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结束后,川西高原人潮散去,山谷重新凝结厚重的水雾,天穹上,云霞时明时灭,似一场大梦织散锦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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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客穿过川藏第一道咽喉,身后键盘敲击声如惊马踏蹄。
后座女人不曾停下手里工作,笔记本置于双膝,屏幕里文件层峦叠嶂,消息似电报传鸣。
她本意为错峰出行,此刻却像在险境求生,直到抵达木雅,浮出水面的她才呼出一口浊气,收起电脑,目光迫不及待投向窗外。
贡嘎山谷云雾翻腾,群鸟飞掠,她揉捏手腕:
还是这的鸟儿自由,可以在无数座山里筑巢,在无数棵树上落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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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某个深夜,俊俏的央迈勇雪山在她心底蒙上一层霰白,这抹雪白又在无数身心俱疲的夜里悄然凝积,直到覆没一切。
出发前一晚,她与旧日老友约饭。
十年不见,双方在各自脸上察觉到的岁月痕迹比镜中的自己更加清晰。
“你知道有个说法,时间在人的感知中会越来越快,十岁时一年是人生十分之一,三十岁时一年变成三十分之一,时间的厚重被时间本身给稀释了。”
就像水消失在水里。
饭局结束,她走在灯火燃烧的城市,陌生街道空荡又冰冷,坐车经过公司园区,她订下此次行程的机票。
催促她出发的不是时间紧迫,而是稠密生活秩序里所迸溅出的某种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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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和雪山抚慰城市的奔命者,就像轻风拂过干裂土地。
常年精神蚀本的代价是,当某个期望成真后会不自觉地担忧它何时被收回。
“我出门旅行从不订返程机票,订了就感觉每天都在奔往结束。”
十年的奔波打拼让她明白,忙碌不是工作最糟糕的部分。最糟糕的是,它掩盖欲望的原貌和情绪的亏空,并在脆弱时分将它们坦露的更加明亮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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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净雪山匍伏大地,像一个巨大的洁白生命体,人注视它时,自然属性会被放大,社会属性则被隐去,喜欢雪山的人,不如说迷恋自我被湮灭的感觉。
青蓝色海子边,她远望明亮锋锐的雪白山尖,拍下旅途唯一的照片。
“出发前,朋友损我,说旅行一万次也挽救不了平庸的人生,我回她,加一万次班也买不来自由的生活,说完感觉两句话都像在说自己。”
下山时她给我看拍下的雪山照片。
古冰川上云雾缭绕,央迈勇闪耀晶莹剔透的白光,是她梦里的模样。
即便生活的给予注定被收回,但此刻它依然浪漫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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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奢望被挽救,只是跋履山海时,庸常与虚无尚能被短暂遗忘。
正如浸身于劳碌激流,自由与渴求才被锁入暗室。
山下出发者与返程客错车而过,沉睡与苏醒迎面相撞。
这文字比国家地理杂志的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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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