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龟虽寿，尤有竟时[叹气R] 节假日的苏州上方山森林动物世界人来人往，多数拖家带口的游客都会直奔投喂区和华南虎馆。生境馆后这片被玻璃围挡环绕的池塘显得特别冷清。这里芦苇丛生、藻荇交横，只在立柱上有一块小名牌——少有人注意这片水域的主人是谁，也更难知晓它们族群经历的悲惨命运。 如果在池边驻足一会，就会看见水底升起一串气泡，水面开着小白花的菱角被推开，在仅有几个游客诧异的呼声中，池塘的主人现身——一只身型魁梧的巨鳖，巨大的体型令它在这片池塘活动略显拘束。这是世界上最后一只长江斑鳖。这种中国体型最大的龟鳖类，与江同寿的古老物种，将在这方池塘里，孤独地走向灭绝。 据推测，这只雄性斑鳖已经度过了超过一个世纪的时光，在1928年以前就生活在昌善局放生池，之后随着昌善局改建为苏州动物园，一并迁入园中。通常鳖类的寿命要短于同体型的陆生龟，120岁对斑鳖来说已是高寿。在我们观察的一个多小时里，这只老鳖很少潜下水去，不知是体力不支，还是异常气压导致的。长期的圈养生活在这只斑鳖身上留下了许多痕迹，它的右眼也看上去已经失明。最后一只雌长江斑鳖在于2019年因人工授精事故而去世，由它制作成的略显扭曲的标本就陈列在不远处的生境馆里。池塘里这只雄鳖不仅是最后一只长江斑鳖，很可能也是这个星球上最后的两只斑鳖之一——整个斑鳖种族的命运，跟这只老斑鳖的生命一样进入了倒计时。 长江中下游曾经湖沼遍地，巨鳖横行，“鱼鳖鼋鼍为天下富”“青天月落江鼋出”：斑鳖成群结队，在河滩上产卵繁殖，或是潜伏在泥沙中伏击过路的大鱼。步入近代，斑鳖的数量却因栖息地破坏而锐减，大面积围垦和建坝让斑鳖的栖息地和产卵场日益逼仄。幼鳖和鳖卵则难逃被捕捉的命运。1962年，长江的野生斑鳖最后一次出现在人类视野。苏杭一带的放生池一度成为斑鳖长江种群的最后据点，但仅存的个体也在近百年间陆续凋敝，只剩这一个垂垂老矣的个体。在过去，斑鳖是河伯的象征，是与白鱀豚、白鲟一样在长江中呼雷唤雨的顶级捕食者。而现在，最后的巨鳖在动物园的池塘里孤独终老，它将与九歌里的神兽、西游中的白鼋、地层中的六朝鼋甲一起，湮没在历史的泥沙中。 “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