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顾景恒出生入死十年来,
我是他最锋利的剑,是最忠心的暗卫,
他说我是他最喜欢女子,
这辈子非我不娶。
艰难求生,刀尖舔血。
他从任人宰割的六皇子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
可他忘了与我的誓言。
身边佳人红袖添香时,不忘祝我早早去死。
可我怎么能如了他的愿?
既然他要做负心汉,我就要做侩子手。
1
“妹妹,妹妹你开门。
姐姐来向你赔不是……”
清晨,
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两日前,顾景恒遇袭。
我用身子为他挡剑,
却不想剑上沾了剧毒。
前日想见顾景恒,想讨要解毒的仙鹤草却吃了闭门羹,
昨日夜里身上剧痛,折腾到清晨才昏昏睡下。
现在又被吵醒,我的眉头紧皱。
吃力下榻,套上披风推门而出。
来人果然是陆婉婉,
她是丞相府嫡女,千恩万爱下长大,
喜欢穿一身素衣,
柔弱模样,让人联想不到她是个心思歹毒的女子,
可背底里打死的婢女不计其数,身边伺候的人一年换一轮。
偏偏这样的人顾景恒看不出端倪,
像着了魔一样喜欢的紧,
为了博她一笑能一掷千金在望江楼挂灯,
为了多陪陪她,甚至不去上朝。
只见她一身白裙,头上也不见发饰。
正跪在地上,眼泪汪汪地看着我。
这一身下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想为我来送终呢。
楚楚可怜的样子,也许顾景恒会喜欢,
而我只是坐在栏杆处,
面无表情,
轻倚着柱子想看她又想搞出什么花样。
“妹妹,前日你去找景恒。
并不是他不想开门,而是那日我头风犯了难受的紧。
景恒照顾我,没时间接见客人……”
陆婉婉句句都像在安慰,可句句都在挑衅。
说完话后,她假模假样的用帕子抹那不存在的泪。
多情的桃花眼偷偷瞄着我,
却令她失望了。
我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的气急败坏,
“哦,说完了吗?
说完了我要回去补觉,请回吧。”
我打了哈欠想走,
陆婉婉真着急了,起身从婢女手上捧出个琉璃盘。
“妹妹宽宏大量,不和姐姐计较。
姐姐为你做了芙蓉卷,希望你能喜欢……”
陆婉婉还没说完,
身后出现细细簌簌的声响。
是顾景恒来了,
陆婉婉见状,
猛地往地上一摔,
手里的琉璃盘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陆婉婉白皙的手被碎片划伤,在雪地中落下猩红的血珠。
秀气的眉紧皱一团,泪光点点。
侧身露出一截洁白脖颈。
“婉婉!”
门外的男人心疼的三步并作两步,
把地上的女子抱进怀中,
还不忘恶狠狠的瞪着我。
“宁亦,你的心思怎么这么恶毒?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要是伤到脸怎么办?”
听见他的呵斥,我气的笑出声。
我也是女子,刀尖舔血为他卖命。
他怎么没想过我毁了容怎么办?
想到这儿,我幽幽开口:
“毁了容正好你娶了她,一对蠢物很般配。
太子要是眼睛不好就去找太医看看,
我当时离她三丈远,难道隔空推倒了陆小姐?”
“你!!!”
顾景恒气的一时语塞,怀中的女子哭的更是梨花带雨。
院子中扫雪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斐玄,
同我一样,是小时候一起被买回来的暗卫。
只是,他木讷的像个假人。
手上功夫还算了得,
会看些兖国文字,才被顾景恒留了下来。
许是他过于安静。
让我们没有注意到他一直在扫雪,
陆婉婉脸上慌张神色尽显。
顾景恒向他使眼色,询问刚才我到底有没有推陆婉婉。
斐玄摇头,
气氛有些尴尬,顾景恒抿着嘴,
还是不想承认是陆婉婉故意栽赃。
“婉婉金尊玉贵,品行高尚不可能做出这件事。
宁亦,你字都不认识两个,不知贤惠温顺是什么。
手上都是刀疤,茧子。
你永远比不上她一根头发丝!
早知你敢如此忤逆主子,当初就不该在奴隶堆选你出来,
像你这么恶毒的女子就应该去死。”
顾景恒抱着陆婉婉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的裙角绣着绿竹,很熟悉可我忘了在哪见过。
院子中,
只留下我一人在风雪之中失神。
回想着一句句贬损我的话,心里泛起丝丝苦涩。
眼前的男人,越来越陌生。
他似乎忘了,我身上每处刀伤是怎么来的。
忘记了他还是六皇子时,
任人欺负时我与他是如何度过的。
三皇子带兵包围时,
是我身中数刀还仍将他护在身后,
浴血奋战,
最后进气多出气少,只剩最后一口气。
他哭着握着我的手,求我别死。
说这世上只有我对他是真心……
这些……也许他全都忘了吧?
也罢也罢。
身旁,斐玄拿着扫把呆呆开口询问:
“宁亦,主子刚才看我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他是再问我扫完雪了吗,可他的表情又不像。”
“……”
“……”
2
半月以来,顾景恒与我再没有说话。
甚至他只让斐玄跟在身边保护,
我倒落的清闲自在,
整日都在查找有关仙鹤草的踪迹。
只是,仙鹤草实在难得。
是解毒更是大补的神药,
目前,我只知道顾景恒有。
可我看清了他的自私虚伪,卸磨杀驴。
现在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
再不需要我的保护,
我自然成了一枚弃子,
又怎能把这样的宝贝给我用?
临近新年,
天气越来越冷。
寒毒日日侵蚀我的身体,
不过半月我消瘦一大圈。
从前拿在手上正好的武器现在都有些吃力,
看着漫天大雪,我呼出一口气浊气。
也许,
再找不到解药,我真的会死在这个冬日。
“你听说了吗?陆小姐有了太子的孩子。
这些天太子忙着下聘,要求娶她为正妻呢!
知道她身子弱,太子特意把收藏好久的仙鹤草拿出入药。
只为了给她安胎。”
“不是吧?那宁暗卫怎么办?”
“她?她就是个奴婢还真想着想爬上太子的床?”
“……”
身后的假山,
一对婢女的话让我的眸光又暗淡几分。
是啊!
我本不应该相信顾景恒会娶我的。
从前的誓言,也不过玩笑。
怎么我还当真了呢?
3
算着日子,
顾景恒大婚的日子就在下月。
门外一片喜气洋洋,
就连府中的树上都缠上上好红绸,
陆婉婉只差一个过场,私下侍女们已经称她为太子妃。
我的身边时常传出顾景恒如何宠陆婉婉的佳话,
为太子妃向皇后讨封赏,
太子妃的婚服丝线混着金丝银丝,
二十多个绣娘连夜缝制。
太子请求免了婚后太子妃晨昏定醒……
要是在以前,我一定会找顾景恒大闹一场。
就算是要掉脑袋,也要亲手毁了两人大婚,
可如今,我知道自己的位置。
我不过是太子府上一个小小的暗卫,
就连什么时候在任务中死了,
也没人会重视。
现在,我不想什么情爱,
只求自己能活下来,
以后要是能出太子府,
做个侠客游山玩水也许也挺不错?
想着我慢慢闭眼,
嘴角勾勒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窗外一个人影闪过,我马上开始警觉。
“谁?!!!“
一个熟悉身影推门而入,
再看见我时身形一怔,
可能也没想到我会在短时间内如此消瘦。
“宁亦……你……几日不见怎得如此消瘦了?“
来人是顾景恒,
许是我没想平常一样吵架主动去哄他,
这次他终于沉不住气,来找我。
手上,还提着我平日喜欢的糕点,
可我现在连饭都吃不下去,哪里来的食欲吃点心?
“你是不是病了?“
我在顾景恒眼中难得的看出些许惊慌之色,
他伸手想上前拉住我的手,却被我快速躲过。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只要你我心中有着彼此,
什么位份,名利都是浮云,你为什么想不明白?“
顾景恒好看的薄唇上下开合,
我只后悔,为什么以前没有看出来他如此虚伪?
如果名利不重要,为什么他要费劲心思踩着他人尸骨做太子?
如今劝我放下脸面名节和他苟且,
他当真是为了我好吗?
想着,我打断他的话冷冷开口。
“殿下已有良配就休要为难我,
今后,我只求早日出了太子府有个自由身,
做个闲云野鹤,自由自在。”
听见我的话,顾景恒脸上慌张之色更甚。
手上不断把玩着玉扳指,犹豫开口:
“宁亦……你不想……永远陪着我了吗?”
“不想!”
我的回答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自以为天衣无缝,却让顾景恒红了眼,
神色变得阴狠贪婪。
他的大手紧紧扣住我的手腕,
将我紧紧压在身下。
多日以来的毒素侵蚀,我没了还手的力气。
“顾景恒……你松手!!!”
“我要与你有个孩子!这样宁儿你就能死心塌地不走了……”
顾景恒手上动作更快,没几下解开我的外衣。
“殿下!殿下太子妃说肚子疼,想请你去看看呢!”
就在我乞求老天开开眼时,门外小厮来报。
让顾景恒停下手上动作,
犹豫许久后,还是放开我的手。
转身要走时,
双眼在我身上扫视,冷冷开口:
“宁亦,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这辈子都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想离开太子府除非我死了。”
4
一连几日我都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
今日是逃不掉了,
一大早就被斐玄提进练功房。
许是毒素侵蚀的更甚,
我就连提剑的力气也没了。
不想让其他暗卫看出端倪,练功时硬着头皮挥砍木桩。
身边指着我窃窃私语的人不少,
而我眼神扫过后,众人也都不敢再讲闲话。
可在没人处,
我原来的威风不在,
胸口疼痛,冷汗涔涔。
喉间一股腥甜,
我身子一软,
竟只能扶着插在地上的剑堪堪站立。
“你……你怎么了?”
顺着声音看去,我面前一个高大人影挡住光亮。
是斐玄,
就算在不聪明,他也能猜出个一二。
“我半月前为了掩护太子,中了寒毒。”
不知为何,
在斐玄呆滞的目光中我看见了着急,
紧接着小麦色的结实大手将我从地上捞起来,说话利索的像是换了个人。
“我去找太子,他会有法子救你!”
我苦笑,拽住他的衣角。
“没用的,太子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
况且能解毒的仙鹤草已经让他给了陆婉婉,
现在只能靠我自己找解毒的药了,
要是我能活过去一定要离开太子府去游山玩水……”
那日,我对这块大木头说了很多话。
不知道斐玄有没有听懂,
他站在我身前愣了很久。
最后,他搀扶着我回了房。
斐玄只叫我放宽心,他会帮我一起找药。
这块木头每日来我这儿勤了许多,
每次手上都带着吃的玩的。
看我不开心,居然也绞尽脑汁逗我笑,
他的频繁来访许是让顾景恒知晓了,
斐玄被叫去职守,做任务的次数多了起来,
甚至到后来顾景恒直接口头吩咐斐玄少和我来往。
只是,
不论多晚他总会偷偷带着吃的来看我。
“斐玄,你是不是喜欢我?”
终于,
我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斐玄仍不说话,只是木纳小麦色的脸飞快涨红。
“吃……多吃点点心,有力气干活。”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没忍住笑出声,
突然觉得斐玄有些可爱。
5
明日,
就是顾景恒大婚的日子了。
傍晚,
我看着天边的一抹残阳,
微微叹息。
对于仙鹤草我暂时还没有一点消息。
可我的时间不多了,
“宁儿,明日我就要大婚了。
你……可会怪我?”
身后,
顾景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
正心虚的低着头,不敢看我,
“怪你?为什么怪你?
我还要感谢你不娶之恩,天下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男子。“
顾景恒手指紧握,咯吱作响。
最后,还是耐着性子开口i:
“宁儿,大皇子身边的探子来报。
明日大皇子要趁我大婚时埋伏刺杀我,我需要你出马解决掉他们。“
天下怎么会有脸皮这么厚的人?
我的眉毛轻佻,双手环在胸前硬蹦出两个字:
“不去。“
“宁儿,我知道你心里有气。
可是,此事事关我的性命你怎可不管?
只有你亲自去解除危险,我才能放心。
宁儿,只要你做完此事以后,我找个由头把你纳进来,
做个贵妾,我们照样恩爱如初……“
“够了!你的性命关我何事?
你死了,我在另寻个主子就是。
你当真我是个忌吃不记打的?你给个甜枣我就要笑着收下?”
我的话,彻底惹怒了顾景恒。
他被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两只好看的凤眸似乎要射出剑要把我千刀万剐。
“宁亦!我以太子的身份命令你为我扫除异己!
你是我买回来的奴隶,别忘了是谁把你买回来让你免受毒打!
我顾景恒!是你的主子!你永远不能忤逆主子!!!
今日不去,我若是有性命之忧,我也会让你为我陪葬!“
他的真面目暴露无遗,
此刻才是真正的顾景恒,
自私虚伪,
利己与伪善。
软的不行就要来硬的。
只怪,
我太晚看清他的真面目,
才傻傻的为他赴汤蹈火。
我沉默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很久,
心中五味杂陈。
仇恨?
惋惜?
或是酸涩?
也许这些都参杂在了我眼眶的泪水中。
“顾景恒,我活不长了。
去了可能也回不来了,我只是想好好活着……”
我的话还没说完,顾景恒拿起桌上茶盏摔了个粉碎。
打断我的话。
“宁亦,不想去也不用编出这样的理由来诓骗我。
你是气我娶了婉婉?
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娶婉婉也不想娶你?
你每日只会打打杀杀,性子冷淡。
你哪里能比得上她温婉识大体?”
顾景恒的话语如冰冷的刀子句句伤人,
也许他没曾想过,
我如果是个软弱温婉的性子,哪里又能在奴隶堆里活下来?
一切的一切,
只是权衡利弊后有了更好的选择罢了。
“好,我去!
此次以后,我们恩断义绝。
桥归桥路归路,以后我不欠你的。“
听到这句话,
顾景恒原本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后试探又憧憬地看着我:
“别乱说,这次后我会让你做个小妾。
我和你有很多孩子,
长长久久,琴瑟和鸣……“
我没再说话,目送他得意离去。
琴瑟和鸣吗?
要和这样的男人一辈子,
我宁愿毒发而亡,早日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