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这里不合适。”亲家母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一把钝刀,扎在我的心上。
我站在客厅中央,手里还捧着刚给外孙叠好的衣服,耳边嗡嗡作响。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从高空狠狠推了下去,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我扭头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女儿和女婿。
女儿低着头,脸上写满了挣扎和无奈,而女婿正低头玩手机,仿佛刚才那句话与他无关。
我的手微微颤抖,衣服掉在了地上。
我弯腰去捡,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眼泪不知何时滑落了下来。
这是我辛辛苦苦带了六年的外孙的家,而如今,我却成了“不合适”的那个人。
其实这样的结局,似乎早有征兆。
我叫李秀梅,今年六十岁。六年前,我退休了,带着一点对晚年生活的憧憬,准备和老伴好好享受清闲的日子。可谁知退休不到三个月,女儿给我打了个电话,哭着说:“妈,我怀孕了,你能不能来帮我带孩子?”
我心疼女儿,从小到大,她就是我的骄傲。
可我心里也清楚,女儿和女婿的感情并不是特别稳固,常常因为一些小事争吵。
女儿怀孕了,家里多了一个孩子,矛盾只会更多。
我没多想,立刻答应了:“好,你安心养胎,妈去帮你。”
我和老伴商量后,他也表示支持。他说:“反正咱们退休了闲着也是闲着,去帮帮孩子也是应该的。”于是,我把老家的房子租了出去,带着仅有的三十万积蓄,来到了女儿家。
刚开始的日子并不轻松。
怀孕期间,女儿的情绪不稳定,孕吐严重,我一边给她做她爱吃的饭,一边宽慰她,夜里还常常起身给她擦汗、倒水。
后来外孙出生了,日子更是一团乱麻。
孩子夜里哭闹,我只能抱着哄,女儿身体虚弱,需要静养,女婿又一向不爱管家里的事。
为了让他们睡个好觉,我常常抱着孩子在客厅熬到天亮。
可我并不觉得苦。外孙胖乎乎的小脸,每次笑起来的时候,像极了小时候的女儿。我心里想,只要他们一家过得好,我再苦再累也值得。
可渐渐地,我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女婿对我的态度,开始从最初的感激,变成了理所当然。
他早出晚归,几乎很少搭把手。
偶尔周末在家,他也只是窝在沙发上刷手机。
我看不过去,提了几句,他却不耐烦地回我:“妈,您不是说孩子您带得好吗?
您带得这么好,我也没什么可操心的。”
他的语气让我很不舒服,但为了女儿和外孙,我忍了。
女儿倒是心疼我,经常对我说:“妈,等孩子再大点了,我一定好好孝顺您。
您为我付出的这些,我都记在心里呢。”她的话让我感到一丝安慰,可她对女婿的态度却总是软绵绵的,甚至有些讨好。
我问她:“你怎么不让他多帮帮忙?”她却苦笑着说:“妈,他就那样,我也没办法。”
后来,外孙上了幼儿园,我以为我的任务也该告一段落了。可没想到,这才是矛盾的开始。
外孙的学费、兴趣班的钱,还有家里的一些开销,女儿常常向我开口。
她说:“妈,幼儿园好贵啊,可是好的幼儿园对孩子将来有帮助。”我咬咬牙,把带来的积蓄一笔笔掏了出去。
其实我心里是有些不满的,觉得这些应该是他们夫妻俩承担的责任,可看到外孙乖巧可爱的脸,我又心软了。
就这样,六年过去了。
我把三十万的积蓄花得一分不剩,日子过得清贫却也安稳。
直到上个月,我的老伴生病住院了。
医生说是轻微的脑梗,需要长期服药和护理。
我赶回老家陪了他半个月,心里惦记着女儿家,又匆匆赶了回来。
可刚回到家,亲家母的一句话,就把我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亲家,咱得说说这个事了。你老伴身体不好,你应该回去照顾他。再说了,咱们家也不缺人带孩子,您一直住在这儿,怕是有点不合适。”
我愣住了,问她:“怎么不合适了?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六年,孩子从满月到现在,我一把屎一把尿地带大,怎么我就不合适了?”
她笑了笑,说:“亲家,您别误会,我不是说您不好。可您再怎么说,也只是我女婿的丈母娘。女婿是外人,您总住这儿,街坊邻居都看着呢,您说像话吗?”
我看着她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心里一阵阵发冷。我转头看向女儿,希望她能为我说句话,可女儿却低着头,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她的沉默像一把刀子,在我心上狠狠划了一道。
那天晚上,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起了这六年来的点点滴滴,眼泪一刻也没停过。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好了行李,准备离开。临走前,我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外孙,轻轻摸了摸他的脸。他的脸软软的,像小时候的女儿一样,让人舍不得松手。
亲家母站在门口,笑着对我说:“别生气啊亲家,有空常来看看孩子。”
我没理她,拖着行李走出了家门。
回到老家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老伴。他叹了口气,说:“咱们尽心尽力就够了,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会记得你的好。以后咱们就过自己的日子吧。”
我点点头,心想,是啊,我已经尽力了。
几个月后,我听说,外孙生病了。女儿打电话来求我过去帮忙,说家里忙不过来。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去。我对她说:“孩子是你们的责任,我老了,做不动了。”
挂了电话,我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一次,我却没有再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