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威夫特在《格列佛游记》的开头，用一种下流的笑话来告诉听得懂的读者这本书在讲什么。格列佛接受了一种哲学教育，他经历了四种完全不同的生活，在其中思考和学习新事物，以成为一个更好、更理性、更具有哲学性的人。当然，他开的玩笑非常下流，你可以完全不考虑宗教层面的内容，仅仅对这个下流笑话哈哈一笑。

在《格列佛游记》中，低俗搞笑的对于宗教的反思和讽刺有很多。比如在第一卷中，格列佛在小人国中撒尿的案例。小人国的皇宫发生火灾，大家手忙脚乱地拿着桶来救火。这时，格列佛说道，前一天晚上喝了很多酒，酒在他的体内奇迹般地全部变成了尿液。于是，当小人国的居民叫格列佛帮忙时，他掏出生殖器，对着宫殿撒尿，浇灭了大火，拯救了皇宫，为公众做出了伟大的贡献。

听到这里，读者可能会觉得这是一个低俗的搞笑故事，对吧？这个小便的故事是《格列佛游记》中最著名的情节之一，令人发笑，也让人觉得有点尴尬。但如果你心怀着斯威夫特对宗教的批评去阅读这些段落，你会发现什么。斯威夫特提到，酒在格列佛体内变成尿液，这是一个隐喻。因为《圣经》中的第一个奇迹，耶稣把水变成了酒。在最后的晚餐中，耶稣说这个酒其实是我的血。也就是说，在《格列佛游记》的第一卷中，酒在格列佛体内变成尿液，这个奇迹是斯威夫特对天主教变体论的攻击。

我们可以看到，在《格列佛游记》中，绝大多数荒诞的场景背后都有着神学、哲学和政治的引喻。这也是为什么这本书在我心中十分难懂。斯威夫特所建构的这个完全架空的框架，给予了他极大的讨论自由。

回到一开始说的这个狡猾的农民偷偷放屁，苏格拉底和斯威夫特讨论哲学问题的方式，都是进行讽刺。在《格列佛游记》中，这种嘲讽天主教、嘲讽霍布斯唯物主义、嘲讽当权者和科学家的方式，隐藏在看似无厘头的架空、甚至下流的故事中。那些严肃的、容不得批评的人，甚至有可能不会意识到斯威夫特在写什么，严肃地批评他们的东西。

这让我想到了意大利人文主义者博卡丘在《淡定生平》中提到的伟大诗人，比如但丁，他们用两个层面来写作。一方面在同一句话中，既为小羔羊和大象写作，同时展示出给予小羔羊的文本和给予大象的文本。他们既挑战智慧者的智力，又安慰愚昧者的心灵。伟大诗歌，既深又浅，思想上的小羔羊可以在水中戏水，而同一片河流中，思想上的大象也可以自由地游泳。

说回到我们的话题，从表面上的讨论外国，转而暗讽自己的国家，这点法国作家非常擅长。比如孟德斯鸠的《波斯信扎》，讲述的是两个波斯贵族青年到法国巴黎旅行的故事。表面上这部小说雅俗共赏，通过局外人的视角调侃法国习俗，但实际上，孟德斯鸠通过这种方式，暗讽的是法国宫廷和教会的虚伪和腐败。通过波斯人的口吻，对法国生活的调侃和嘲笑，他不仅在批评波斯的封建文明，更深刻地批判了法国的宫廷和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