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过年,我给刚出生的侄子一千块钱压岁钱,谁知道这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弟媳却说:"大哥,现在都2025年了,一千块钱能买啥啊?"
寒风裹着细雪,打在火车的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我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了1998年那个冬天。
那年,我高中刚毕业,正盘算着要不要去市里找个工作。谁知道老爸突发脑溢血住进了医院,日子一下子就乱了套。
记得医生说要做手术,可家里连续几年遭灾,庄稼颗粒无收,根本拿不出手术费。那时候,看着病床上脸色发白的老爸,我的心都碎了。
"大夫,能不能先做手术,费用我们慢慢还?"我跪在医生面前,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可医院规定必须先交费,我整整跪了一宿,膝盖都跪青了。
那天晚上,老妈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一声不吭地掉眼泪。她的头发似乎一夜之间白了许多。
"朝阳,哥去深圳打工。"我揉了揉蹲在医院走廊里抹眼泪的弟弟的头,"等赚了钱,咱爸就能做手术,你也能继续上学。"
那时的孙朝阳才十四岁,瘦瘦小小的,穿着我那件补了好几次的褪色棉袄。他抬起头,眼睛红红的,说:"哥,我也去打工吧。"
"你啊,就好好读书,这是你的任务。"我使劲揉了揉他的脑袋,心里却难受得要命。
临走那天,老妈硬是塞给我二百块钱,说是问遍了所有亲戚借来的。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她偷偷去给邻村人家洗了一个月衣服换来的。
火车上,我把那二百块钱紧紧攥在手心,这是全家的希望啊。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又紧张又兴奋。
坐了三天三夜的硬座,到深圳时我浑身酸痛。出站的时候,看着高楼大厦,我有点晕。好在很快找到了一份电子厂的工作,每天连轴转十二个小时,一个月工资四百八。
我把三百块寄回家,自己只留了一百八,租了个地下室,跟另外五个人挤在一起。房东是个老太太,看我可怜,还特意给我找了个旧床板。
那会儿,地下室经常漏水,下雨天我就打把伞撑在床上。有时候半夜醒来,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不知道家里的老房子漏不漏雨。
夏天闷热难耐,蚊子嗡嗡直叫,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就爬起来写信。"朝阳,听说你这次考试又是全校第一?真棒!哥这边挺好的,工资涨到六百了......"
可我没告诉他,其实是靠着加夜班挣来的,手上的伤口还没好利索。流水线上的工作太单调了,每天重复同样的动作,我就在心里数数,数到下班时间。
记得有一次,我发了高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可第二天还得上班,我就咬着牙挺着。班长看我实在撑不住,偷偷让我去休息室睡了一会。
那天晚上,我梦见老爸坐在医院的床上朝我笑,说:"儿啊,爸没用,连个病都治不好。"我哭醒了,摸了摸枕头,全是泪水。
2003年,老爸的病情终于稳定了,我攒够了钱给他做了手术。那时候我已经当上了生产线组长,工资涨到了一千二。
每次跟家里通电话,我都说过得很好,其实饭堂五块钱一顿的饭我都舍不得吃,都是自己买方便面凑合。有时候实在馋了,就去菜市场买点快要坏的菜,便宜。
火车到站的广播把我拉回现实。老家的站台还是那么小,不过原来的土路已经变成了水泥路。记得以前下雨天,这路上的泥巴能没过脚踝。
远远看见弟弟孙朝阳站在路边朝我挥手,他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个子比我还高了。曾经那个瘦小的男孩,现在已经这么壮实了。
"哥,你可算回来了!都十多年没回来了。"孙朝阳接过我的行李,"你看你,头发都白了不少,脸上的皱纹也多了。"
"可不是,老了呗。"我笑着掏出红包,"这是给我大侄子的压岁钱。"
回到家,我愣住了。原来的土砖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两层小楼。院子里还种着几棵果树,墙角晾着几串红辣椒。
金巧珍接过红包时那句话,让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老妈赶紧拉住我的手:"快把钱收起来,你在外打工也不容易。"
看着老妈满头的白发,我鼻子一酸。记得我刚去深圳那会儿,她的头发还是黑的。这些年,她和老爸一定没少操心。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看手机里存的老照片。2008年,孙朝阳考上重点大学那天,我正在流水线上加班。收到他的短信,我高兴得差点把手里的零件摔了。
那会儿学费一年六千多,我又接了个修空调的夜班,每天就睡四个小时。天气热的时候,空调外机的温度能烤熟鸡蛋,我就穿着背心爬上爬下。
深夜收工回来,我常常望着满天的星星发呆。想着弟弟在大学里学习,想着老爸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再累也值得。
有时候实在扛不住了,就跑到天台上哭一场,然后擦干眼泪继续干活。那时候手机还不普及,我就给家里寄明信片,上面都是深圳最漂亮的风景。
"哥,你还记得我高考那年吗?"孙朝阳端着两瓶啤酒走进来,"你寄来的信我都还留着。"他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旧铁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我的来信,泛黄的信纸上满是我歪歪扭扭的字迹。
"那时候傻,净写些没用的。"我打开啤酒,呷了一口。啤酒的苦涩中,似乎还能尝到那些年的艰辛。
"你信里说在深圳过得很好,后来我才知道,你是怕我担心。"孙朝阳的声音有些哽咽,"妈说你租的地下室漏水,你就把雨伞撑在床上睡。有次生病发高烧,硬是撑着上班,差点晕倒在车间里。"
我心里一酸,赶紧转移话题:"都过去了,看你现在多好,有工作,有媳妇,还添了大胖小子。"
第二天一早,我起来打算去镇上买些东西,却看见金巧珍在厨房忙活。见我进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大哥,我给你煮臊子面。朝阳说这是你最爱吃的。"
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桌,我尝了一口,味道跟记忆中一模一样。那是老妈最拿手的味道,每次我要回深圳,她都会给我煮一碗,说是让我在外面也能记住家的味道。
"这手艺不错啊,跟我妈做的一样好吃。"我由衷地说。看着碗里飘着的香菜,我想起了那些年在深圳,每次想家的时候,就去街边小店买碗臊子面。
金巧珍突然红了眼圈:"大哥,对不起。昨天是我不懂事。朝阳给我看了你的信,还有你们那时候的照片。我......"说着,她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这是我和朝阳的一点心意,您别嫌少。"
"傻丫头,咱们是一家人,别说这些。"我夹起一筷子面,"要我说,你这手艺,值三千块钱。"她这一碗面,胜过所有的压岁钱。
老妈在一旁欣慰地笑了:"这孩子,就是嘴快心直。过日子最重要的不是钱,是这个心啊。"她的眼角有了皱纹,可笑起来还是那么温暖。
临走那天,外面又飘起了雪。金巧珍非要包一些臊子面让我带走,说是让我在城里也能尝到家乡味。老爸特意从床上起来,颤巍巍地拉着我的手说:"儿啊,这些年苦了你了。"
我鼻子一酸,转身假装整理行李。那些年的辛酸苦楚,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幸福的泪水。
孙朝阳把我送到车站,掏出一个信封:"哥,这是我工资卡,密码是你的生日。这些年,我欠你太多了。"他的眼圈红红的,就像当年那个在医院走廊里哭泣的小男孩。
我把信封塞回他手里:"留着给我侄子攒学费吧。"转身上了火车,生怕他看见我眼里的泪光。兄弟之间,有些话不说也懂。
车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我摸了摸包里金巧珍给的臊子面,感觉心里暖暖的。想起这些年的艰辛,却不觉得苦。家人的理解和关心,比什么都珍贵。
钱,有时候真不是越多越好,重要的是那份爱与理解。这个年,虽有些波折,但最后圆满了我对亲情的期待。窗外的雪花纷纷扬扬,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迎来了人生最温暖的一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