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孝感。2015年10月3日,一个叫丁露的女孩将爷爷、奶奶和父亲邀请到《乡约》节目现场。
她这样做的目的,是想让父亲当着上万名观众的面,叫爷爷一声“爸爸”。
爷爷出轨40年,患癌之后因无人照顾才回归家庭。
虽然奶奶对爷爷的回归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和欢迎,但从6岁就在单亲家庭长大的父亲,却过不了这个坎。
爷爷回家一年多了,父亲始终不愿意叫他一声“爸爸”!
⒈
丁金桥是湖北孝感孝昌县人。1972年,他从部队退伍回家,三年后,又幸运地以退伍兵的身份,被村里推荐到武汉钢铁厂上班。
那一年,儿子丁保文刚刚6岁,女儿更是只有3岁。得知丈夫被选上,妻子李梅(化名)高兴不已,觉得好日子就要来了。
丈夫走后,家中里里外外全靠李梅。在操劳、幸福、忐忑和期待中,她收到了丈夫来信。
李梅不认识字,她专门备好酒菜,从乡邻中请了一位识字的人来家里给自己念信。
哪知念着念着,那位乡邻竟破口大骂起来:“丁金桥,你不是东西!”
李梅吃了一惊,忙追问原因。乡邻告诉她:“你丈夫在外面找了一个爱人,他说跟你没感情了,要跟你离婚……”
李梅默然无声,拭着眼泪送走了乡邻。
第二天,消息传遍了全村。村民们义愤填膺,大骂丁金桥是当代“陈世美”。
在村长的号召下,大家浩浩荡荡,准备组队,一起到武汉去声讨丁金桥。
按大伙的布署,李梅是必须带着一双儿女同去的。村长带了几个人,专门到李梅家中动员她。
谁知李梅却不同意。她揉着哭肿的眼睛说:“谢谢大家,我不会离婚,也不会去武汉。他想干嘛就由他去,求大家不要去给她添乱了!”
见李梅这个态度,刚刚还吵吵嚷嚷的村民顿时泄了气,大家一哄而散,各自回家了。
是啊,当事人都不追究,别人何必出那个头呢!
就这样,李梅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艰难地撑起了一个家。
期间,有人怂恿她去告状,李梅总是摇摇头,说自己不想耽误丈夫的前程。
还有人劝她离婚改嫁,李梅说:“他走的时候,我答应替他带着一对儿女,我不能不守信。”
日子在苦难中一天天过去,慢慢的,儿子长大了,成为了一名出租车司机;女儿也长大了,考上了学校,有了不错的工作。
条件改善后,一家人攒钱,在县城买了房,从村子里搬了出来。
⒉
再说丁金桥,他在武汉找到了真爱,与一个丧偶的女人同居在了一起。
女人的丈夫死于一场车祸,身边有一个独生儿子。同居后,丁金桥把工资卡上交给女人,帮着女人养孩子。
后来,女人的儿子得了精神分裂症,丁金桥更不忍心从女人身边走开了。
1992年,丁保文谈了女朋友,很快开始谈婚论嫁。
有一天,李梅突然对儿子和未来的儿媳王春凤说:“你们要结婚了,你们的爸爸也该回来了!”
儿子这才知道母亲的心思,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等待着父亲的归来!
尽管对父亲有无限怨恨,但丁宝文是个孝子,与女友商量后,他给父亲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
在信中,他这样写道:“这些年,妈妈和我们都很想念你,盼你回!我要结婚了,我们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礼,只想请你回家,和妈妈一起主持我们的婚礼……”
接到信的丁金桥哭了,他也想回家去参加儿子的婚礼,但又觉得无颜面对妻儿,加之同居的女人不同意,他只得作罢。
于是,他给儿子写了一封回信,并在信里夹了200元礼金。
信上,只有寥寥三句话:很抱歉,我有事,回不了!
接到父亲的信,丁保文非常气愤,他认为一定是外边那个女人在捣鬼。
王春凤也觉得不可思议,鼓励未婚夫去趟武汉,亲自请爸爸回家。
于是,在王春凤的陪伴下,丁保文开车来到武汉,第一次走进了父亲的家。
见到他们,女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她甩着手对丁金桥说:“我不拦你了,你回去一趟吧!”
两天后,离家十几年的丁金桥,第一次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不知道妻子和儿女已经搬到了城里,以为还住在乡下。当他找到熟悉的家门时,里面却空无一人。
后来,还是一个老邻居给他指了路,他才找到城里的新家。
⒊
李梅对丈夫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还给他端茶让座,当待客人一样。
婚礼上,丁金桥成了最尴尬的那个人,尽管李梅不断为他打圆场,还是免不了有人对他指指点点,故意找话戳他。
丁金桥羞愧难当,婚礼一结束,就匆匆回了武汉。
但因为儿子的婚礼,此后,他与家人的关系缓和多了,平常也会有一些联系。
转眼14年过去了,丁金桥到了退休年龄,按政策规定,家里可以去一人顶他的职。
丁金桥一生只有一儿一女,女儿工作好不用操心,顶职的事自然就落到了儿子丁保文的身上。
可就在手续办得差不多的时候,丁金桥外面那个女人竟去单位举报,说丁保文已经结婚,不符合顶职条件。
她想让自己的儿子去顶职,可她与丁金桥只是同居,不是夫妻,而且她的儿子有病,单位也不可能让一个精神病进厂。
但由于她这么一闹,丁保文顶职的事就成了泡影。黄春凤气不过,找上门和他们大吵了一架。
丁金桥虽然也很生气,但他还是离不开那个女人。从此,他与原来的家庭越行越远,好多年都不来往。
2014年春节过后,丁保文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电话中,丁金桥有气无力地说:“我要死了,想见见你们!”
丁保文吃了一惊,父亲失联都已经七八年了,他这是遇到了什么事?
怕母亲过分担忧,他拉上妹妹和妻子,三人坐上他的出租车,心急火燎地赶往武汉。
在武钢总医院的病房里,他们见到了丁金桥,年近70岁的老人一个人蜷缩在病床上。原来,他得了贲门癌。
那个女人不在身边,据说是她的儿子精神病又犯了,她得去照料,分不开身。
丁金桥在医院里孤零零呆了三天,吃饭都没人给他买。绝望之下,他想到了家中的儿子。
⒋
医生建议丁金桥回家一边休养,一边治疗。作为儿媳妇,王春凤第一个表示是愿意接纳公公。
丁保文虽然眼睛在喷火,但他还是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二话不说也同意了。
就在一切准备好就要走时,丁金桥忽然犹豫了。
他说自己这些年的积蓄和退休工资都是那个女人在保管, 这么回去,等于身无分文,既对不起家人,也不甘心。
关键时候,丁保文发话了:“都什么时候了,先治病保命吧!只要有我们吃的,就饿不死你!”
好在,那个女人还算有点“良心”,听说老头子要被亲儿子接走,她“大度”地把丁金桥的工资卡退还给了他。
就这样,出轨40年的丁金桥躺在担架上,被儿子抬回了孝昌老家。
李梅见丈夫回来,非常激动。为了不连累儿女们,她将丈夫安排到自己的卧室里住下,以方便早晚照顾。
一家人为了给丁金桥治病,前前后后花去了6万多元钱。丁金桥的身体一天天在恢复,一年后,他基本痊愈了。
李梅不计前嫌,虽然丈夫40年不归家,但他依然待他如初。在他身体好了一点后,就天天牵着他去遛弯、晒太阳。
在身体基本恢复后,丁金桥就到建筑工地,找了一个物料保管员的工作做。
一开始,儿女们都不赞成他去,怕他身体吃不消,怕别人说闲话。家里又不缺钱,何必拼命呢!
还是李梅理解丈夫,她对儿子儿媳说:“让他去吧,他是想为家里做点事。”
两个老人晚年又恢复了恩爱,丁金桥每天晚上带着一身灰和泥回家,李梅总是等在门口,帮他脱下工作服,掸去灰和泥……
丁保文为父亲化疗、抓药没少跑,他虽然对父亲有诸多不满,但见到母亲高兴,他也跟着高兴。
只是,父亲回家一年多了,他脸上始终淡淡的,从来都没有开口叫过他一声“爸爸”。
写在后面:
2014年6月底,丁保文的女儿丁露从广西艺术学院电视编导专业毕业,21岁的她第一次见到了家人们口中的“爷爷”。
在与爷爷的相处中,她逐渐同情起这个晚年悔恨的老人,于是决定找机会让父亲与爷爷消除隔阂。
2015年,已在孝昌广播电视台当主持的她,主动报名了《乡约》,成为了节目女嘉宾。
在那一期节目中,她面对镜头,缓缓讲述了爷爷与奶奶“破镜重圆”的故事。现场的人一片唏嘘,有人当场落下了眼泪!
故事讲完,丁露抹着眼泪走向观众席,来到爸爸身边,把话筒递给他,并说出自己的心愿:那就是请父亲当场叫爷爷一声“爸爸”!
事情太过突然,丁保文一时懵了,怔在了原地。而爷爷回过神来后,竟是老泪纵横。
丁保文望望女儿,又望望身旁的母亲,还有现场鸦雀无声齐齐看向他的上万观众……
他想搪塞,想逃避,但是最终,他还是叫了。这个46岁的男人,整整有40年没有叫过爸爸。
叫出这一声后,女儿笑了,母亲笑了,丁金桥流着眼泪也笑了……
只有丁保文哭得撕心裂肺,不知道此时的他的女儿,能不能体会父亲作为儿子的痛苦?
虽然一家人圆满了,但这个故事的结局,对含辛茹苦十几年的李梅,是不公平的;对从小失去父爱的丁保文,更是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