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在这座城市的传说中，每年的二月十四，月仙子嫦娥会悄悄地降临人间。年轻男女可以在这一天里纵情歌舞，相约赏灯，通宵达旦。等到日出月落之时，彼此的思慕之情会被嫦娥带回月亮上去，从此留在人间的恋人们能相守一生。

当夕阳照进灯火初明的城池时，整个城市渐渐欢腾起来，国君携王后一起参加，我们便也得了恩准前往。街上行人穿梭，比白天还热闹几分。

点点彩灯，衣服晾起，年轻人都穿着鲜艳美丽的衣服，戴着彩绘的面具，牵手穿过大街小巷。当我们沿着长街走到城中心的月湖之畔时，湖边已经围满了前来奋斗的年轻人。岸边的浅滩上，各式各样的纸灯浮于清波之上，点点火光，错落明灭，点缀于婆娑叶影间，远远望去，犹如九天之上的星辰。

我看着纸灯湿透后，载着一个个只有放灯人才知道的祝福和心愿，静悄悄地沉入水底，多年之后，又有多少人的愿望能化作现实？

“湄娘，我心悦你。”在这万千灯火中，仿佛听见这样一句话，让我的心止不住悸动。

“我也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那一勺白粥的温暖还是那宫闱中初见时深藏在琴声中的情绪。是那雨夜时门外体贴的陪伴，还是那次取出那把桐木琴？

“今天晚上应准我返回家乡，三个月后，我会来找你的。”他哼起我们新做的半阕曲，声音中夹杂着他低沉的抽泣。

这三个月，我一直忙碌着为他找一把琴，当作他回乡的礼物。可我没能找到一把满意的琴。我听闻顾城早已归国，便启程去寻他。

他的声音平淡而疏远，他说：“湄娘，我想送你一把古琴。”

生活就是你想给我的，我就牺牲自己送给你。我挣扎很久，我抽了我的龙骨，做成了琴身，剥了我的皮做成琴面，抽了我的心，做成琴弦。那把琴声调清澈优美，绕梁三日而不绝，取名九霄环佩，献给了他。告诉他，这琴能普渡众生。

我的魂魄在这世间守望千年，世界太平了一千年。近日我感觉到了这把琴的波动，为了找到那把九霄环珮，我苦苦追寻。当年的那个道士已化成佛，将琴抱在怀中。

我要我的琴，她能渡一切苦厄。我说。佛将琴递给我，我接入怀中。琴身化作爱开始慢慢溶化。

“谢谢了。”

我就抱着那把只剩下琴骨的九霄环佩，我醒悟出，那不是琴劫，那是人间大爱。我感谢佛心般的小道士，他看守了一千年的琴，也更感谢他守望了子民一千年。

“蒹葭苍苍，白湄为香，所谓追寻，在仁一方……”我的歌声渐渐低了下来，最终听不见了。我又想起了那年的那勺仁爱之粥。如今我已化作九霄环佩，成为真龙，不，是真的龙的传人。我将永远守望着这人世间，直到最后，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