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有部电影的情节是这样的:一名匪徒绑架了一大巴的外国人,向政府提出了诉求。当劫匪的条件被送到相关部门后,相关部门表示先别急,要午休。
劫匪的弟弟是警察,特意跑来劝说哥哥放下武器,不料反而被同僚们缴了枪,当成劫匪的同伙抓了起来。
漫长的等待终于让劫匪失去了耐性,终于给了个最后通牒:我可要撕票了!领导对此非常重视,经研究后当场作出决定:饿了,先去吃饭。
虽说现如今“神剧”横行,受众司空见惯,但要真有这么一个片子上映,怕是编剧家的屋顶都得让观众骂塌了。然而魔幻的是,此事却是真实的。
2010年8月23日,有个名叫罗兰多·门多萨的菲律宾人做了个非常坏的决定——绑架一车中国游客。
上午9时,门多萨身穿警服,全副武装地拦下了一辆载有21名来自中国香港游客的大巴车。他借口搭便车,此后却凶相毕露,掏出一把M16步枪,命令司机将车开到位于马尼拉市中心的基里诺大看台。
不过,与寻常绑架案不同的是,除被要求待在座位上外,游客们并没有被限制行为自由,劫匪甚至还“鼓励”他们报警,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这门多萨是有来头的时年55岁的罗兰多·门多萨出身于警察世家,毕业于菲律宾大学犯罪学专业,拥有犯罪学学士学位。在菲律宾警界纵横了30多年的他荣誉满身,拥有17枚荣誉奖章,光彩熠熠。被开除前,他还担任着马尼拉机动巡逻部门主管。然而2008年发生的一件事,让这位功勋人物身陷囹圄。
2008年4月,有个名叫克里斯蒂安·克劳的厨师在马尼拉埃米尔塔区停车时被一群警察包围,后者声称他非法停车、无证驾驶并服用违禁药物,向他索要3000比索的罚款。
别看罪名扣得不小,这笔钱折合人民币也才不到400块钱。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警察们把克劳带回局里走流程时,突然脸色一变,向他索要2万比索。
对于这一点,卷宗中用的词为“敲诈”。克劳觉得很无理,当场拒绝,谁料竟被逼着吞下一小包毒品。最后,幸而克劳的一个哥们及时把钱送到位,这事儿才不了了之。
仅从这件“小案”我们便能看出菲律宾公职系统的腐败,这也为绑架案的悲惨结局埋下伏笔;而门多萨就在犯事儿的几名警察之列。此案最初因证据不足被驳回,不过在2009年2月,菲律宾国家警察部门又突然把门多萨开除了。
此事成了门多萨的心结,他始终坚称自己冤枉,曾试图借助自己的人脉关系保住官位,并向要害部门行贿,却最终未能躲过惩罚。因此,门多萨决定干一票大的,逼迫政府恢复自己的职位。
门多萨很狡猾,他深知绑架菲律宾人会引起民愤,绑架欧美国家游客可能引发无法预料的结果,只要挑对人质,这些问题都可以避免。纠结时,一辆载有中国游客的大巴恰好经过。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讲,门多萨最初确实没有伤害人质的打算,倒不是说此人有多善良。在他看来,这事儿不过是“我有需求你来解决”这样一个流程罢了,只不过做法有些偏激。因此,刚被警察包围后,门多萨立马拿出了“有事好商量”的态度,没跟警察谈几句,便爽快地释放了两名人质。
然而正是从此刻开始,“神剧”上演了。
案发仅20分钟左右,谈判专家便来到现场。当得知匪徒的要求很简单,只要相关部门开一张复职令后,两名专家被搞懵了。
既然对方直截了当地摆明了价码,按理说赶紧去办,争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就得了?怎料两位谈判专家曾在美国受训,不知是否是想卖弄自己的专业性,竟把事情复杂化,表示想解决问题可以,咱得走流程。他们建议门多萨根据自己的诉求填一张申请表。门多萨则拿出了充分的耐心,当真填了一张。
当警员把案情进展以及门多萨的申请呈给马尼拉副市长时,副市长非常娴熟地把问题甩给了申诉专员公署。此时,时间已临近8月23日午时,公署表示午休重要,拒绝临时派人处理,白白耽误了几个小时。
在此期间,谈判专家一直给门萨多开着各种空头支票,而为展现诚意,后者则先后释放了6名中国游客。不仅如此,他还始终开着空调,保障人质们的午餐和饮水,“好事”做尽,只求赶紧官复原职。然而,这却是个致命的错误。
众所周知,“底牌”是谈判双方的命门。一旦过早亮出底牌,对方便敢于肆无忌惮地压价,这场谈判也就沦为了一边倒的“屠杀”。门多萨一再的退让并没有带来他想要的结果,反而让官员们误以为这事儿没那么严重。马尼拉市长林雯洛干脆称之为“一场等待游戏”,认为只要拖下去,门多萨就自然会投降。
甚至连许多在场的菲律宾群众也觉得事情儿戏,有人申请自己去替换人质,体验一把被绑架的感觉。
几个小时的等待过后,门多萨逐渐失去了耐性下午2点,他在车前玻璃上贴了张纸条:“下午三时,最后期限。”
下午3点半左右,他又在玻璃上贴了张写有“现在让媒体来”的纸条。
从资料来看,门多萨依旧保持着最大的耐心,随后在跟谈判专家交谈时仍表现得彬彬有礼。然而,相关部门反倒是什么也没做,不久,门多萨收到了投诉专员公署的回复:申请我们收到了,我们会着重考虑——在这个节骨眼上,这样的答复压根就是句废话。
其间,门多萨的妻子和两个兄弟都赶到了现场,希望他能够结束这场闹剧。然而,当同为警察的格利高里奥·门多萨试图接近大巴车时,他的同僚们居然缴了他的配枪,后来干脆以“同党”罪名将其逮捕。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菲律宾媒体拍下了这个过程,而门多萨借由大巴车上的电视看了个明明白白。
他对弟弟的遭遇非常愤怒,这也成了事情恶化的导火索,而逮捕命令正是马尼拉市长林雯洛下达的。
下午5点半左右,市长林雯洛风风火火地赶到现场,脸上的表情非常凝重,似乎对案子很是关心。然而,他此行充其量是场政治作秀,目的是刷足镜头。到底是否要给门多萨恢复职位,市长拉着一众官员商讨了半个小时,却没得出任何结果,一看到了饭点便决定散会,市长便拉着同僚跑去附近的一家饭馆就餐去了。
也就是在同时,谈判专家将一个信封递到了门多萨手中,其中装着的是菲律宾反腐部门对其复职申请的回复——拒绝。至此,忍无可忍的门多萨终于爆发,对人质展开屠杀。
当晚8时,特种部队展开行动,打碎了大巴车的玻璃。然而在突入的过程中,特种部队遭遇绑匪猛烈开枪抵抗,立马决定后撤,由警方特别行动队接管。特别行动队用催泪瓦斯将门多萨逼至大巴车前部,为狙击手创造了击杀条件。随着狙击手一声枪响,事情总算宣告结束。
据统计,车上的15名中国游客中有8人死亡,2人重伤,其余5人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对于这样的结果,菲律宾警方有着他们的客观理由,例如绑匪太过狡猾,将人质排成一排阻挡视线;或是当时下雨,导致行动不便等等。然而回看整件事,菲律宾相关部门的行为简直堪称“奇葩”。
虽说是起绑架事件,但此事一开始也只是件“小事”:绑匪要价低,目的明确,态度诚恳迫切,完全把主动权让给马尼拉政府。即便先假意同意复职,把人质救出来再翻脸,这也算脑袋正常人处理问题的手段。然而马尼拉政府却反其道而行之,把绑匪晾了一天,磨掉对方的耐性;其间不停挑战绑匪的底线,激化其情绪,最后用一封拒绝信彻底摧毁对方的理智。
此外,号称“精锐”的营救部队表现出的业余也超乎人们的认知,一件本来最多两个小时就能无伤解决的“小事”,硬是弄成了一出惨剧,一个国际纠纷。
这场“神剧”之魔幻,恰是菲律宾政府腐败、体制僵化的体现:官员沉迷于政治作秀,以公谋私,上行下效,这样的政府,遑论带领国家实现真正的富强。
然而,菲律宾人的神奇操作还不止如此,犯下如此罪行的门多萨竟然享受了一场英雄般的葬礼:他身穿警服覆盖菲律宾国旗,宛如国葬。反倒是他的妻子几次向香港道歉,称没想到丈夫会做出如此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