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龟山转完三圈经,到山顶可以俯瞰整座独克宗古城。
徒步结识的朋友指着山下连绵的檐顶告诉我:
淡季在这住,三十块就能拿下一个床位,能洗澡,但隔音很差,晚上游客在四方街跳锅庄舞,啥时跳完你啥时才能睡。
我说那你打算在这住多久?
她说能住多久住多久,我又不是出门旅行,我是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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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文青在家待不下去就只能去大理,在大理待烦了,就得去丽江,等丽江也玩腻了,彻底告别云南之前,香格里拉就是最后一站。”
文青二字风评越来越差如今少有人以此自称,但她不在乎,不在乎中既有自嘲亦有对外界的故作无视。
她爱管闲事,听到带孩子的妈妈考问女儿:古代的街道应该用哪个“的”?
不等孩子答话,她便凑上去:不扫兴比会用哪个的更重要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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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山我们去藏式饭馆,点大碗清炖牛肉,她说我在这呆了三个月,算上这次只跟人约过三回饭。
长时间的离群索居让她有强烈的表达欲。
“不愿跟人打交道是因为人际关系的本质就是奉献和索取,尤其是亲情关系,我妈以前每天早上六点起来给我做早餐,在她看来,我理应满足她对我的所有期望,可我实在做不到。”
我说你是跟家里彻底断联了么
她说试着联系过,骂得老难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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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刚暗,城内舞乐声飘荡,饭馆人少,衬得街外更加热闹。
聊到兴起她向我展示朋友圈,动态完整记录了她在香格里拉三个月的行迹路线。
“大佛寺外墙很漂亮,阳光洒上去是鹅黄色的。”
“普达措有很多晒青稞的木架,应该不止我一个人想爬上去吹吹风。”
“纳帕海是我见过最斑斓的海,越远越好看,像青黄颜料在纸上晕开了。”
我留意到她每条动态都仅有孤零零的一个点赞。
她观察到我的小发现,笑得很尴尬:
这就是我跟我妈现在唯一的联系方式了,要不是她会看,我压根不会发,别人都屏蔽父母,我是仅她可见,她从来不留言,但每条都给我点赞,可只要打电话就用最难听的话骂我,你见过我们这么奇葩的母女么?
我听得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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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后她打包了剩下的耙耙,说带给旅店保洁阿姨吃,阿姨是她在云南唯一的朋友。
告别前她对我说:
“还是人和自己的关系最简单,只要准备一个能装下所有行李的箱子,然后离开家就够了。”
离开家就够了。
她走进街道两侧摇曳的灯火里,两条影子在石板路上随着步伐规律地晃荡。
在独克宗跳起锅庄舞的乐声中,我看到一对母女正小心翼翼地通往和解,又或正心照不宣地走向决裂。
生命好伟大,闪耀着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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