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了高考录取通知书寄到的这天。
我考上了外省的985高校，而我亲姐只考上了家附近的末流民本。
妈妈动作熟练地将两封通知书调换。
“然然终于可以去你想去的985咯！”她笑盈盈地将姐姐揽在怀里，转头却对我拉下脸子，“程默，你留在家附近，正好方便回来给家里看店。”
1
我姐一直是吸着我的血长大的。
从生物意义上和社会意义上来说都是。
我人生中做出的所有成绩都会被她堂而皇之地抢劫走。
在我毕业找到工作后，我以为终于能脱离家庭的桎梏了。
结果她却假借替我庆祝的名义，把我骗上故障的过山车，让我摔死在事故里。
我死后，姐姐迅速代替我的身份，拿着我的offer走马上任了。
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让我重生回到了高考录取通知书寄到的这天。
我的通知书是外省的985高校，而我亲姐只考上了家附近的末流民本。
妈妈动作熟练地将两封通知书调换。
“然然终于可以去你想去的985咯！”她笑盈盈地将姐姐揽在怀里，转头却对我拉下脸子，“程默，你留在家附近，正好方便回来给家里看店。”
“是啊，家里的铺子总要有人继承的嘛~”
程然做作的夹子音刺激着我的神经。
她迅速抢过桌上的那份985的录取通知，迫不及待地要拿回永远是光鲜亮丽的“程然”的头衔，生怕我会拿回去似的。
上一世的24年里，类似的情景反复在我的生活里上演。
我辛辛苦苦考出来的优异的成绩从来不属于我自己，我做出的所有成就都会被移花接木到姐姐程然身上。
我是“程然”还是“程默”，全看他们的需要。
这些事情她们已经做得太熟练了，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早就内化得默认这些最好的就是程然应得的，也默认我不会有任何反抗。
我波澜不惊地收好剩下的那一份通知书，
“大学我和你不在一个学校了，没法再帮你考试，你要自己看着办了。”
毕竟那所学校本就不是她能企及的，上一世她就是以近乎门门挂科的成绩导致毕不了业。
重修时为了通过考试，剑走偏锋地选择作弊还被当场抓了个现行，最终到超过了重修时限也没有通过，只有一个拿不出手的结业证。
没有毕业证书，她找工作就成了困难。
而与此同时，我一个破民办毕业的却收到了来自大公司的offer。
程然不假思索地就要抢过来，并且认为工作都尘埃落定，那从今往后我对于她就再没有利用价值了。
于是程然把我骗上了已经有点故障而黑心园区却并没有停止运作的过山车，我成了被甩出过山车身亡的游客之一。
死去的是真正的程默和“程然”这个名字，而真正的那位程然则拿着“程默”这个名字和身份活在世上，当她从来没有过什么妹妹。
2
对于我的讽刺，此时的程然并不以为意。
“做饭去啊！我饿了，今天可得好好庆祝庆祝，你去做个十菜一汤出来！”程然想像寻常一样用脚踢我的小腿使唤我。
“妈妈说今晚请亲朋好友们去酒店，庆祝‘你’光宗耀祖考上了985。”
我假装手上忙碌着没有察觉她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将腿悄悄挪开，让她一脚踢到了椅子腿上。
脚趾踢凳腿，程然发出尖锐爆鸣。
我当啥也没察觉到收拾完就起身走了，她疼的龇牙咧嘴还找不到发泄点，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结果又被桌缝的小木刺扎了手，二次哀嚎。
还好我赶紧离开了，否则会当场笑出声来。
且等着，你的报应不止这一点。
3
我一直是程然的人形血包。
我的出生就只是为了取脐带血救患了白血病的她而已。
那个年代的计划生育下，父母对本是独生女的程然宠入骨髓，无论如何也要救她。
我可以理解他们当时的心情，但我永远无法接受他们的做法。
超生罚款特别重，高昂的医疗费加上巨额的罚款让家庭不堪重负。
而且对于他们来说更为雪上加霜的时，我还不是个能继承他们破铜烂铁的儿子。
独女得宠，二女累赘，二女儿在他们眼里就只是个要多花钱的赔钱货罢了。
当年出院时，若不是舅舅一家正好来帮忙导致他们不好下手，我父母原本真的打算将刚出生但已经利用完的我，神不知鬼不觉地遗弃在医院里。
父母早就忘了是用我的脐带血救的他们的宝贝大女儿。他们只记得、只认为是我给这个家带来了巨额罚款才使家里负债累累。
所以我姐叫程然，我叫程默。
父母希望她活得安然自在；父母希望我少出声惹他们厌烦。
我是寡言沉默，而程然也被宠成了无法无天，理所当然。
就如我在饭桌上无意中夹了她喜欢的菜，她就会突然暴起一巴掌打飞我的碗。
饭菜飞溅到我身上、地上、墙上，我只能饿着肚子蹲在地上收拾起狼藉，在他们吃完饭后悄悄在厨房舔锅底。
程然比我大近三岁，因为这场病延迟了上学，父母索性改小了她的年龄让我们读同一年级。
神奇的是，我和她外貌上又十分相似，完全看不出近三岁的年龄差，甚至比一些异卵双胞胎长得还要像。
但正就是因为有这一份“像”，才正好成了后来一系列“抢劫人生”事件发生的基础。
4
在家人的操作下，程然还是拿着我的通知书去了那所985，而我留在了家附近的破民本。
大学入学没多久，我就再次收到了妈妈发来的那条信息：“家里生意不景气，供不起了，你要还想读书就自己想办法。”
不是供不起，只是不想供“我”而已。
因为没有工作，我和程然的卡额度都有限制。
而程然消费高，常常伸手要钱，爸妈就差把他们自己的银行卡直接塞她手里让她刷了。
因为家里的生意还要运转，好歹使他们留了些理智没真这么干。
于是他们就想到克扣我的。
妈妈偷偷把我的卡取消了消费提示后给了程然，骗我说是收起来了，还将这一切说得冠冕堂皇。
“你学校离家近哪里用得到银行卡，吃的用的都是拿的家里的。你姐姐在外读书又远又辛苦的，你哪比得上。”
我当毫不知情，没有任何反驳，只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去恢复了短信。
4
我首先就要把这个985高材生的头衔夺回来。
学校之间隔着天涯海角的没有报复的机会，那我便自己创造机会。
我用已有的知识在两年多的时间里迅速修完了本科，提前毕业，凭借高分和突出的成果考再回了程然所在的那所985的硕士研究生。
这一切都是在家人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进行的。
开学不久碰上学校的研学交流会，我被邀请作为代表在开幕式上发言。
要提交照片制作海报时，我给了我自己的照片，但故意将名字那一栏填上了“程然”。
于是到了交流会当天，我的照片上打着大大的“程然”的名字放在舞台上，程然就毫无防备地在一片掌声中被强制推上了舞台。
我躲在幕后故意不上台，顺带安抚住了焦头烂额来找我的工作人员。
我清楚地看到了程然脸上的震惊与错愕，还看到了推他上台的靳澜予脸上的满足和欣赏。
靳澜予是程然的白月光男神，我高考的成绩甚至足以考上排名更高的985院校，只报了这一所就是因为程然非要追随她的这个白月光。
靳澜予此人慕强，还爱出风头。程然之前就是拿着我考出来的优异成绩让靳澜予对她另眼相看的，从此成为一对金光闪闪的招摇鸳鸯。
某种层面上来说他们俩招摇地确实挺臭味相投。
程然肯定认出了照片是我，惶惑地眼神乱飞，极力想寻找我的身影。
“奇怪啊，程然成绩这么差怎么会选她当优秀学生代表？”
“又攀上哪个老师的关系了？”
底下有认识程然的人在提出质疑。
优秀代表在组队中有优先选择权，靳澜予自然寄强烈希望于她能招来更多强力的队友。
程然当然不能当众打靳澜予的脸辜负他的殷切期盼，只得硬着头皮上台。
只是那毫无准备毫无水平的卡壳版胡言乱语实在难以服众。
台下气氛诡异，要不是在场绝大多数都是素质大学生，只怕会是满场嘘声了。
程然借口身体不适匆匆结束讲话仓惶下台，完全超出主持人的意料，撂下了一个尴尬的冷场子在台上。
这时，才是我出场的好时候。
我化身显眼包，自带背景音乐，用华丽又鬼畜地舞步上了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三言两语化解了冷场危机后，只字不提我和程然的关系，将自己的演讲任务顺利完成。
但是稍微留意一眼就能从长相上看出我和程然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
程然面对我的突然出现根本缓不过神来，拉着靳澜予就准备离场想要回避我。
可抓到重点的吃瓜群众怎么肯放过八卦机会，一拥而上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程然，你有个研究生姐姐啊？怎么之前从来没听你提过？”
“这么厉害也不早介绍一下，怕我们抱大腿吗哈哈哈……”
在这个学校里除了靳澜予知道她有一个“双胞胎”姐妹这个还是错误的信息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和她的关系。
“让开让开！我身体不舒服，别烦我！”程然冲着几个认识的人黑脸道。
“每次掉链子都拿身体不舒服来搪塞，我说你这个链子掉的还挺频繁的，看来是要多锻炼锻炼身体了噢~”
那几个搭话的一看就知道多少是知道程然的德行的，并且估计都是被她惹过的，和她不大对付的人。
我刚刚才大出风头，而她被尴尬羞辱了一顿，正是恨我到极致的时候。
碍于围观群众太多，她又无法发作，只能恶狠狠地剜我一眼，粗鲁地撞开
旁人逃走了。
5
我知道程然肯定不会放过我，果不其然，第二天我刚走出研究生宿舍，就看到程然裹得一身严严实实地在角落蹲守我。
“来这是专门为了让我出丑是吧？觉得爸妈不在身边了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吗？”她压抑着声音气势汹汹地冲我低吼。
“你想多了，我是来读书的。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享受来了？而且这可是我，自、己、考、来、的。”
我理直气壮地怼回去，一字一顿强调了重点。
程然脸绿得赛青瓜，五官扭曲得像在互相打架。
她啪地往我脚边丢来一个布袋子，看样子被她攥了许久都被汗浸湿了。
“好好好，你要努力学习逆天改命随便你，只要家里的事别说出去，你飞多远我都不会说你。就算你说出去了，我也能直接让爸妈来摆平！送你的升学礼！”
所谓的礼物当然不怀好意，是一件土的掉渣的七彩爆闪丑衣服。还是物理意义上的掉渣，抖一抖亮片就落得似雪花。
这衣服是意在讽刺我一直都是穿这种不合适的衣服受人嘲笑着长大，让我不要忘记我向来只是活在她的影子里的附庸而已。
程然的妒忌与傲慢从小就在父母的纵容下“茁壮成长”，哪怕我手里有着她的把柄，她认为有父母的庇护那就都不是事儿，所以根本不可能向我低头。
但我不是上一世逆来顺受的那个怂货了。
作为回礼，我也将当年程然本就应得的末流民本录取通知书，连带着她一路的垃圾成绩单都改回了她的名字印了一大沓，贴满了她宿舍走廊。
程然再次发出尖锐爆鸣。
很快，关于程然的八卦就传遍了校园。
学校很快介入并查明了档案，将她开除了，靳澜予也火速甩了她。
骚瑞，我并没有想过拿她和靳澜予的关系开刀的，程然伪装强者的虚假面具迟早会被揭下，失恋只是她丢丑衣服羞辱我的附加报应而已。
对于无意中拆散了一对鸳鸯的事情，我很快就用以上理由自我调理好了。
靳澜予对程然最后的温柔就是绝口不提，没有将她那些乱七八糟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多加非议，估计也只是不想被议论谈了个水货，打破他只谈优秀美女的人设罢了。
并且他转头就迅速在学校里攀上了另一个家境更优渥学习也不错的女孩子。
……我就说我眼光没啥错，一直瞧不上靳澜予是有原因的。
6
程然被开除后不敢告诉父母，打着异地信息差让父母保持不知情的状态，拿着钱在外面租了房子躲着。
熬到学期结束后的寒假她才敢回家，我也同时久违地回去过年。
父母有几年没见我，但依旧没把我当回事，亲戚朋友们也附和着吹捧程然这位实际已经被开除了的985本科生，围着她嘘寒问暖，对我现在是同一所985研究生这件事浑然不知。
三姨妈谄媚兮兮地挽着我妈的胳膊，亲昵地说：
“姐啊，我就不如你会教孩子，这么有能耐教出来一个985大学生，然然也是真聪明真厉害，给我们都长脸了……”
几句奉承话可是把他们仨哄得美滋滋的，可三姨平时对我们家可是漠不关心的，一旦这么说话绝对没憋什么好屁。
果不其然她下一句就话锋一转：“我们家俊俊可就没那么聪明咯，最近我们也烦他的升学呀，您看能不能，就是帮忙找找渠道那个打点一下嘞……哎呀还有那个小智以前不是也由然然给辅导过功课嘛，能不能给俊俊也辅导一下什么的。”
果然是有事相求。
她儿子也就是个小升初，况且她家那是个小学就经常考个位数的孩子，辅导根本没意义。
小智是舅舅的儿子，是个爱说实话的孩子，丝毫不给面子地开口：“然姐姐从来没理过我，我以前的功课都是默姐姐辅导的。”
三姨尴尬地在喉咙干笑了几声接不上话，程然得了夸奖自然要卖乖，便顺着杆子往上爬，主动跳出来转移话题。
“肯定是我以前对他太严格他才一点都不想记得我的好，没关系啦小智，姐姐还是给你准备礼物了，呐，这是送你的中考冲刺宝典。”
小智头也不抬：“谢谢，但我已经高一了。”
我在桌下狂掐自己大腿忍笑。
程然强撑着笑脸当什么也没发生，转头给除了我之外的诸位亲戚都送上一些零零碎碎的鸡毛蒜皮的礼物，又博得一圈夸赞。
程然被开除后，惯出来的那点子优越感和大小姐架子再也发作不出来。
可现在回了家里，见我对她被开除的事情并不多议论，没告诉任何人，便放松了警惕。
同时她确信父母肯定会一心偏袒她的，再加上一圈长辈几句夸奖下肚，她便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觉得飘飘然了。
送礼这一出绝对是她精心策划过的，为的就是铺垫她的高大形象以便接下来对比拉踩我。
“我虽然在外边儿读书，但是天天挂记着咱家里人，不像有的人呐，不声不响瞒着家里考上了研究生有奖学金了，然后却一年到头不着家，都不知道把钱藏哪咯。”
……
“什么！？研究生？哪的研究生？”
“默默你啥时候考上了个研究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