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站在村口，鞋底已经把路边的黄土踩得发亮。她穿着那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衣服，眼神呆呆的，盯着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她在等两个儿子回家，已经等了好多年。 村里人都叫她“傻兰”，因为她脑子坏了，不记事儿。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是村里出了名的能干婆娘，一双儿子她当命根子一样护着。 丈夫早早去世，日子过得再难，她也咬着牙，硬是把两个儿子供上了学。她常常笑着对人说：“咱苦点儿没事儿，孩子们有出息，咱这辈子值了！” 可命运没给她这个机会。那年，她在田里干活，正赶上大暑天，中暑晕倒了。邻居们把她送到镇上的医院，命是救回来了，但脑子坏了，从那以后，春兰就成了“傻子”。她认不全人，也记不得事儿，可唯独两个儿子，她天天挂在心头，死死地记住。 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书也念不下去了，只能出去打工。临走前，大儿子安慰她：“妈，等我们出去挣了钱，就回来给你盖大房子，娶媳妇，好好孝敬你。”二儿子也跟着点头：“妈，你等着，我们一定会回来。” 春兰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拽着两个儿子的手，连连点头，声音哽咽：“好，妈等你们，等你们回来给我盖大房子，娶媳妇。” 自那以后，春兰每天都站在村口，盯着那条通往外面的大路。她一等就是几年，村里人劝她：“傻兰，孩子们出去也有他们的日子，哪有那么容易回来啊。”可她像没听见似的，依旧每天天刚亮就出门，走到路边，望着那条弯弯的土路，盼着能看到熟悉的身影。 可惜过了好多年，两个儿子都没出现，不知道是早在城里落脚了，找了媳妇，也有了自己的生活，早把这贫穷的山村和痴傻的老母亲抛在了脑后还是死了。 春兰等得心急了，自己动手拾起村里的碎石，一块一块地往自家小院里搬。她记得儿子说要给她盖大房子，那她就先帮他们准备好。她的手因为干活磨出了厚厚的茧子，指甲里嵌满了泥，搬石头的时候经常被磕得流血，可她从不叫痛，反倒是乐呵呵地说：“等房子盖好了，儿子们就回来了。” 村里人看着她这样子，都忍不住掉眼泪，背地里悄悄叹气：“春兰这是痴傻到心里去了啊。” 她的力气有限，但她从没停下过。石头一块一块地垒起来，歪歪扭扭的，却像她心里那座最坚固的大房子。三年时间，她用自己的一双手，硬是在自家院子里搭起了几间破破烂烂的小屋子。房子看上去随时都可能倒塌，但在她眼里，那就是儿子们回来要住的“大房子”。 每次有人问她：“傻兰，你咋还没歇着呢？”她就笑呵呵地答：“等房子盖好了，儿子们娶了媳妇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就不用愁了。” 春兰就每天坐在那歪歪扭扭的小屋前，等着，等着，嘴里反复呢喃着：“等房子盖好了，儿子们就回来了。” 夜色渐深，春兰缓缓合上了眼睛，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再没有睁开，或许在她的梦里，两个儿子终于回到了她身边，带着媳妇，住进了她亲手盖起的“大房子”，轻轻唤了一声：“妈，我们回来了。” 只是，这一声“妈”，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醒来的世界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