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街上买馒头,卖馒头的张嫂让我去她的摊位买,我假装没有听见

温玉琂 2025-01-10 09:29:09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张嫂的馒头摊就在胡同口,她朝我招手:"小伙子,来尝尝我家的馒头。"我低着头快步走过,装作没听见。

寒风中,她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带着一丝期盼,却很快被胡同口的喧嚣淹没。

那是1986年,我刚从农村来到城里打工,兜里揣着娘塞给我的五十块钱,坐了一天一夜的绿皮火车。

租住在后河胡同的一间破瓦房里,屋顶漏风,晚上睡觉都能看见星星。屋里只有一张木板床,一个破衣柜,连个像样的暖炉都没有。

每天天不亮就得去建筑工地搬砖,一天下来,浑身像散了架似的。早上买个馒头,就是支撑一整天的希望。

记得刚来那会儿,交了押金和介绍费,口袋里只剩下十块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就去捡工地上的剩菜。

工地老杨看我可怜,让我先住他那儿。"小子,城里不比农村,得学会精打细算。"老杨指着胡同口说,"买早点就去王婶那,便宜实惠。"

那时候想家想得紧,特别是看到街上的孩子跟妈妈撒娇。就想起娘送我来车站那天,硬是没掉一滴眼泪,回头的时候偷偷用袖子擦眼睛。

每次给家里写信,都说城里好,工作好,其实干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有时候手上的茧子裂开了,我就想起娘临走时说的话:"在外头受苦了,也要坚持。"

胡同口有好几个卖馒头的摊位,张嫂的摊子总是特别冷清。她年纪五十出头,瘦瘦的,戴着补丁掉了色的棉帽,围着个黑围裙。

天气冷了,她就在煤炉边搓手取暖,炉子上总是冒着热气。那些天,经常看见她半夜还在门前和面,屋里的灯亮到天明。

我听街坊说,她家儿子李建军得了重病,天天躺在床上,光买药就花光了家里积蓄。隔壁王大妈说,老李家祖坟风水不好,才让儿子得了这怪病。

街坊邻居都说,张嫂命苦。丈夫老李在建筑工地干活,从脚手架上摔下来走了。儿子又得了这怪病,她硬是一个人把日子撑了下来。

有人劝她把儿子送福利院,她死活不肯,说儿子是她的命根子,宁可自己吃糠咽菜也要把他治好。听说她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就剩下老李的一件棉袄,每年冬天都舍不得穿。

每天清早,我总能看见张嫂支着摊子。有时候下雨,她就穿着补丁摞补丁的雨衣站在那儿,馒头笼上盖着块塑料布。

"小伙子,馒头刚出笼,热乎着呢。"她总这么喊,声音里带着希望。可我还是去对面王婶的摊子买,王婶的馒头个头大,松软喷香,价格还便宜两分钱。

街坊们都说王婶的馒头好,可我总觉得她对张嫂有点看不起。"哎呦,做生意要懂行情,她那馒头又小又硬,谁买啊。再说了,家里有个病秧子,谁知道干不干净。"

王婶说这话时,总是看着张嫂的背影。我听了心里不舒服,可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在这城里,我也是个外来人。

这天早上特别冷,地上结了薄冰。我又路过张嫂摊子,她还是老样子朝我招手。我正要走开,忽然看见她手上全是烫伤的水泡,有些都裂开了,还往外渗着水珠。

"张嫂,你这手怎么了?"我停下脚步。她的手红肿得厉害,像是刚从开水里捞出来似的。

"没事没事,和面的时候不小心烫着了。昨晚建军发烧,我得照顾他,今早和面就急了点。"她笑着说,可眼里满是疲惫,"你要五个馒头是吧?我这就给你包起来。"

我愣住了:"张嫂,你咋知道我要买五个?"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我天天看你从这过,你每回都买五个,准是工地上一起干活的几个人一起吃。"她一边包馒头一边说,"就是没能让你买我的。"她的手在发抖,我看见她偷偷把眼泪擦在围裙上。

那一刻,我想起了自己的娘。她也是这样,起早贪黑地做工,供我上学。记得小时候,娘总说:"只要你好好念书,娘就是做牛做马也值得。"

现在想来,天下的母亲大概都是一样的。为了孩子,宁愿自己吃苦受累。看着张嫂满是皱纹的脸,我心里一阵难受。

这些日子,我总见她半夜还在和面,天不亮就支起摊子。有时下雨,她就打把破伞,一直撑到天亮。听说她晚上还要给儿子按摩,怕他躺久了生褥疮。

"张嫂,以后我天天来你这买。"我接过馒头,掏出钱。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去别家买了。

"诶,少给点,你是常客。"她推着我的手,"我这馒头可能没王婶的好..."声音里带着自卑。

"按原价。"我放下钱,拿着馒头往工地走。馒头还冒着热气,咬一口,又香又软,跟王婶的一样好吃。我这才知道,原来张嫂的手艺一点不差,只是没人愿意光顾罢了。

工地上,我把馒头分给工友们。"咦,今天的馒头不一样啊?"老杨尝了一口,"这是张嫂家的吧?我看你今天走的是另一边。"

"嗯,以后就买她家的。"我说着,想起张嫂烫伤的手,心里一阵发酸。

"这馒头真不错,热乎软和。"老杨点点头,"张嫂不容易,她儿子我见过,才二十出头,整天躺床上,连翻身都难。听说是得了什么怪病,城里大医院都看过,也没见好。"

从那以后,我成了张嫂摊子的常客。慢慢地,工地上的工友也都来买她的馒头。开始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后来是真觉得好吃。

张嫂的摊子渐渐热闹起来,她脸上的笑容也多了。有时候我去得早,还能听见她在屋里跟儿子说话:"建军,今天又有好多人来买咱家馒头了,你一定要好起来,咱娘俩有盼头了。"

有一天下着雪,我去买馒头。张嫂支着雨伞,看见我来了,赶紧从暖炉里拿出热馒头:"快吃一个暖暖身子。"我接过来,烫得直跳脚。

她笑着说:"建军最近好多了,能坐起来了,还念叨说要见见你们这些天天买馒头的好心人呢。前两天,他还自己吃了半个馒头,可把我高兴坏了。"

日子就这么过着,我看着张嫂的摊子一天天红火起来。她给儿子看病的钱总算有了着落,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春天来的时候,我远远就看见张嫂扶着个年轻人在摊子边走动。"建军,慢点走,小心点。"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那是李建军,瘦得不成样子,但眼睛亮亮的。"妈,我没事,大夫说我得多走动。"他冲张嫂笑着说。看得出来,他走得很吃力,但脸上带着倔强的笑容。

张嫂看见我来,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建军今天自己下床走路了!大夫说再坚持治疗,就能好起来。这都要谢谢你们这些好心人。"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我使劲眨眨眼,心里暖暖的。这些日子,张嫂的摊子总算有了起色,她满是烫伤的手也慢慢结了痂。

偶尔下班晚了,还能看见李建军坐在摊子边,一边晃悠着腿,一边帮妈妈擦桌子。有时候还跟客人说笑几句,慢慢地,他的脸上有了血色。

看着他们娘俩的身影,我突然明白,生活就像这早晨的馒头,看似普通,却包含着太多温暖。。

冬天又来了,胡同口依旧飘着热腾腾的馒头香。只是这回,摊子边多了个年轻人,正麻利地帮着张嫂招呼客人,他的脸上带着阳光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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