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最后一对:河伯和山鬼。河伯是黄河水神,山鬼则是山中的女鬼。顺带说一下,认为《九

傲菡谈过去 2024-10-16 21:29:02

看最后一对:河伯和山鬼。河伯是黄河水神,山鬼则是山中的女鬼。

顺带说一下,认为《九歌》不是屈原作品也不是楚地出品的学者,一个重要理由就是,楚国传统上是不祭拜黄河的,所以楚地诗歌是不应该有河伯的。我们就不介入这个争论了,只看作品。

黄河经常泛滥,自然状态决定神格,所以神话当中,河伯也是一个喜怒无常,而且非常荒淫好色的神。

这首《河伯》,像著名学者游国恩先生,认为和“河伯娶妇”的传说有关,就是向河水里扔小姑娘,说是献给河伯。老实说,我第一次看到这个说法,我心里是咯噔一下,毛骨悚然的感觉一下子就起来了。《河伯》这首,本身写得是相对平淡的,但如果和“河伯娶妇”的陋俗结合起来,那就变得异乎寻常的恐怖。

这一首,前一半很套路,赞美河伯的车子有多么漂亮,赞美河伯的宫殿有多么华美,单独读起来没啥,可是一旦和河伯娶妇的民俗叠加起来,就成了这样的画面:巫师们抬着要献祭给河伯的小姑娘,守候在黄河边,并且唱着这个曲子:“与女游兮九河,冲风起兮横波。乘水车兮荷盖,驾两龙兮骖螭……”

于是波涛之中,河伯站在一只大白龟的背上出现,向岸上的队伍拱手。巫师们再唱:“子交手兮东行,送美人兮南浦。”您要去东方的大海,我们在黄河南岸给您送行,于是就把姑娘丢进水里:“波滔滔兮来迎,鱼隣隣兮媵予。”无数鱼儿排列成队伍,好像是陪嫁的队伍,引领着姑娘沉入水底。诗歌到这里为止。

接下来一首诗《山鬼》,《山鬼》这首也经常被拿出来单独讲,因为写得太美了。最常见的理解,就是把山鬼理解为山中的女神,甚至于认为山鬼就是巫山神女,那为什么叫山鬼呢?是因为没有得到天帝的正式册封,所以不叫神,只叫鬼。

我不太建议把山鬼和巫山神女联系起来的,就算是有共同源头,也分化得太不同了。因为巫山神女一般会被塑造成相对成熟的女性形象,《山鬼》的主人公,完全是小女孩的情态,甚至于比湘夫人那种大学生的感觉还要更小一点,然后山鬼是大自然的精灵的感觉,她用各种美丽的植物修饰自己,坐在红色的豹子拉的车子上,身后跟着有美丽花纹的狸猫。山鬼身姿袅娜,笑起来特别好看,可是这时她的心中充满了忧愁,因为她思念的心上人,一直没有来。因为山鬼是这样一个形象,所以她也是现代画家特别钟爱的题材。

但是把《山鬼》理解为一首美好的情诗,也有一个很难说通的地方,就是这首诗的结尾写得非常恐怖:

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yòu)夜鸣。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无边无际的黑暗,轰隆隆的雷声,瓢泼大雨,远远传来猿猴悲哀的叫声。狂风吹过,落叶纷飞,山鬼思念着自己的意中人,但只是徒然增加忧愁罢了。

还有个问题是山鬼的情人是谁?套巫山神女的话,山鬼的情人应该是楚王或者别的什么人间的王公。但诗中明明写到:“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山鬼孤独地站在山顶,太高了,云气浮动,都在她的脚下。如果她的情人是凡人,她应该到山脚下去等,而不是在山顶。

那怎么才能说通?我说说我不同阶段读这首的感受的变化:

小时候第一次读到这首,是读的一本古代文学作品选,它就选了这首《山鬼》,我只面对这一首,感觉读到的是一首美好的爱情诗,直接就把结尾给无视了,没深想;

后来读了姜亮夫先生的研究,发现山鬼是和河伯那个老渣男配对的,再读这首诗就是另外一种滋味了,因为立刻会预感到,山鬼未来的命运会非常不幸;

再后来很偶然地读到了一个日本学者叫石川三佐男的文章,他的解释,山鬼其实是山魄,魂魄的魄。

古人有魂魄二元的观念,魂高贵一点,魄更卑贱一点。

古人又认为黄河的源头在昆仑山,而昆仑山是通天的,所谓“黄河之水天上来”,就是这个意思。

河伯作为黄河的河神,是可以引领人的魂上天的。

于是,把《河伯》和《山鬼》两首诗连在一起读,就变成了怎样的故事呢?那个献祭给河伯的女孩,她的魂被河伯带到了天上,她的魄被河伯丢在昆仑山。

这个解释真是把我震撼到了,它不一定对,但是它确实非常顺。

《山鬼》的名句“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自古以来就还有另外一种标点法:“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我被丢在了幽深的竹林里,我找不到你了,上天的路那么艰难,我赶不上了。

所以山鬼才会“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她守候在山顶上而不是山脚下,她希望河伯来接自己,“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我心里抱怨你怎么就忘了回来,你也想我的吧,只是忙得没有时间。终于山鬼“君思我兮然疑作”,她也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并不想我,是不是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读到这里,我真是脑补了一部电影。女孩的魂被河伯带到天上,会被丢到很多的女孩子的魂中间,而且处境也不会好还是要受虐待的;而这个魄,也就是山鬼,无论如何也不接受命运的安排,最后到底给她打通了天路,最后姐妹同心一起收拾河伯治理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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