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女那年春天来找我，说例假几个月没来，担心身体有问题，想去市里医院检查。她青春期，不敢自己去，想让我陪着。 “姑，我知道你忙。如果不行，我就自己去。”她不好意思地说。 我想想快午休了，于是当即答应了她。到了医院，医生刚好下班了，我们在诊疗室门口等。 走廊里只有我们，窗外一株海棠花开得正好。 我们聊起清明节，她说去给爸爸扫墓，远远看到爸爸的坟，眼泪就止不住了。她说爸爸去世时她哭不出来，第二年清明节才第一次哭，以后每年清明节都会哭。她一直想梦到爸爸，但从来没有梦到过。 “姑，我什么时候才能梦到我爸啊？这一辈子见不到他了，下辈子还能见到他吗？” 她哭了，我知道她只是倾诉，不期待我的回答，我也无法回答。 那一刻，我特别心疼她。走廊里静静的，春天的风从窗户吹进来，充满了悲伤。 我比她大不了多少，而她爸是我堂哥，我小时候常去她家蹭饭，她爸做的饭特别好吃。 后来我们联系少了，我去了市里读书，又考上大学，才知道她爸在矿井塌方中被砸死了。我赶回家，看到的是白布下面目全非的他。我想她一定很伤心。 再见面是春节，我主动去找她。她很平静，没有失去爸爸的悲伤。我带她来我们家吃饭，她回家时我妈送她，带了很多年货。回来我妈叹气，说孩子命苦，她妈丢下她和弟弟走了。她高二那年打电话给我说家里没钱了，还有个弟弟，她决定学美容美发养家。 于是她在镇上理发店边当学徒边打工。 那天在医院，我们聊了很多。她说，“姑，我其实特别想读高中，如果我爸还在，我肯定能考大学。”她望着我，眼泪一路滚落。 聊到了她例假不来的原因，她说谈了个男朋友，但男孩父母嫌弃她家穷，已经分手了。她担心自己怀孕，不敢告诉别人，所以才来找我。 医生来了，她第一个就诊。医生开了B超单子，我陪她去做彩超，到了门口她紧紧抓着我的手，我安慰她不用怕。做完彩超，又去抽血。结果出来，虚惊一场。 医生说是焦虑情绪和体质有关，青春期姑娘例假不正常的很多，让她不用担心，开了些药。 她长舒了一口气。 后来她去南方打工，很快恋爱结婚生子。她老公对她特别好。后来我去那边出差，她邀请我去她家，知道我爱吃大闸蟹，她和老公买了很多大闸蟹。第二天她老公出差，她留我在她家过夜，我们躺在床上像小时候一样聊天到半夜。 她年少丧父，母亲又抛弃了她，她失去读书机会，早早出来赚钱，经历了很多，万幸成年后的生活没有亏待她。我为她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