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琳娜老锣离婚,是我看过的最浪漫的离婚官宣了。
他们一个弹琴,一个唱歌,没有哀伤,只剩辽阔与释然。演唱的是他们共同创作的《自由鸟》,一语双关,放彼此自由,各生欢喜。
出于好奇,我这两天看了很多龚琳娜的采访。
她真是一个活得很爽的女人!
天生一副好嗓子,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那类人。当年不安于体制内的束缚,看不惯舞台上“假唱”的风气,于是她决然离开,追寻自己的梦想。
活得特别真实,特别纯粹,特别自我。
幸运的是,她遇到了老锣。
当所有人都反对她,质疑她的时候,老锣不仅成了她精神支柱,同时也在音乐艺术上指引她,为她写歌,影响甚至塑造了她的音乐风格和舞台表演风格。
他们是音乐艺术上高山流水的知音,情感生活中的最佳伴侣。他们并肩前行,谱写佳话。以至于,很多人看到他们离婚,特别难以接受,不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灵魂伴侣。
无法否认的是,他们一定深爱过彼此。
看十年前的采访,龚琳娜整个人都洋溢着幸福感,老锣也总是用欣赏的眼光看向她。
初到德国时,她不懂德语,又生了两个小孩,很久没有登上舞台的机会。老锣和妈妈不仅在生活上给予了全部的承担照顾,还想方设法帮助她交朋友,学语言,帮她开音乐会。
她也盛赞他对中国文化的透彻领悟。她说她唱杜甫的《登高》,还用原来的方式唱,老锣劈头盖脸骂了她一顿,让她不要有任何表情与表演,杜甫的沉郁感一下子就出来了。
可以看出,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龚琳娜在音乐上,在情感上,都是对老锣全然依赖与崇拜的。
可是,这样珠联璧合的一对璧人,为什么婚姻也走向了分道扬镳的结局呢?
两年前有一档采访,龚琳娜说得非常清楚。
他们已经异国分居好几年了。这几年,龚琳娜住在大理,事业的重心在国内,她也有了自己合作的音乐人和乐团。老锣在德国。
她说一个原因是中西文化的差异,另一个原因是独立成长。
中国人普遍觉得夫妻异地不是问题,可是在西方人看来是很大的问题。老锣觉得龚琳娜已经不需要他,他在这段关系中特别失落,没有存在感。
这是情感层面的问题。
事业层面,两个人的发展也不再同步。
龚琳娜不想只唱老锣创作的歌,她想尝试更多元化的音乐,跟更多的音乐人合作。老锣曾经对她的托举与支撑,如今成了她新的束缚。就像当年迫切想要离开体制一样,如今她也迫切想要改变“家庭小作坊”这样的音乐创作模式。
她在访谈中,用音乐举了例子。
她说她唱《比翼鸟》的时候,特别特别伤感,觉得两个人的翅膀总是被绑在一起,太不自由了。而她唱《凤凰》的时候,唱到“自歌自舞”,她的能量就回来了,她喜欢凤凰的独立,她说如今的自己就是凤凰涅槃。
所以你看,原因并不复杂,更没有出轨之类的狗血剧情。
离婚是两个人共同的决定,是水到渠成,是得偿所愿,是彼此成全。
因此没有伤感,没有怨怼。只有对过去的感恩,对未来的祝福。
可是我还是从他们的故事里,体会到一丝人性的残忍。
这种残忍,概括起来,就是古人的那句,“至亲至疏夫妻”。本质上,他俩的离婚,就是龚琳娜不需要老锣了,她成长得更强大了,更需要自由了。
我也想起前几年很流行的观念,说最好的关系是“势均力敌”。
“势均力敌”和“灵魂伴侣”一样,都是情感关系的理想。
这种理想的背后,其实是对双方必须保持情感层面,价值层面,人生方向层面的高度一致。
可是,人生那么漫长,命运那么叵测,总会有人在某些时刻,慢一点,落后一点,弱势一点。某些时间节点弱下去的那个人,就注定要主动或被动放弃吗?
可能中西文化的差异里,中国人是讲“恩”的。
所谓的“一日夫妻百日恩”。这种恩的来源,其实就是两个人在共同面对困境或者磨砺的过程中,积累和沉淀下来的义气和责任。
西方文化讲的“爱”。
就像老锣,发现和龚琳娜的人生已经无法再同步,情感上不再被需要,他就会选择分开。他肯定不会有我这样关于“人性残忍”的伤感,因为他们没有“恩”的文化。
抛开文化差异的层面,我也一直觉得,“灵魂伴侣”更容易离婚。
因为他们不仅要灵魂,还要伴侣。不仅要精神世界的高度共鸣,还要情感与生活层面的高度契合。门槛太高,条件太多,一旦某个条件发生变动,关系也会容易走向失望破碎和终结。
当然,灵魂伴侣追求的是关系的质量和“巅峰体验”的浓度,而不是关系的长度,更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古典理想。
最后说说龚琳娜的音乐。
《忐忑》流行的时候,我觉得欣赏不来。如今再去听她几首代表作,有了不同感受。
她是个非常有能量的女人。
她真的是用生命在唱歌。全情的投入,容不得半点虚假和敷衍。就像她半生寻求的真实,纯粹和自由一样,她的音乐,那么浓烈,自由,又一派天真。
韩松落在《窃美记》里也写到她。他说,“龚琳娜的演唱和表情动作,都是向巫的一面靠近,她要的不是节制的美感,而是可怕的感染力”,“她接的是巫的衣钵”,“她是在向那个全情投入的人类童年靠近”……与我的感受不谋而合。
龚琳娜对于音乐,对于人生,都是浓烈到极致,全情投入到极致的。当你靠近,很难不被她磅礴的生命力和能量感染。
祝福她,走向自由的旷野!未来一定更辽阔,更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