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沈逸]
大家好,欢迎来到本期的《逸语道破》,我们继续讲2024年的美国总统选举。
特朗普选了万斯之后,大家都在关注如果他最终赢了后第二任期会怎么治理美国,和第一任期有什么区别?以及万斯所在的新保守主义或者叫做新兴保守主义,他们究竟在说些啥?
共和党大会上通过的纲领里反复强调一个词——常识,CommonSense。根据常识,经济问题应该怎么做?根据常识,什么样的经济是好的?根据常识,美国应该是低通胀的,高就业的、高制造业的等等。其实这是他们对常识的误用,这不叫常识叫直觉,真正意义上那种得到实践检验且行之有效的才叫做常识。
直觉是什么?就是我眉头一皱,脑袋一拍计上心来,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怎么样去做。这是万斯以及特朗普,包括像拜登这样的人,他们的共有特征,就是极度的以自我为中心。他们认为个体的理性是不需要去认识和理解这个世界的规律,只需要基于自己的认识和理解,然后给出一套自己认为能够自洽的证据就行了。
特朗普在2024年6月接受彭博社专访的时候所进行的一系列表态,仍然是大家熟悉的第一任期的特朗普,他对于今天以信息技术为代表的大型科技企业,以及美国自身所代表的信息技术革命和金融垄断资本相结合形成的数字金融资本,本质上是不认识、不认可、不理解的,他本能地回避了一些深层的制度性讨论,从而把这东西简单化、符号化和象征化。
第二,就是对于美国的经济发展,对于理想美国的认识。在特朗普和万斯的治国蓝图中都有一个理想的模板,就是无一例外向后看——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国。你看那个时候美国的黄金年代不是非常好吗?甚至再往前1900年美国经济体量在世界登顶。1900年到1945年,美国在外交上是实行孤立主义的,同时在经济上高速发展。你看美国那个时候又有制造业,又有石油出口,甚至是同时期世界上最大的能源出口国和制造业排名第一的国家,所以美国完全可以回到那个时期。那个时候的美国就是完美的,就是你们这帮民主党人把它搞糟了,你现在把权力给我,我就可以把大象放到冰箱里去。
从具体操作层面上来说,特朗普的施政在第二任期会变本加厉。
第一任期的特点是讲大话,都是吹牛,什么事情都开空头支票,都有一个可以解决的方案:通胀太高没问题,我把它降下来;工人没有工作,所谓被中国抢走了,没关系我提关税把它抢回来;科技企业如何没关系,我就制定政策;生产力不够我就减税……
在他讲大话的时候,每件事情彼此之间是相互独立的,是不发生影响的。他从来不去探讨他对中国的高额关税如果付诸实施,中国进行报复的后果会怎样,即使中国不进行报复,它所产生的市场扰动对于他所追求的美国内政目标是否会产生负面的、对冲的影响。他只关注这个话好不好听、够不够吓唬人,在选举的时候能不能吸引到最大化的选票。我每句话相互间都可以打架,没关系,只要都是我讲的,我就可以做到。
第二个特点是叫做重宣誓、轻执行。
这是第一任期内特朗普的一个显著特点,包括在处理朝鲜半岛核问题的过程当中,他做了很多象征性的动作,比如实现了双方领导人的会面、握手、拍照,象征性地走过了三八线,但是问题有没有实质性的解决?
比如说有些企业被他列入制裁清单,这些企业的东西在美国不能用,但是美国政治制度的运行过程中有一个很大的特点:由竞争性党派民主选举产生的领导人是有明确任期限制的,那么对这个领导人来说,把一份法案通过就是主要任务,至于这份法案具体怎么执行,他既不感兴趣也没有能力,因为任期的限制远远短于这些政策法案生效所需要的时间。当前任下去之后,新上任的领导人在同样的问题上宁愿拿出一套新的方案,也不会持续落地去推动和执行前任的政策,所以它的延续性是非常差的。
美国政策的落地性在相当程度上接近于特朗普的象征性表态,不强调政策的落实,最终形成一个由大量大话构建的看上去非常吓人的施政前景,但是在经过真实的执行之后沥去水分,最后剩下的实体层面能有多少,大家可以去思考一下。
最具标志性的一个例子,就是特朗普政府任内提出的“制造业回流美国”。他最得意的应该是富士康送给他威斯康辛州的液晶面板厂,而拜登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它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因为最终就没有落地。再比如他第一任期内搞的边境墙,最终靠的仍然是传统执法人员对于边境的粗暴关闭,这确实能够在数量上限制移民的进入,但是切掉移民进入之后,美国国内经济和生态怎样运行,特朗普对此是既没有兴趣也没有相关的想法。
再包括针对中国的很多东西,比如“清洁网络计划”。清洁网络计划里面的核心是什么?是OpenRAN作为替代中国5G的技术标准产业产品,这个东西除非能够落地,否则清洁网络计划就会变成一个空泛的、标签化、象征性的项目。
第三个特点就是对于国内政治或者是国际上的战略竞争对手,用一种心理上的霸凌欺诈和虚张声势,代替实质性有效的战略竞争和博弈。我要对你这样,我要对你那样,然后告诉你我这样做了之后你会产生怎样的结果,然后我就赢了。
基本上这个套路就是把大象放进冰箱分几步,本质上就是个车轱辘话,是一个循环空泛的表达和论证。他目前为止给出的所有政策跟他第一阵任期内相比,基本上就是重复加量,比如说关税10%,不够25%,25%不够40%,40%不够60%,加到关税够为止。
但是用这种方式加关税,包括共和党宣称的剥夺中国的所谓贸易最惠国的待遇。这样做了之后中国会做什么?中国做了之后,美国经济会承受哪些代价?他们不研究,只在最理想化的状态下去推定这个政策可能的结果,然后带着一腔勇气一头莽进去。
就像特朗普政府任内宣布的对华关税战,其实际效果就像彼得森经济研究所说的,92%是被由美国中间商承担的。拜登政府的对华科技战也一样,其核心只有一句话,就是这些美国企业要承担对华科技政策带来的经济损失,然后拜登跟特朗普做了同样一件事情,就是管控美国的媒体、研究机构还有社交媒体平台,确保没有人系统性地做研究。
只要不研究就不存在,然后就能熬过去。用这种对于认知的管控,对于信息的污染,通过放大声量提高频率,提供一些本质上没有办法落地,但有着吓人标签,又能在情绪和情感上回应民众需求的方式,进行一种基于直觉的惯性之争。
这种基于直觉的惯性之争,对于美国总体国家发展来说有没有什么影响?当然有,但它迎合美国的需求,为什么?因为美国现在的所有问题就是霸权过度扩张所带来的经典问题,要改变这些问题需要满足几个条件:
第一,对支撑霸权的经济基础和生产方式,要进行符合历史时间阶段的结构性改革。
第二,上层建筑要对美国经济进行反作用。这种反作用集中表现在要构建一套重新分配的体系。
第三,美国政府要进行系统性的产业政策投入,要能够真正意义上去提升美国弱势,极为重要的就是提升新兴产业实际能力,也就是真正促成制造业回流美国。不能把它想得非常简单:只要增加足够多的关税,这个工作就能留给美国人自己,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种推断或猜测只是一种近似于网文都不敢使用的爽文式想象。
然而,美国真正需要的在政策制定和执行方面,这些微观细节的实体性能力所进行的调整,会被政治的进程大幅度干扰。不要忘记特朗普只有4年时间,在这4年时间里面他有多大的精力能够布好这个局,即使能布好,又在多大程度上能够持续和延续下去,这是一个值得观察的点。
我们不去讲特朗普可能会拿出哪些政策,或者说他现在已经有的政策有多么的荒腔走板,我就说拜登政府的对华科技政策,其中涉及到制造业回流美国的部分,特朗普愿意继承和发展吗?拜登给出的答案是这样的:特朗普搞的威斯康星厂这个项目烂尾了就烂尾了,拜登没有把它救回来,而是另外去搞了一个亚利桑那项目。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到最后特朗普选赢了,亚利桑那项目接不接?如果不接要不要开一个新的项目,换一个地方再去投一笔?
最后讲讲万斯这个人,他在外交战略上提到以色列、俄罗斯、乌克兰和中国。基本上万斯也就知道以色列、中国、俄罗斯、乌克兰这4个名词,然后对于这4个名词对应的4个国家的整体特征、战略属性,以及美国在中东、欧洲、亚太地区的战略利益没有半点认知。他像一个识字的人,在书本上可以认识这几个字,但对这几个字的含义没有任何清晰的认识和理解。
他说“以色列是一个自给自足的战略国家”——以色列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跟美国的关系是什么,在万斯看来都是不存在的。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要么对“自给自足”这4个字无法理解,要么就是他的政客素养,让他可以在这个问题上无视和盲目到这样的地步。他说以色列是自给自足的战略国家,目的是用这种语言去装饰美国给以色列提供的援助——因为以色列是战略国家,所以美国应该更多地支持以色列,但不需要投入太多,它是自给自足的。
再比如俄乌局势中,俄罗斯跟乌克兰应该如何?如果俄罗斯赢得了俄乌冲突,乌克兰按照它的理解接受和认可了俄罗斯对于乌东土地的占有,对于整个欧洲的地缘政治格局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一无所知。
而整个欧洲在他看来很简单,就是美国的小弟。北约里欧洲的作用就是充钱,欧洲现在的主要问题就是不肯充钱。当然这只是一个必要条件,充足这些钱的作用就是美国与欧洲的力量整合,共同帮助欧洲抵御俄罗斯这样的地缘政治和战略威胁。
根据冷战时期美国自己的描述,把美国需要分摊的成本降到美国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无论是过去的冷战,还是现在以及未来,欧洲对于美国来说都是不可失去的关键战略地域。无论是在心理认知还是在实体层面,美国都承担不起整个西欧重新进入到脱离美国安全轨道的状态。比如说德国重新恢复向俄罗斯获取廉价能源,来发展欧洲的先进制造业,美国是承担不起这个代价的。
万斯原先想的是在俄乌方向止血,在以色列方向上有限度但充分地向以色列输血,然后集中优势兵力来对付他眼中最主要的敌人,就是所谓的中国,但到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是:第一,俄罗斯那边断不了。第二,以色列那边流出去的远比预期想的要大,造成两个口子持续失血,以及对于美国领导权的质疑会同步发生。
拜登花了钱为美国赢得了领导力的和尊重,让北约国家继续相信美国是个领导者,客观来讲,这是拜登在外交上取得的有效成就。如果像万斯和特朗普这样的组合上去之后,会带来什么结果?美国在俄乌方向上未必少花钱,同时美国花了这些钱也没有获得声望,然后在以色列方向上花钱所遇到的政治风险会比他们想象中的多得多。
如此一来在两方加速输血的情况下,他会发现在面对与中国展开的竞争时,特朗普又重新回到第一任期面临的局面:
第一,在总体认知层面,大家觉得中美关系随时存在迎头相撞的风险,在构建一个良好稳定的中美战略关系上,对特朗普万斯这样的组合没有任何的信心。
另一方面是,他们可以在心理上获得巨大的安慰,专门设立一些形式化的指标去测量中美贸易,用来实现心理脱钩。
比如说从中国直接出口到美国去的产品,这种指数确实会大幅度下降,但是从中国出口的,经过其他第三方第四方到美国去的转口商品会急速上升,然后美国国内的治理成本、从中国的整体实质性进口也急速上升,美国老百姓的生活感受就急速变差。
当然有一个好处,就是在任何政治场合,特朗普和万斯随时可以拿一个中美之间直接贸易的指数变化,去为美国政策开拓。同时还能对一批意志不坚定、精神脆弱、天然对美国带有恐惧等负面认知情绪的群体,带来某种心理上的冲击,让他们找到一个自己去吓唬自己的新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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