼓挑选一名得力的助手。
面试那天，杜林声是最后一个进来的。
我这才看向桌上放的简历，再次抬头看他，挑眉：“班长？”
不可避免地，我想到高中时期的那封情书，怀疑他来的目的。
公司的情况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跟着我一个菜鸟工作朝不保夕。
刚从重点大学工商管理毕业的杜林声，是多少企业抢着要的人才，没理由把简历投到这里。
我淡声问：“为什么选择我这里？”
杜林声很坦诚，像他朴素的穿衣风格，老实巴交的黑框眼镜。
他不急不缓地回答：“贫民出身，就算我再怎么努力，没有人脉资源，几年下来也不过是个打工的。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能升到理想的位置。”
“安经理，你是一条捷径。虽然有风险，可一旦你成功坐上公司的最高位，我也会跟着升上去，变成安氏举重若轻的人物。”
在我印象里，杜林声是一个苦读书的人，从来不知道他有如此野心，堪称赌徒心理。
我不得不在心底纠正一下他的形象，想了几秒，又问：“那我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你呢？”
杜林声沉吟两秒，开口：“在销售界，有一个最基本的法则，简称FAB。Featur、Advantage和Benefit，即属性、作用和益处。”
“把我视作一个商品，我认为我是一个对你来说不错的选择。”
我的视线看向另外几张平平无奇，又不知道底细的简历，知道杜林声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又迟疑着怕纠葛年少的情感问题。
杜林声再次开口：“那都是十几岁的事情了，过去这么多年，我早就对安经理你没有别的心思了，现在只想谋一份未来。”
听见这话，我松了一口气，站起身，笑盈盈地朝杜林声伸出手：“欢迎。”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
为了迅速帮助我成为公司不可或缺的角色，杜林声建议从公司前年建设的一处商业街入手。
我趴在桌子上，掀起眼皮看着端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的杜林声：“谁都知道一九商业街是公司的重大决策失误。自从建成以来，冷清得要命，一直是亏损状态，商铺空了一半租不出去，租出去的小老板们也在熬着等到期。”
“正是因为如此，你才有机会。”
杜林声跟我分析了一番现在的情况，因为姑妈一帮人的排挤，会严防死守我触碰公司核心部分，只能另辟蹊径。
杜林声将他赶制的经营方案拿给我，我看着看着，慢慢坐起来，竟然真的感受到几分盘活的可能性。
姑妈巴不得我接手这个烫手山芋，如此之后便可以借机再踩我一脚，坐实我的废物之名。
我们还需要一笔资金投入，我用手里的股份跟姑妈做交易。
两年之内，如商业街无法转亏为盈，我把手里的股份转让给她，彻底圆了她图谋的梦。
从姑妈办公室出来，在外等待的杜林声扶住我，低声问：“你还好吗？”
我才发现自己气息急促，手指发凉，我仰头说：“杜林声，我可是把所有的都赌上了。”
“放心，有我在。”杜林声温和沉着地说。
我突然体会到老师家长对他百般放心的心理，他说出这句话，就让人无端信任。
在之后的日子，我见识到了杜林声超群的勤奋与能力，我信心大增，也拿出了比高考还足的劲头
用了一年时间，顶着巨大的压力，对一九商业街重新规划。
王牌是请一位小有名气的导演，根据这座城市悠久的历史排练了一出宏大精彩的真人情景剧，游客可以边走边身临其境观赏互动剧情。
我们忙得昏天黑地，一天除了晚上睡觉都待在一起，半夜想起什么，也会第一时间给彼此发信息讨论。
累得头昏眼花时，我会翻开顾愈平分享过来的异国风景和喜闻乐见。
他会掐着时差给我打电话，每天早上一睁眼，就能收到他的早安信息，充满动力。
一切准备就绪已经是第二年春天，我们拖着一身债，将脱胎换骨的一九商业街呈现出来。
再借由事先拟定的宣传手段，一炮而红，商铺再也不愁租不出去。
不仅成为本地人的津津乐道，更是逐渐变成大部分游客的必打卡地，一九商业街的知名度和利益节节攀升。
八个月后，成本收回，年底，转亏为盈。
在我家的客厅里，我和杜林声把账算了一遍又一遍。
我乐开了花，笑了又笑，最后抱着我爸的遗像痛哭不止。
杜林声陪着我一夜未睡，我们约好了第二天中午去大吃一顿庆祝。
清晨六点，门铃响了。
门外，顾愈平提着一个天鹅蛋糕，笑得温柔和煦：“云霏，生日快乐！”
我惊呼出声，一下子扑到他怀里。
顾愈平抱着我转了一圈，对杜林声说：“班长，别走啊，一起留下来吃蛋糕。”
“不了，你们吃，我还有些工作要去确认。”
杜林声垂头收拾好东西，与我们擦肩而过。
一开始，我确实没怎么在意杜林声，他工作认真，那我就付他足够的薪水，很简单的工作关系。
每每顾愈平出现，我根本无暇顾及杜林声。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
一九商业街的胜利变成我的底牌，成功跻身公司，开始和姑妈正面对抗。
行业里都在传，我的成就得益于全能助手杜林声。
很多人都试图挖走他，姑妈是最龌龊的一个。
杜林声有一个失明的妹妹，一直在排队等眼角膜捐献者。
等了好几年，终于通知说有消息了，一家人开心得不得了，却又等来落空的消息，据说是被人插队。
到底有没有捐献者不清楚，姑妈的刻意戏弄是真的。
她在向杜林声传递一个信号，只要他还在我身边，那么即便是真的有捐献者，也轮不到他妹妹头上。
在医院里，十五岁的女孩拉着杜林声的手问：“哥，蓝色是什么样的，小猫是什么样的，你又是什么样子的？”
杜林声永远笔直的脊背驼了一些下去，软声保证：“然然，哥一定会让你见到的。”
那一瞬间，我前所未有地觉得杜林声会离开我。
我失眠了一夜，第二天中午才蔫儿吧唧去公司，一眼便看到工位上的他。
“杜林声！”我踩着高跟鞋跑过去，几步而已，气息却不稳，“……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杜林声抬头淡淡看了我一眼，扶了扶眼镜，稳重无比：“最近很忙，不能请假，安经理，你也最好不要迟到。”
我的五脏六腑瞬间像注满的油箱，喧嚣着，充实着。
我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我离不开杜林声了。
除了要倚靠他超强的工作能力，他的坚决和忠诚都深深触动着我。
我无法形容那几年的艰辛，我们对抗姑妈一次一次的刁难，一步步渗透公司核心业务，千方百计突破各个高层，赢得信任支持。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杜林声永远都会笔直地站在我身后，一丝不苟为我分辨陷阱与大道。
寒来暑往，不知从什么时候，杜林声发生了很多变化。
剪裁得体的西装掩去一直隐形烙印在身上的窘迫标签，长身玉立，宽肩窄腰。轻盈的银丝框眼镜代替暗淡的黑框，显出他利落的眉眼，发型也打造得自然又帅气。
依然沉稳寡言，却转化为难以抵抗的男性魅力。
我开始有点不敢看他。
我清楚地感受到内心正在发生着某些变化，可我不能偏移心思，我的心是属于顾愈平的。
顾愈平以我为目标，在另一个战场上努力奋斗，打拼着一个有我的未来。
一定是习惯，一定是我太孤独了。
所幸，现在一切回到了正轨。
五年后的现在，事业有成的顾愈平终于回国发展。
一天前，我去接机，穿着白衬衫的顾愈平捧着一束向日葵自出站奔向我，发丝向后飞，眉眼炙热。
傍晚金色的余晖透过落地窗大面积洒在大厅里，一切都是温暖的色调。
我们抱了一个满怀，顾愈平在我耳边动情告白，声音微微颤抖：“云霏，还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每次一想到我们相差过大的家世，我自卑的生怕你嫌弃。”
“从那个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有一番作为。”
“云霏，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现在，我终于可以坦然地大声告诉你，我爱你，我爱的一都是你！”
“重新做我女朋友吧，好不好？”
顾愈平还有着少年模样，他的声音语气，都是我所熟悉的那个他。
我应该喜极而泣，应该毫不犹豫地答应他，亲吻他。
可我走神了。
眼前浮现出杜林声做的那一份海鲜大餐。
因为厨师说，必须猛火快炒，才能炒出锅气，杜林声那个傻子，特意买了饭店用的大灶台和大铁锅。
不知道练了多少次，失败了多少次，才摆在我面前。
要不是我去厨房拿东西看见那套夸张的厨具，他压根不打算跟我说。
那样高智商的一个人，总是做这些笨拙的事情。
那只蓝色的盒子，里面会是什么呢？这还是他第一次送我礼物，是戒指还是项链？以他那副不浪漫的性子，会选什么款式？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我努力将一幕幕抛出去，告诉自己，看看眼前的男人，是你朝思夜想的顾愈平啊。
我扬起微笑，冲他点头：“好啊。”
顾愈平兴奋地抱起我欢呼，是青春时他在篮球场上让人心动的高呼。
我被围观的热烈掌声感染，开心地笑着，可眼前总有杜林声的残影，挥之不去。
没过几天，顾愈平带头促成了一场同学聚会。
当我们两个推开包厢门，已经提前到达的老同学们发出齐刷刷的“哎呦~”
不少人又将目光投向坐在另一边的杜林声身上。
我有些受不了待在一个空间的气氛，借口打电话去楼梯间找安静。
却听到几个男同学在楼梯间，一边吸烟一边八卦。
“窝草！杜林声真在给安云霏当助理？他有病吧！”
另外一个人说：“现在顾愈平回来了，哪还有他什么事，要不了多久安云霏就把他一脚踹走了。”
“我见过那么多舔狗，杜林声是最绝的一个，哈哈哈，切。”
“我心里挺痛快的，以前在学校，那些老师主任把他当宝，当个大人才，咱都是一群垃圾。”
“一会儿老任就过来了，我真好奇他会用什么眼神看自己曾经最得意的学生。”
任老师老了很多，在一片谈天说地的热闹中，他频繁看向不怎么说话的杜林声。
那眼神有感叹，惋惜，还有种种情绪的复杂。
我调整了一下表情，用闲聊的语气越过大半桌子，对杜林声说：“杜总，跟大家一起喝酒呗，都多久没见了。”
饭桌上一下子安静下来，任老师看向我：“杜总？”
我微笑着点点头：“杜林声还没跟您说吗？他已经晋升为副总了，他扛着安氏的半壁江山，是安氏最离不开的人。”
“此外，我还会匀出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给他，以后他跟我平起平坐。”
我端着酒杯站起来，看向杜林声：“杜林声，我得敬你一杯，如果没有你，就没有我安云霏的今天。”
杜林声用一贯的神情平静地看着我，倒了一杯酒站起来，抬手示意：“安总，言重了，都是身为助理的我应该做的。”
我抿抿唇，他太实诚了，为什么要说助理两个字，这种场合要支棱起来啊。
你明明那么好，我不想让别人低看你。
我尽数喝完，又倒了一杯，环视一圈桌上的人，还想说什么，大家突然激动起来。
前面的LED显示屏上，在播放我和顾愈平学生时期的照片。
那时，我们偷偷把手机带到学校，互相拍对方，有上课的，下课睡觉的，去食堂的路上，运动会的奋力向前，或者悄无声息地自拍合照。
少女稚嫩娇俏的面容，少年意气开朗的笑容。
以及我们互相传递的情书，吐槽，甜腻，志向，珍贵的再也回不去的纯粹和勇敢。
青春的回忆一下子击中我，仿佛从前的岁月重新回来了，那么近。
任老师眯起眼睛笑呵呵：“你们两个啊，终成眷属，老师祝福你们。”
所有人都从刚才微妙的气氛中脱离出来，顾愈平拿回了主场。
他单膝跪地，手里的红丝绒盒子里是一枚闪着精致细光的钻石戒指。
从表白到求婚，只间隔了一周。
我尚未完全进入女朋友的角色，又要做为人妻的决定，内心只剩下茫然，习惯性地看向站在最角落的杜林声。
过去的无数次，每当遇到重大决策拿不定主意时，我都会征询杜林声的意见。
杜林声朝我笑了一下，诸多无奈悲戚，还有心酸的调侃，似乎在说：安云霏，你是不是傻，这个我可帮不了你。
我意识到不妥，仓皇将视线拉回来，冲顾愈平胡乱点点头。
无名指凉凉的，被套牢了。
聚餐结束后，一行人又去唱歌。
众人起哄让我和顾愈平对唱情歌，却少一个话筒。
“在这里。”
闪动着彩色光线的昏暗环境中，杜林声握着一只话筒来我身边，递给我。
共同触碰话筒的一瞬间，杜林声的另一只手快速覆上来，用力握住我的手。
温暖蛮力，只有一瞬，如同道别，他极快松开，借着混乱的环境，推门离开。
我猛地站起来想追出去，顾愈平拽住我的手腕。
顾愈平的视线盯着前面的屏幕，眼眸映着纷杂的光，低声说：“云霏，要开始了。”
他的手更紧了些，仰着头看我，是挽留：“你还记得吗？我们两个最喜欢这首歌了。”
我麻木地重新坐下，听不到自己所唱的歌词，有什么东西从内心深处挣扎出来。
在被顾愈平求婚这么重要的日子，为什么我时时刻刻想的是杜林声。
不满别人对他的亵渎，直到手指戴上戒指的一瞬间，都在担心别人又会如何嗤笑杜林声。
我对杜林声，真的只是我以为的习惯吗？
习惯会让情歌变得索然无味吗？
回到家后，我连夜联系人事拟了一份任命书，晋升杜林声为副总。
不是在圆聚餐时的大话，本就是这样打算的。
然而第二天，杜林声亲手递交了一份辞呈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