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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否认,抗抑郁药、抗焦虑药、抗精神病药和心境稳定剂已然是精神疾病治疗的主流方法,并且许多时候是非常有效的。
然而,下面一个现象似乎是单纯药物治疗中难以回避的事实:如果你在人们接受药物治疗后去提供心理分析,你会发现原先造成精神病性症状发作的心理问题并没有被除去。这就是说,问题的所有病态来源——让人们表现出疯狂、狂躁及其他的症状,虽然可以透过药物中止,但是心理分析的结果显示,根本的问题仍然没有得到改变。直白地说就是:精神科药物的治疗是对症的,它难以根治精神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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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精神症状得到控制这个时间点你没有使用心理治疗,病人就只是步向下一次发作,接下来就必须再次用药,这个过程可以无止境延续下去。当以药物提供部分疗愈之后,病人会经验一系列的梦境指出反向的危险:心想,如此一来我可以继续维持错误的态度,下一次当我又再度失控疯狂时,只要再要求开药就好了。
还有,药物最糟糕的一点就是,对那些有着虚弱体质/人格的人们而言,药物甚至会带来让人颓废的效用。这样的人不想改变他们的态度和生活模式,因为继续保持那个态度和生活模式是比较容易的,假使精神病性症状发作了、假使他们陷入无意识当中,有药物可以让他们再度从中走出,所以一切都“没事”了。他们不想回到心理治疗,因为另一个方法容易多了,但后果是不断再犯以及更多的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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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女人的例子,她是个性爱成瘾的女人,她完全活出成瘾性,整个人无论是从生理上或是从心理上而言,几乎完全消失了,同时也陷入精神病的发作。她得到药物治疗,带着理智从精神症状中走出来,但接下来的梦境则清楚地宣告她心中的真实目的就是要依然故我。她不需要去面对让她落入无意识的问题所在,她只要再吃药就好了。如果你尝试做些治疗性的介入并说:“虽然我们将你从急性精神发作中拉出,但我们仍然需要面对这个问题。”这些人并不想如此做,他们相信药物,认为如果他们可以仍然故我,何必做出心理和行为上的努力,还认为一旦状况又不对劲了,只要从医师那里再拿些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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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明了为什么单纯以药物治疗精神疾病患者是相当冒险且危险的事。一方面而言,用药是合理的,但是在用药之后,却导致了相当困难的情况。我并非全然反对在这样的情况下用药,用药本身只是消减特定危险状况的捷径,但我们仍然得为捷径付出代价,因为药物折损了病人对于透过道德努力而将自己拉出的信心;药物损害了他们对自己的信任,同时也让他们永远依赖医师,认为当他有需要时医师就会开药。这是使用处方药的利弊得失。
有心理治疗师曾经提出,服用精神科药物,人格中会有些事物死去,如信念及自信等等;假若精神症状长时间发作同时也用了很多的处方药,那么灵魂就有可能会死去。尽管这种结局不是绝对的,然而,自信死去的确是危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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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有过几个案例,他们通过药物治疗而“被迫”推回到“正常”的表现,但是我个人认为也许处在疯狂状态对他们可能会是比较好的。
这是因为,那些人的“正常”表现其实并不正常,那是面具人格的状态以及假性适应,就像是被粉饰过的坟墓,只是让这些人在社交上不显得令人讨厌。他们的行为变得比较可容忍,但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改变,事实上他们跟先前一样的疯狂失常。心理分析学家法兰茲说她曾经听过这类人的告解,她们带着面具人格粉饰一切,但是当她们的疯狂错乱又再度回来,她们内在相对稍好的部分会说:“我一直都是疯狂错乱的,只不过就是被盖住了,我有着假性适应的表现。”
如果是这样,那么原来的治疗并不算治疗;不过就是将人们打入适应社会的行为表现,因此比较不会制造骚乱。当然,这对社会、家庭甚至医生来说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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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们治疗精神疾病的经验看,我认为只要我们不是过分长期使用药物,就可以扭转这个结果。但是我同时也认为,那些看起来像是失去灵魂的人们,实际上是经历情绪层次上的衰弱。当他们被问及此,往往都会回答说幻想以及精神症发作的经验仍然在那儿,只不过他们不再经历其中的强烈情绪成分。
法兰茲曾经问过一位脑前白质切除术的病人,此人告诉法兰茲她自始至终都觉得疯狂感仍然存在,她引用一个比喻来表示:“那在地窑里,已经无法再到楼上了。”她小心翼翼地住在楼上,而疯狂感就在下面那一层。情绪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只是被移开或者说隔离了。此人与情绪感受保持距离,手术给这个个案带来相同的结果;不过就是将过于强烈的情绪予以切断。部分服用精神科药物者所产生的体验与此相仿。
总之,如果你希望自己的精神疾病治疗得更彻底、理智与情感能取得平衡、人格发展趋于整合,那么最好在药物治疗之外结合心理治疗。(素材综合整理自著作《与自己和解:用禅的智慧治疗神经症》和《和心理医生看电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