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十年完全是一场大破坏:号称要“破旧立新”,结果旧破了不少,新呢,一 个也没立起来。但别管立没立起来,确实立过,像样板戏、赤脚医生、五七干校、工农兵上大学管大学之类的都是“十年新生事物”吧?这里想说,别管那些是完全的“历史垃圾”或有一丁点价值,都应当记录下来,别让曾经大模大样存在过的史实被遗忘或被严重扭曲,以致误导后辈。 样板戏,这一在十年浪潮中涌现的独特文艺现象,犹如一颗璀璨的星辰,在历经数千年沉淀的文学长河中虽短暂闪耀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它是在一场对古今中外优秀文化传统的彻底扫荡后,以一种“标新立异,彰显社会主义新风貌,树立无产阶级独特旗帜”的浪漫姿态,勇敢地填补了那段文学空白,为打造所谓“开创历史新纪元,绽放最光辉灿烂新文艺”的宏伟蓝图进行了预演。 讴歌无产阶级英雄,成为了“十年”期间艺术作品的核心主题。1966年4月10日,以中共中央名义批发全国的《纪要》中明确指出:“努力塑造工农兵的英雄人物,是社会主义文艺的根本任务。”因此,“要满腔热情地、千方百计地去塑造工农兵的英雄形象。”这一指示限定了文艺的主题和内容,必然是且只能是歌颂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涌现的英雄人物和先进事迹。 最初被册封为“革命样板戏”的有8部,其中5部是现代京剧;随后,又相继创作演出了4部作为“样板戏”的现代京剧。1974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革命样板戏剧本汇编》(第一集),汇集了这9个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红灯记》、《沙家浜》、《海港》、《龙江颂》、《红色娘子军》、《奇袭白虎团》、《平原作战》、《杜鹃山》。在这9部作品中,除了《海港》和《龙江颂》之外,其余7部均属于革命历史题材作品。 对于“样板戏”而言,革命历史题材是一个内容情节大致相同,而细节又各具特色的宏大故事集合。 这些戏剧从不同方面和角度,反映了中国共产党人在不同历史时期的斗争生活;同时,也从多个侧面展现了当时中国人的社会生活。无论是《智取威虎山》,还是《红灯记》,亦或是《白毛女》,都反映了一定历史的真实面貌。 如今,当我们拂去笼罩在“样板戏”上的虚幻政治灵光,摆脱欣赏时的政治心理负担,以全新的视角去审视这些作品,不再将它们视为“样板”,而是作为“戏”来欣赏时,就会发现其中某些作品本身所蕴含的艺术价值,而不再简单地追究其中的政治因素。 例如,《红灯记》、《沙家浜》、《红色娘子军》、《白毛女》、《智取威虎山》、《奇袭白虎团》等作品,将十年内战、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等历史时期的革命生活搬上舞台,再现了现代人的革命斗争生活风貌。其题材方面的革新意义(相对于帝王将相等传统历史题材)是不可小觑的。这些作品中塑造的具有英雄主义气概的新人物形象,也是戏剧舞台上人物画廊里的新贡献。 这八部“样板戏”,无论是创作主旨、主题思想、主要人物还是艺术特色,都紧密契合了《讲话》精神。首先,创作主旨极为明确。创作者深刻认识到“思想上政治上的路线正确与否是决定一切的。”立意正确,是“样板戏”成功的根本保证。 先后两批“样板戏”选取了中国革命各个历史时期的重大题材,从反映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战斗生活的《杜鹃山》、《红色娘子军》,到描写抗日战争时期地下斗争的《红灯记》、《沙家浜》,再到表现解放战争时期剿匪斗争的《智取威虎山》,以及再现抗美援朝战争时期中朝两军精诚合作的《奇袭白虎团》,直至反映社会主义革命时期现实斗争生活的《海港》、《龙江颂》、《磐石湾》等,展现了半个多世纪以来,毛泽东和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夺取政权、巩固政权的斗争历程,“歌颂了毛主席无产阶级政治路线和军事路线在各个历史时期的辉煌胜利”,成为了对人民群众进行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教育的形象化教材。 尽管其存在如同昙花一现,但在那动荡不安的十年间,却以一种轰轰烈烈、红红火火的姿态,走完了它的辉煌历程。样板戏不仅承载了那个时期乌托邦式的文艺梦想,更成为了十年文艺舞台上的主旋律,其创作原则不仅深刻影响了当时的文艺风貌,还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人们的社会活动方式和思维模式。 从文学创作来看,革命斗争经历和阶级斗争方式是“十年”文学极力渲染的内容。以戏剧为主的“样板戏”成为了“十年”文学的典范,主要反映激烈的革命斗争和阶级斗争;“十年”时期诗歌数量庞大,但绝大多数诗篇都是对政治的简单图解,表现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和阶级斗争;“十年”时期小说虽然发行量大,但总体艺术质量严重缺失,基本围绕共同主题:重温革命斗争历史,反映各行各业的阶级斗争。 正如马克思所深刻指出的,“这一切同它生长的那个不发达的社会阶段并不矛盾,而是这个社会阶段的结果,并且同它在其中产生且只能在其中产生的那些未成熟的社会条件紧密相连,这些条件一旦逝去,便永不复返”。 而“样板戏”,则是在威权政治向极权政治过渡的特殊历史时期,孕育出的新型革命范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