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宪宗元和四年二月,成德节度使王士真,重病,一命呜呼。 河北藩镇传统,父死子继,成德军就推举王士真的儿子王承宗当临时节度使。 按以往节奏,唐廷应该下个官方临时工转正的公文,王承宗成为官方授权的节度使。 唐宪宗李纯认为这是个改掉河北藩镇搞“家族企业”不良传统的机会。 不过唐廷内部也分歧严重,拿捏河北藩镇有道永远过不去的坎——打仗。 面对战争,永远会有主战派和主和派。 宰相裴垍和翰林学士李绛从宏观考虑,认为应该让王承宗转正。 第一淄青李师道接的是亲哥李师古的班,现在不让王承宗接老爸的班,属于做事不公平;第二贸然改变藩镇家族模式会产生多米诺效应,让其他藩镇有兔死狐悲的感觉,引起河北局势震荡;第三是关键点,刀枪一亮,黄金万两,朝廷财政不宽裕。 然而掌握神策军的宦官集团和部分想通过战争捞好处的藩镇支持不让王承宗转正,最好打起来,浑水摸鱼,乱战捞金。 唐宪宗李纯内心也矛盾,既想改变局势,又怕被局势改变。最终选择了个折中方案:削藩。 这里削藩不是削除藩镇,而是削弱藩镇。 唐宪宗李纯希望把德州和棣州两个地方划归朝廷,换取王承宗转正名额。 唐廷一番争执,延迟了王承宗转正时间,却造成出其不意的效果。 穷则思变,久则生乱。 王承宗看到唐廷一直不下发转正公文,害怕成德的军头和士兵们看到自己一直无法转正,再搞个兵变什么的,可能小命都得丢在这帮兵痞手里。 不过他能做的很有限,就是不停给朝廷写奏章表决心。 八月,经过激烈的纠结后,唐廷最终决定用换两州之地换转正名额。 李绛等大臣认为成德这地方,割据很多年了,铁板一块,割俩州比割肉还疼,万一王承宗不同意,朝廷的面子比菊花残一地还稀碎。这事儿还是稳重点儿好,先试探再下发正式公文。 八月,已经快焦急到抑郁症的王承宗终于等到唐廷来信,京兆少尹裴武代表朝廷吊唁灵堂早就拆干净尸体都腐烂八回的王士真。 不论理由是什么,最起码朝廷来人了,王承宗热情接待了裴武。 对唐廷的置换条件,王承宗满口答应,用两个州换取正式编制,此时王承宗觉得还挺值。 九月,下诏,任命王承宗为成德节度使,并让薛昌朝接管德州和棣州。 还没等转正文件到王承宗手里,这货回过了味儿,反悔了。把薛昌朝囚禁,宣布德州和棣州还是自己的,不给了。 唐廷让王承宗把薛昌朝放回来,可王承宗这货坚决不放。 让唐宪宗赔了官员又折面,简直不能忍。 最终还是走到了开打的路上。 元和四年十月,唐宪宗让吐突承璀为主帅,辖制河东、义武、卢龙、横海、魏博、昭义六镇兵马讨伐成德。 正是这次作战,成德没打下来,卢龙却来了场杀父弑兄的惨案。 元和五年,卢龙节度使刘济让大儿子刘绲在大本营处理事务,自己亲领兵马开向成德。 到达饶阳后,刘济也学其它藩镇,白吃粮食不进兵,法不责众,都不听话就是都听话。 本来耗到最后,朝廷穷到拿不出粮草供应这场仗,班师回家,烤羊肉喝烧酒皆大欢喜。 可刘济有个二儿子,叫刘总,史书评价:性阴贼,尤险谲。 按照顺次,刘总没机会接替老爸卢龙节度使的职务,可对节度使这个职位实在眼馋。 正道不行,只能上阴招。 他和判官张玘、孔目官成国宝商量了条毒计。 正赶上老爸刘济生病,刘总安排人到处宣扬朝廷认为刘济进兵不利,要让大儿子刘绲代替他。 第二天,再次放假消息,任命刘绲的使者已经到了太原。 第三天,继续假消息,使者到了代州。 生病的刘济脑子本来就不很清醒,听到这样的假消息,顾不得分析真假,藩镇父子相残的事件多入牛毛,只剩又急又怕。 为保证安全,和刘绲关系好的将领就这么糊里糊涂都被砍了,并让人把刘绲叫到自己大营。 又病又惊的刘济吃不下饭,一天水米未进,到晚上安排完事情后想喝点儿水。 二儿子刘总把下毒的水送给老爸喝。 就这样,卢龙节度使刘济死在亲儿子手上。 刘总毒死老爸后,和千年前胡亥赵高玩儿同样一出戏——秘不发丧。 因为他还有个最关键目标——大哥刘绲。 刘总的剧情和胡亥简直一样一样的。冒充老爸的命令,赐死刚到涿州的大哥。 一场骨肉相残的惨剧这样结束。 唐廷那边不知道原委,还在战争期间,也没精力去搞明白,直接任命刘总为卢龙节度使。 刘总靠杀父弑兄上位的节度使比那边王承宗正规途径容易多了。 可要明白一个道理,是你的终是你的,不是你的,到手里也不是你的。 目标达成,好日子却没了。 刘总,总是感觉父亲和兄长来找他索命,整日活在疑神疑鬼中。 为寻求心理安慰,他在官署后面安排了上百僧人,昼夜祈福,安抚父兄冤魂。 平时睡觉只能睡在道场,其它任何地方都吓得睡不着觉。 伴随唐宪宗元和削藩的成功,吴元济李师道王承宗等人相继被干掉。刘总,总是害怕下一个收拾的节度使是他。 在这种精神和现实双重压迫下,这货终于无法忍受。 长庆元年,选择削发为僧,把府邸改成了寺庙。上奏章,归顺朝廷,有这么个大镇节度归顺,刚上位的唐穆宗很开心,顺水推舟,赐法名大觉,寺庙命名报恩寺。 完成赎罪之旅,不久,刘总在易州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