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年纪了，要提防谁也想不到。我和女儿女婿一番争吵后，老伴气得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望着天花板发呆的样子，让我心里直打颤。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钱这个东西，真是越给越伤感情。给了吧，怕孩子们觉得理所当然；不给吧，又心疼他们年轻人不容易。
这事得从头说起。我是个退休的老教师，今年67岁，在市里最好的重点中学教了一辈子物理。
1990年刚到学校那会儿，一个月工资才200多块钱。隔壁王老师总笑我：＂老刘啊，咱们教书匠就是清贫命。＂可我跟老伴硬是省吃俭用，把女儿小云培养成了大学生。
记得那些年，为了省钱，我和老伴连公交车都舍不得坐，每天骑着二八大杠送女儿上学。
冬天手冻得通红，老伴还在后座上焦急地喊：＂骑慢点，路滑！＂女儿就缩在我俩中间，书包紧紧贴着后背。
路过早点摊，油条的香味飘过来，我就看见女儿咽口水。问她想不想吃，她总是摇头说：＂不饿。＂可我知道她馋，只是舍不得花钱。
那时候光交学费就够呛，每学期我都得跟学校打申请，分期缴费。老伴心疼钱，晚上躺在床上叹气，我就安慰她：＂咱闺女争气，考试次次都是班上前三名。＂
女儿小时候特别懂事，从不乱花钱。记得有次她发烧，我们舍不得去大医院，在社区医院拿了点药。半夜里她烧得厉害，我背着她去医院的路上，她还在迷迷糊糊地说：＂爸，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现在工龄长了，退休金有一万出头，在老同事里算是高的。可我跟老伴还是过着那种省吃俭用的日子。
菜市场的王大姐老笑话我：＂老刘啊，您这退休金也不少，咋还天天挑便宜的？＂我就打哈哈说：＂习惯了习惯了，这白菜看着多新鲜。＂
其实手里也攒了些钱，都是这些年一点点省下来的。老伴偷偷在柜子底下藏了个存折，说是怕我们老了生病，得留点钱傍身。
女儿大学毕业后，在外企上班，嫁了个同事小吴。女婿人是不错，就是有时候爱耍小性子。
记得他们结婚那会儿，为了帮他们付首付，我和老伴把积蓄都掏了出来，还跟几个老同事借了点。那时候老伴心疼钱，晚上睡不着觉，我就劝她：＂咱们这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孩子吗？＂
日子一天天过去，看着小两口工作压力大，房贷车贷都不少，我们每个月都给他们打六千块钱补贴。老周家的儿子买了辆二手车，我们也跟着高兴。
老伴总说：＂孩子们不容易，咱们能帮就帮点。＂我也觉得对，反正咱们省吃俭用惯了，一年到头也用不了多少钱。
邻居李大爷知道后直摇头：＂老刘啊，你这么大年纪了还给孩子补贴，也不怕把自己亏着。现在的年轻人，工资比咱们那会儿高多了。＂
我笑笑没说话，心想等老了有孩子们照顾，这不就值了。可人算不如天算，这事偏偏让一块羊排给搅和了。
那天老伴在楼下广场跳舞，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疼得厉害。我心疼得不行，又不敢说重话，怕她自责。孩子们说带我们去大医院检查，顺便请我们吃顿好的。
那家饭店装修得挺气派，进门就能闻到香喷喷的肉味。我寻思着，上次来这种地方还是老伴六十大寿。
点菜时，女婿说：＂爸，您别总这么省，想吃啥就点啥。＂我看着菜单上198一份的羊排，咽了咽口水说不用了。
想起前几天买白菜，还因为一毛钱跟人讨价还价。女婿非要点，说这家店的羊排特别有名。
谁知道吃饭时，我多拿了一块羊排，女婿的脸色立马变了。饭后送我们回家，他在车上就开始数落：＂爸，您一个月退休金一万多，我们工资加起来才两万出头。您看看您，买个菜都要挑最便宜的，可一顿饭就吃掉七八百。＂
老伴听不下去了，眼圈都红了：＂小吴啊，你爸这辈子省吃俭用供你们读书。现在一个月给你们六千补贴，自己买菜都要掐着指头算...＂
女婿一拍方向盘：＂谁让您们非要给钱的？我们又没强求！＂那一刻，我感觉心里特别难受，好像这些年的付出都成了一场笑话。
回到家，我坐在旧沙发上，摸着那些年的褶皱，回想起女儿上学那会儿。每到月底，就在本子上计算着花销，生怕耽误了孩子的学费。
老伴还偷偷去菜市场帮人摆摊，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回来时手上全是冻疮。我劝她别去，她就说：＂孩子大了，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看着老伴现在躺在床上发呆的样子，我心里一阵阵发慌。翻出了她藏在柜子底下的存折，才知道这些年她悄悄存了三万多。
她怕我们老了生病，得留点钱傍身。我跟老伴商量后给女儿发了条信息：＂从下个月开始不给你们补贴了，爸妈老了，自己也要养老。＂
发完这条信息，老伴就病倒了，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我知道她是难过，这些年省吃俭用攒的钱，都是为了孩子。
过了几天，女儿来家里认错，说是女婿工作压力太大，话赶话就过了。我摆摆手：＂爸妈知道你们不容易，但钱给多了，反倒让你们觉得理所应当。当年你上大学，爸爸妈妈再难也没跟你伸手要过钱。＂
这事过去快一年了。现在女儿女婿常来看我们，每次来都会带些水果零食。有一次，我发现老伴偷偷把他们带来的补品又塞回他们车里，说是：＂留着给自己补身体吧，爸妈这边不缺。＂
老伴渐渐也开朗起来，又去跳广场舞了。不过这回我每天都去接送她，就怕她再摔着。小区里的老太太们还打趣说：＂老刘，你这是跟老伴谈恋爱呢？＂
我就笑着说：＂可不是，这辈子就指着她了。＂想起那些年她为了这个家受的苦，心里就一阵酸楚。
最近，我又捡起了以前的老爱好，在阳台上种些小葱韭菜。种这些菜既解闷，又能省点菜钱。老伴总说我：＂种这点菜能值几个钱？＂
我就逗她：＂这不是钱不钱的事，种着玩呗。＂其实我知道，人这一辈子，开心最重要。
前两天他们又来，女婿不好意思地说：＂爸，那天是我太混账了。这些年您们给我们那么多帮助，我竟然因为一块羊排...＂
我笑着打断他：＂往事不提也罢。你能明白爸妈的心意就好。＂看着女婿递过来的保温杯里热腾腾的牛奶，想起他最近主动接送老伴去医院复查，心里暖暖的。
老伴在一旁抹着眼泪说：＂你看看，这孩子现在多懂事。＂我点点头，突然觉得，有时候给孩子太多反倒不是好事。适当的距离，才能让亲情保持新鲜。
晚饭后，我拉着老伴的手在小区里散步。夕阳的余晖洒在我们身上，映着老伴满头的白发。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老伴说：＂咱们这辈子，虽然没存下多少钱，但把孩子教育成人，值了。＂
我看着她布满皱纹的脸，想起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心里明白，钱财哪有亲情重要。孩子们现在懂事了，比啥都强。
这一生最值得的，不就是身边这个相濡以沫的人吗？看着她被晚霞映红的脸庞，我轻轻握紧了她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