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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云?”
“儿子?”
病房里传出了动静,想来是梵星云醒了,医生说,他此刻是睡眠状态,他太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醒来。
伍悠悠三两步跑回病房,站在门口处,看到梵星云已经坐了起来。
他往门口看了一眼,随后又将目光看向父母。
“爸妈,发生什么事了?”
他抬手摸摸头,又动动脚,疼痛让他忍不住皱眉,“我怎么受伤了?”
这一问,问傻了在场的人。
伍悠悠缓缓走近病床,梵星云这是失忆了?
为何昨日发生这么大的事故,他醒来却不记得了?
梵爸爸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额头,“没烧啊,这怎么……儿子,你不记得自己怎么出的车祸了?”
梵星云一脸茫然。
梵爸抬头,满脸疑问,“小兵,医生具体怎么说的?这会不会?”
他的手,悄悄指着自己的脑袋,“这儿,没事吧?”
毕竟伤的是头部,万一真出了问题,今后两夫妻住养老院岂不是还要带着一个傻儿子?
光想想,就觉得这日子过得没有盼头!
孙小兵轻轻摇头,他拍拍梵星云的肩膀,指着自己试探性的问,“梵总,你知道我是谁吗?”
梵星云一脸嫌弃,竟抬脚作势要踹他,奈何脚被石膏绑着,使不上力,“孙小兵,你当我傻子呢?”
这脾气还是那么暴躁,孙小兵终于卸下了苦瓜脸,笑得神魂颠倒。
梵妈妈握着儿子的手,破涕为笑。
蒋美琪递过来一杯热水,“星云,躺了一天一夜了,口渴了吧,先喝一杯水。”
“谢谢。”
梵星云接过水,看向她时,眼中露出难得的温柔。
蒋美琪受宠若惊,梵星云这是看到她的好了,愿意重新接纳她了吗?
这么说,属于她的春天要来了!
她心里美滋滋的,从梵星云手里接过空水杯,与人对视的功夫,秋波频射。
梵星云还被子的间隙,才发现伍悠悠满脸探究的站在孙小兵身后。
他不满的扫了人一眼,语气冷漠,“你怎么在这儿?”
就话问得,貌似并不乐意见到她。
伍悠悠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双手揪着裙子,眼眸不安的在他脸上扫描。
“伍悠悠,问你话呢!”
这陡然拔高的音量,吓得在场的人,不知所措,大家都揣摩不到他的意思。
伍悠悠也拧着眉头,上下审视他。
梵爸爸认为,不管伍悠悠做错了什么,至少梵星云的伤不是她造成的,这事不能怪到她头上。
“星云,你出了这事,悠悠担心你也是正常的,不管她……”
梵星云打断父亲的话,“爸,悠悠为了这一次的活动忙活了个把月,不能因为我,就让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孙小兵,你送悠悠回学校,我只是伤了腿,犯不着那么多人在场。
你和美琪也赶紧回工地上,老胡那边抓紧把合同签了,无非多花几个钱的事,别耽误了工程进度……”
梵星云叭叭叭一顿输出,听得众人稀里糊涂。
“儿子??”
梵妈妈握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唤他,生怕他像气泡一样,一不小心就碎了。
孙小兵拿出手机,特意看了一眼时间,“梵总,你倒是说,今日是猴年马月啊?”
梵星云侧眉,“你过糊涂了,悠悠今日不是有个电影展吗,你还站着做什么,快把她押回去!”
此话一出,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梵星云的记忆停留在了三年前,他和伍悠悠结婚前的一个月里。
所以,关于两人结婚,伍悠悠出国留学,还有孩子,甚至是两人离婚的事,他压根不记得。
“好,我这就走。”
孙小兵推着伍悠悠往门外走。
两人刚出了病房,就迎面撞见了梵星云的主治医生。
医生摩挲着下巴,细细倾听两人的陈述。
“这种情况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这或许是病人主动选择性失忆,他的大脑自动过滤掉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这对于病人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为了不刺激到梵星云,大家一致决定,将隐瞒这三年来所有关于伍悠悠的事,只告知他丢失了三年的记忆,就当结婚和离婚之事没有发生过。
梵星云很快就接受了事实。
出院时,伍悠悠没有出现,这是梵妈妈的意思。
大致意思是,今后,两人就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车上,梵星云频繁拿起手机,然后又放下。
因为不想顶着一个光头示人,他特意带上了一顶白色鸭舌帽,眼睛藏在帽檐下,情绪看起来有些低落。
不知道看的是时间,还是在等某人的消息。
他侧头看向窗外,车子前行的方向,却是通往父母的家。
和伍悠悠结婚后,他就很少回到父母家中,因为两老一年到头都在国外游荡。
三年来,他一直独守婚房,他以为,伍悠悠回国后,就能改变这种现状。
没想到,却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改变的。
回到家里,梵氏夫妇已经做好一桌子饭菜,梵星云的衣物,还有办公用品等也已经被他们拿回来。
完完全全复原了三年前的样子,就好像他从未离开过一样。
家中,所有关于伍悠悠的相片,信物等,都被藏了起来。
他们努力消除掉任何关于伍悠悠的痕迹。
吃饭期间,梵妈妈一直给儿子夹菜,梵星云的碗里,菜堆得满满的。
“妈,够了够了,你这照顾下孙小兵吧,人家难得到家里吃一顿,你这样孙小兵吃什么?”
他抱着躲开,转头却发现孙小兵碗里的菜,堆得更高。
而他整颗脑袋,几乎已经埋进了碗里。
听到梵星云提到自己,他才抬头,塞得满嘴都是。
这几天,他着实累坏了,因为担心和忙碌,肚子都没填饱。
只是他的菜,很多都是自己夹的,还有一些是梵爸爸夹的。
和梵星云认识那么多年,他已然和他们处成一家人。
梵星云满脸嫌弃,“孙小兵,合着你上我家改善伙食来了?”
他寻思着,平日子也没亏待对方啊,怎么活像一个饿死鬼似的。
这种形象,让外人看了,还以为他堂堂官仁地产总裁,虐待自己的助理呢。
这传出去,公司股票不得连续跳水啊。
孙小兵抬手抹了一下嘴角,笑得尤其尴尬,“嘿嘿,都怪伯母做的菜太好吃了,这让我想起了妈妈的味道。”
“好吃你就多吃点。”
梵星云将自己碗里的菜,又夹了一些给孙小兵。
夜晚,梵星云独自守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大雨拍打着窗户,大树也不停的摇摆,给烦闷的夏日,带来了一丝丝清凉。
梵氏夫妇睡得异常安详,这是他们回国后,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书桌上,放着一串钥匙,是梵星云的车钥匙。
他拿起钥匙,悄悄出了家门。
乌黑的夜晚,大雨磅礴,他冒着雨开车,前往他们的婚房。
进了屋,就直奔主卧。
衣橱里,伍悠悠的衣服都还在,他拨开衣服,找到藏在衣服下的收纳箱。
箱子打开,看到伍悠悠那晚穿的衣服,还有那条带着血丝的床单。
他将所有搂在怀里,头埋得低低的,这是唯一能让他感受对方气息的物品了。
上午,阳光明媚,苏静怡正带着小念念在一所幼稚园里玩。
宽广的露天广场,摆放着许许多多的儿童游玩设施:有秋千,单双杠,攀爬墙,跷跷板,滑滑梯,沙堆等。
小念念正在追着几个大一点的儿童,几人围着滑滑梯跑。
苏静怡学着小朋友的样子,爬进底下的彩虹屋里,一群小企鹅一样的奶团子,立马围着她哈哈大笑。
“抓到你啦,抓到你啦。”
她赶紧又化身为老鹰,伸出魔爪作势要抓小鸡们。
奶团子们叫呱呱的乱作一团。
小念念抓着扶手,奶声奶气的提醒大家,先爬到滑滑梯上面躲起来。
几个孩童听罢,又一窝蜂往楼梯上爬,尖叫声和欢笑声,充斥着整个幼儿园。
看着孩子们欢快的身影,苏静怡决定放飞自我,好好陪他们玩一场。
他将碍脚的高跟鞋甩到一边,转身的瞬间,却看到孙小兵正站在围墙外,隔着栅栏若有所思。
关于梵星云醒来后失忆的事,苏静怡已经听说。
如今整个梵家都认定伍悠悠是出国后怀的孩子,跟他们梵家没有关系。
按理说,就不存在争夺孩子抚养权的事了。
可看到孙小兵的那一刻,她还是起防范之心。
她走到围墙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围墙外的人,“你怎么在这儿?”
孙小兵指着伍悠悠的车,“我看到车子,心想着伍小姐应该在这附近,所以过来看看。”
苏静怡回头,伍悠悠正在一旁和园长咨询入园的事。
毕竟小念念才两岁出头,尿不湿没戒,睡觉还会找奶嘴。
突然把她放到幼稚园,和一群三到六岁的孩子一起,多少还是有点担心,担心她自理能力不够,表达能力不强。
在幼稚园里受委屈了。
“现在你看到了,可以走了吧。”
关于孙小兵,苏静怡倒没啥成见。
但是对于梵星云,她意见大大的,连带着也就不那么待见孙小兵人了。
悠悠那么好的妻子,不懂得珍惜就罢。
离婚出了事,还把人忘得一干二净,整得自己才是那个世纪大冤种。
而悠悠那傻女人,不仅自己承担了孩子全部责任,还要为被别人戳着脊梁骂她不守妇道。
孙小兵不知道她这火气哪来的,但为了不引起争端,只好说明自己的来意。
“我找她,有点事。”
“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我虽然护短,但打不死人。”
前几天,梵星云的母亲给伍悠悠打电话时,已经明确说,希望两人今后能保持距离。
还说以前是她错了,不该违背儿子的心愿,撮合他们。
如今,她已经遭到了报应,只希望今后两人能各自安好。
这话听着,让苏静怡尤为不舒服。
就好像梵星云的不幸,都是因为伍悠悠引起的,明明是他自己开车超速了。
明明结婚之后冷落妻子的人,是他。
明明将初恋情人招到公司里,安排在自己身边做事的人,是他。
明明和初恋情人共食一盒饭的人,是他。
带回家里的人,也是他。
他凭什么,至始至终都是一副受害人的形象,反而让真正的受害者,遭受舆论的压力。
苏静怡说着就要赶人。
“静怡。”
伍悠悠从身后走过来,对着孙小兵微微一笑,“我正要找你呢,要不找个地方坐下聊聊?”
四人来到一家江南风味的茶餐厅,名叫江南小院。
进了大门,入眼就是一座假山,有喷泉,有流水,还有绿植和小鱼。
走廊边,琉璃瓦下,还喷出一层薄薄的水汽,洒在人身上,清凉清凉的。
炎炎夏日带来的燥热,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家伙从伍悠悠的怀里挣脱下来,一路上沾花惹草的。
一不小心竟将一朵花摘了下来。
伍悠悠连忙上前制止她,并抱着她到服务台前,将情况说了一遍,表示自己愿意照价赔偿。
服务员拿不定主意,说自己要请示下他们的经理。
这时,走过来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对方高挑的身姿,穿着一身很有年代感的灰色中山装。
气质儒雅。
他自称是该餐厅的老板,姓儒,单名一个年字。
“伍悠悠,单人伍。”
儒年说今天是他生日,所有来到餐厅吃饭的人,都可以免费领一个小蛋糕。
说着,服务员端过来两盒小蛋糕。
小家伙毫不客气的端起其中一个,就递给伍悠悠,“妈咪,开开,开开。”
儒年早就预判她的动作,他伸手抓起另一个,将其打开,然后递给小念念,“小朋友,叔叔给你开。”
小家伙看着伍优优,犹豫的要不要结果,毕竟她手里还抱着一个。
妈咪常说,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但是怀里的是她自己拿的,不是陌生人给的。
“谢谢你,宝贝说,谢谢叔叔。”
“谢谢鼠鼠。”
小家伙怀里的蛋糕放下,才双手接过儒年递过来的蛋糕。
伍悠悠指着孙小兵和苏静怡,“谢谢你的蛋糕,我朋友已经找好了座位,我先过去了。”
儒年微微点头。
伍悠悠回到座位上,小家伙就迫不及待的跟两人炫耀她的蛋糕。
小勺子掏起一大坨,就递到苏静怡的嘴边,“干妈,吃,吃。”
苏静怡毫不客气的干掉一口。
接着,小家伙又掏了一大坨,然后使出吃奶的劲,扶着桌子递给对面的人,“鼠鼠,吃吧,奶油味的。”
孙小兵刚要回绝,小家伙的手摇晃了下,眼看整个人就要摔下桌子。
他张大嘴巴,“小心!”双手立即托着她的小胳膊。
蛋糕一点不落的,塞进了他嘴巴里。
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小家伙歪着脑袋,可可爱爱的提问:
“鼠鼠,好吃吗?”
“好吃!”
孙小兵意犹未尽的舔着舌头,下一秒才想起,这勺子,方才苏静怡用过了。
奶白色的勺子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口红印。
男女共用一个勺子,这不等同于间接接吻了吗?
孙小兵的脸色瞬间通红。
他突如其来的不自在,也引起了苏静怡的注意。
当小念念又将勺子递过来时,苏静怡无情拒绝了她。
“干妈不吃了,宝贝也不准吃了,留着肚子吃饭。”
小家伙立即抱起蛋糕,侧过身子,“可是,宝贝还没吃呢。”
这表情委屈的,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珍珠一样的眼泪镶在眼角。
伍悠悠伸手将其按回儿童餐椅上。
她从来不喜甜食,所以平常都是苏静怡带着孩子吃冰淇淋,巧克力,蛋糕等。
苏静怡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吃饱喝好,可爱到老。
这也就养成了,小家伙但凡手里有点好吃的,第一个投喂的都是她。
也难怪,自从小念念可以像闺蜜一样分享吃食,苏静怡的体重就一直没下过百。
整个人,看起来圆润又可爱。
可小几个月的伍悠悠,却看起来更成熟,稳重些。
或许是母性使然,也或许是过往的经历,让她思虑更重。
服务员用小推车将饭菜推过来,待服务员一走,伍悠悠才问。
“你找我,有什么事?”
莫非是,梵妈妈托他代为转告自己什么话?
或许是梵星云又出了什么事。
孙小兵看着孩子,犹豫片刻才问。
“我冒昧问一句,孩子的亲生父亲是梵总吧?”
他才不相信伍悠悠会在婚姻存续期间,跟别的男人生孩子。
而且从孩子的生日来推算,孩子也必须是梵星云的。
伍悠悠放下筷子,沉默片刻后,才笑着回应。
“孙小兵,结果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和梵星云已经离婚了,他忘了所有事,你我也该忘了,这对他,对我,甚至是对你都好!”
孙小兵一脸惆怅,他明白伍悠悠的意思,这是要他保密呢。
这可难为他了,这种里外不是人的事,无论他怎么做,都是得罪人的。
今后若是梵星云问起来,他又该怎么狡辩呢。
苏静怡没听到他的应答,拿起筷子,往他手背上狠狠敲一下。
“你不会转头,就跟姓梵的一家人说吧?我可告诉你啊,如果因为你,害得我和念念母女分离,我可饶不了你!”
说完,还在桌子底下踹了人一脚,娇嗔时的模样,着实把孙小兵看呆了。
伍悠悠心底里闪过一丝顾虑,这两人,这么熟了吗。
她这么努力和梵星云划清界限,反而苏静怡和孙小兵越走越近了。
她不是非要干涉好朋友的私生活,特别是感情生活,如果换一个人,好与坏都是一种经历。
只是,她在意的是,他们的这种相处模式,肯定会影响她和梵星云。
所以,她咬咬牙,还是决定说出口。
“静怡,孙小兵,我和你们商量一个事。”
“什么事?”
伍悠悠沉默地看向他们,心中万般内疚。
“孙小兵,静怡和念念之前拍的广告,撤了吧,若是上了大屏,梵星云每天上班都能看到,反而不利于他的恢复,这一次的经济损失,我全额赔偿。”
苏静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广告拍了十来天,不说前期拍摄的人力,财力花了多少。
单单后期剪辑,配音,特效等方面的费用,这笔钱就无法估算。
苏静怡不怕堵上自己的星途,毕竟拍一次广告,有可能声名远扬,也有可能查无此人。
她拍一次收一万多,可不愿意伍悠悠花大几十万去补这个窟窿。
她拉住伍悠悠的袖口,示意她,这话先别急着开口。
万一孙小兵他们为了梵星云考虑,公司内部决定不用她的片子呢。
伍悠悠以为,苏静怡舍不得这一次的荧屏首秀。
她趁机握住苏静怡的手,透着深深的自责。
“静怡,对不起,没跟你商量就做了这个决定。”
她想过弥补苏静怡的方式,就是自己开一个公司,然后满足她做大女主的梦想。
反正两人都待业中,今后一旦将小念念送去幼稚园,那么两人就可以着手公司的事了。
“伍悠悠,你钱多啊?我在意的是这个吗!!”
对啊,伍悠悠确实钱多。
回国前,苏静怡就知道她家里有点小钱,只是想象不到到底多有钱。
因为伍悠悠为人低调,鲜少穿昂贵的衣服,平时两人也会一起逛商场,买一些亲民价格的衣服。
回国后才知道,她们家不仅享有巨额拆迁款,还有村里的分红。
老爷子还跟梵氏夫妇搞起了房地产,虽然他拿到的只有暗股,没有冠名权和管理权。
但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阜宁村又都是本地土豪的集中营,虽然有些年代了,但架不住房价贵啊。
再次也是十万起,且全部都是三百平以上的大户型,
随便一套都三千万起步,那是有钱人都住不进去的地方。
车库里,随处可见的都是百万级别的豪车。
大门豪得就像宫殿一样,每一次回去,年轻帅气的安保人员就笔直的站着,人走过去还要敬礼。
好像女王进殿一样。
苏静怡这种自来熟的性格,去一次就跟大门的保安混熟了。
以至于后面,安保人员远远看到她,就主动帮她打开大门。
孙小兵觉得她说的在理,只是考虑到苏静怡的意愿,还有公司的立场问题,他并没有直接答复。
况且,他也不能一人做主。
“这事,我一人不能拍板,回去商谈过后,再给你答复。”
伍悠悠礼貌点头。
几人安静吃着饭,一顿饭下来,几乎都围绕着小念念展开话题。
一想到她是梵星云的亲骨肉,孙小兵和她的互动,也亲近多了。
小家伙一人盘活了整场饭局,四个人有说有笑。
餐厅的另一角,梵星云身穿一件白色T恤,下身浅色牛仔裤,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
帽沿压得低低的,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
他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但现场融洽的氛围,让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夜里,伍悠悠把小念念哄睡后,悄悄打开电脑,然后点开邮件。
满屏都是蒋美琪,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的情景:他们拥吻,吃饭,逛街,吵架,在大街上撒泼,拉扯。
甚至还有蒋美琪在医院的就诊记录,什么时间段,滑胎几次都写得明明白白。
底下,还附带了男人和另一个女人,还有一个男孩的相片。
伍悠悠就算不看文字,也基本了解情况。
这钱果然花的值当!
她唇角勾起一抹狡猾的笑,十指交叉往下压,指关节咯吱咯吱作响。
老城区,深窄的小巷口,低矮的房屋。
两边是一条小吃街,很多外来务工人员都集中居住在这儿,因为这儿租金便宜,消费也低些。
市民之间都比较热情,一到周末或者傍晚人流量就比较多。
钱多多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对着一名忙碌的妇人嚷嚷。
“老板娘,这生意还做不做啊?我这都等半天了,咋还没上我的饭?怎么,你是怕我不付钱啊?”
妇人佝着背放下手里的碗筷,双手在棕色的围身上擦拭,“不好意思大哥,今日有点忙,我这就给您催一下。”
“快点,别耽误老子吃饭!”
钱多多口吐出一根牙签,拍着桌子命令道。
妇人走进内厨,指着钱多多催促男人先把他的饭做好了,怕顾客闹起来不好收场。
男人点头应答。
没一会,妇人端出来一盘饭菜,他一脚踩在另一张凳子腿上,开启暴风式吸食法。
没几分钟就扫干净了,他随手推开盘子,自己去冰箱拿了一瓶饮料,冰箱门被他甩得“哐当”响。
引得店里用餐的几个顾客,投来嫌弃的目光。
钱多多无视他人,径直往外面走去。
妇人放下盘子,追出去,“大哥,还?没付钱呢。”
他转身拿起手机,“多少钱?”
“饭十五,饮料四块五,一共十九块五。”妇人笑着回答。
“你咋不抢劫?”
钱多多收回手机,这儿是邕州的城中村,住在这儿的人,基本都是社会底层打工人。
“大哥,这十五块的套餐是你自己点的啊,两荤一素,一个汤,米饭免费加。”
店里的顾客纷纷抬手向他看齐,颇有一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赶脚。
钱多多无奈又掏出手机,一看钱包余额:0.18。
这点零头,别说吃饭了,吃屎都不够。
一大早就跟他老爹讨伙食费了,奈何钱富贵在电话里把他臭骂一顿,就人间蒸发了。
他假装扫了一下冰箱上的二维码,然后输入金额二十,“多给你5毛钱。”
举着手机给对方看一眼,下一秒钟拔腿就跑。
“哎!哎!”
钱多多跑出去两百多米,后面竟还有两人追着他跑,转弯上了一个弓形桥。
跑上台阶上时回头的功夫,摔倒了,后面两人连忙压住他,将他的手掰到身后。
“别动!”
其中一名男子大声呵斥,路过的行人纷纷退避。
钱多多抬起头,脸上甚是委屈。
“不就吃个霸王餐吗?十几块钱的事,你们至于这么做吗?”
他一边抱怨一边挣扎,“我付,我给你钱还不行吗?”
“我叫你别动!”其中一人掏出手铐,将他双手铐住。
钱多多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当即痛哭流涕,求放过。
孙小兵刚挂电话,转身就看到梵星云站在他身后,双目一直盯着他的电脑看。
屏幕上,正播放着前阵子拍的广告。
小家伙手里拿的奶瓶,被所谓的“人贩子”抱在怀里,还对着镜头龇着两颗大门牙。
笑起来,眼睛像一枚弯弯的月牙儿。
孙小兵担心他受刺激,连忙退出视频,“梵总,警局那边传来消息,已经抓到钱富贵父子俩。”
梵星云微微点头,“嗯,这事你跟进,无论对方开出什么样的条件,都别松口。”
“好!”
孙小兵跟着进办公室,刚才看片子的时候,他是越看越喜欢。
苏静怡和小念念在镜头前,没有丝毫表演成分,不管是亲子互动,还是被迫分离时的悲痛。
亦或者是重逢后的悲喜相加。
两个主演的整个表演过程都相当自然,流畅。
梵星云回头,皱着眉问,“有事就说。”
孙小兵转身关上办公室的门,“梵总,前些日子拍的广告,要不换个人重拍?”
时间虽然紧迫,但赶一赶还是能赶出来的。
“为什么要换?”
梵星云当然知道孙小兵的想法,但方才看了小演员的笑脸,内心非但不排斥反而升腾起一股欢喜。
反正今后看不到了,就当留个念想吧。
“梵总,你知道这一次的演员,是谁吗?”
“是谁不重要,品行没问题就行,你们若找不出她有任何行为,是违背公序良俗的,平白糟蹋他人的劳动成果,反而对公司的形象更不利。”
梵星云抬手摸着头顶上胡茬一样的短发,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孙小兵点头,梵总忘了过去三年的事,那苏静怡和小念念他应当没有印象。
他既然不愿意换,那他的出发点就公司的利益。
这时,蒋美琪从外面推开门进来,甜甜叫了声,“星云,我给你带了最爱的水果。”
她手里捧着一个透明盒子,里面有形形色色的水果,西瓜,芒果,葡萄,车厘子,荔枝,龙眼等。
上面放着几根叉子,摆成一个爱心形状,看出来相当用心了。
她将水果放在茶几上,一条紧身抹胸裙,衬得她的身躯凹凸有型。
“我不吃,你拿走吧。”
梵星云淡淡说道,出院后,他就改变了以往的西装革履,换成休闲舒适的服装。
外形上看起来更加平易近人,但待人的态度上却冷若寒霜。
“我跑了几个地方给你买的,这都是市场上最新鲜的,可甜了,你尝一个嘛。”
蒋美琪当然不会轻易退缩。
以前有伍悠悠这个劲敌,她不战而败。
如今两人已经离婚,梵星云还把他们之间的情感纠葛,忘得一干二净。
偏偏他的身边,又不曾出现过其他女人。
这分明就是,老天爷给她制造的机会,一个跻身上流社会,世世代代为人上人的机会。
她怎可能放弃?
她端着盒子,婀娜多姿的向梵星云走去。
梵星云紧紧盯着她,缓缓伸出手。
孙小兵识相的走开,走到门口处,被梵星云叫了回来。
他将水果盒递给孙小兵,“拿去,分给同事们吃,就说是蒋小姐请的客。”
在场的两人,都愣住了,料谁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这么公然驳了人家的脸面。
孙小兵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拿不该拿。
看着蒋美琪瞬间垮下来的嘴脸,左右为难。
“拿去啊,还愣着做什么?”
他将水果盒直接塞进孙小兵怀里,转头对蒋美琪说,“你也出去吧,没事别往我这儿跑,任何事直接跟小兵对接。”
孙小兵抱着水果盒赶紧先逃,这种得罪人的事,他最怕了。
“那,我先退下了。”
蒋美琪悻悻退去,转身的刹那,目透寒光。
“优曼传媒”公司成立。
伍悠悠和苏静怡两人站在公司门口,看着那四个大字笑得一脸灿烂。
新成立的公司,就在阜宁村附近的国贸大厦。
外观和规模虽然没有梵星云的悠然云府那么高档,阔气。
但胜在地理位置优越,即使富豪云集,也丝毫不缺烟火气。
这儿随处可见各个年龄段的人,上到九十多的老人,下到刚出生的婴儿。
还有各种行业的人才,有金融大亨,有企业大佬,有留学的海归,也有创业的青年。
即便是大型商场,买菜,购物的有厨艺出色的保姆,也有高贵优雅的富太太。
而悠然云府,主打的是现代化,未来感,基本都是年轻人扎堆,鲜少看到幼童,更别提老人了。
伍悠悠搂着苏静怡,指着窗外的风景,“静怡,这儿就是我们创业的摇篮,将来我们混出名堂来了,天下男人任你挑。”
“伍总这么大放厥词,不怕我当真啊?”
“就怕你不当真!”
苏静怡双手捧着脸,一脸花痴,“谈恋爱我找帅的,会哄人开心的,结婚我找有能力又可靠的,男演员……”
她捂着脸做娇羞状,“老天啊,他们不会排着队向我秀肌肉,等着我一个个潜规则他们吧,那我这肾……”
光想想,就腿软。
苏静怡双手环住伍悠悠的脖子,整个人挂在对方身上,嘟着红唇,双眼迷离。
伍悠悠戳着她的太阳穴,咬牙切齿的,“打住,收起你那花花肠子,不该动的人,别动,我可不想一世英名毁在你的裙摆下。”
“那不是天下男人任我挑吗?”
这么快就反悔了,放个屁,都没销声匿迹这么快。
“那些靠下半生博上位的人,算男人吗?”
伍悠悠掰下她的双臂,“记住,你有我,你也不准靠男人!”
闻言,苏静怡色眯眯的看着她,笑得一脸荡漾,“悠悠,你若是男人,我给你生七个葫芦娃。”
“滚!”
下午四点,两人去幼稚园接小念念。
和蔼亲切的园长,正站在校门口欢送小朋友们离开。
伍悠悠上前热切地和人打招呼,“园长妈妈,下午好。”
“念念妈妈,下午好。”
园长是阜宁村本土人,上次两人相谈甚欢。
伍悠悠和她透露过,自己开公司的事,还说开了公司,第一个就为他们的幼稚园免费拍一段宣传片。
为下个学期招生做准备。
在阜宁村这个幼稚园,生源是不用担心的,毕竟能进来的人,也就住在附近的阜宁本地人。
即使学费昂贵,但大多数人还是挤破脑袋进来。
作为家长,都知道圈子和见识的重要性,他们深知,任何人都无法赚到自己认知以外的钱。
虽然不愁生源,但学校的知名度要打响,打得漂亮。
所以,幼稚园几乎每年都会拍一段宣传片,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但千篇一律都是展示学生风貌,校园风采。
了解到伍悠悠是美国留学回来的,还主修这门功课,在美国也参与过一些大制作。
园长打算让她放手试一试,还强调说,市里有和评选十佳幼稚园的活动,希望这个宣传片能助力他们排上名次。
钱一分不少。
两人热情握手。
接到念念后,园长妈妈便领着他们到处转转,在她的详细介绍下,苏静怡拿着本子认真做记录,伍悠悠则举着相机,拍下园区的每一个角落。
傍晚,晚霞一行千里,整个天边红火一片。
夕阳西下,余晖洒满整个校园,仿佛披上了一层轻柔的薄纱。
透着温柔和煦的神秘。
伍悠悠爬到高高的城墙上,将这一幕永远定格在镜头下。
小念念仰着头,举着双手,语气急切,“妈咪,小心,不要摔呀。”
苏静怡捧着本子一边写字,一边逗她,“妈咪不会摔,妈咪是内裤超人,她会飞!”
园长抱起小念念,亲昵地蹭蹭她肉乎乎的脖子。
“有女儿真好,从小就这么贴心,可惜我生三个都是带把的,最小的都上高中了,一进门,鞋子就往天花板上甩,天天把人气去半条命。”
“园长妈妈,看不出来啊,你那么年轻,孩子都那么大了,你怎么保养的?”
伍悠悠表情夸张的看向对方,然后从高墙上一跃而下。
小家伙惊讶的张大嘴巴,“哇~妈咪会飞耶,园长妈妈你看,妈咪真的是内裤超人,她会飞。”
园长脸上笑开了花,“别骗我了,我都快五十的人,做你母亲都绰绰有余。”
女人嘛,最兴别人夸自己年轻,漂亮了,即使对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反正歹话不入耳,好话不入脑。
“没骗你,我们三个走在一起,纯纯的姐妹花。”
苏静怡搂着园长,来一句神助攻。
“还有我呢……”
小家伙举着手抗议,明明四个人在场,怎么能单独忽略她呢。
现场欢笑声延绵不绝。
法庭上。
钱富贵对着孙小兵大喊,要求他撤诉,并表示自己愿意给予对方经济补偿。
孙小兵笑着问他,你儿子吃一顿饭都逃单,你确定你们赔得起吗?
“我还有老宅,你们不是要我的地吗,我给你们就是,我不要五千万,只要三千万,三千万行不行?只要你们撤诉,放我们父子俩。”
孙小兵眯起眼睛审视对方,别说三千万,如今就是三百万,公司都不会收的。
反正这一块地已经晾了三年,动工方案没有重启之前,他们是不会理会他的。
“你就留着养鱼吧!”
眼看撤诉无望,父子俩一改刚才的求饶姿态。
即使双手被铐住,肩膀被两名警察押着。
他们依然像一只准备下油锅的蚱蜢,不停的弹跳,咒骂。
挣扎间,钱多多朝着身旁的警察,吐口水。
换来对方一个拳头,打在他脸上。
鼻孔瞬间鲜血直流。
钱多多没法捂着鼻子,只能仰着头,防止鼻血往下流。
“老实点!”
两名警察抓着他的头发,将他头往下压。
法官当庭裁判,钱富贵和钱多多两人因为私人恩怨,毁坏公共道路,造成过路车辆出事故,一人受伤。
已经构成危害公共安全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判决刚下来,父子两人立马停歇了,站都站不稳。
孙小兵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法庭。
身边立即围过来几个记者,他们举着话筒。
问他,对这一次的判决是否满意?
梵星云在这一次的事故中,造成什么样的伤势?
如今恢复情况如何?
孙小兵像一个大明星一样,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
国贸大厦八楼808室。
伍悠悠制定了一个招聘广告,上面罗列了招聘岗位和需求,有摄影师,设计师,助理等。
公司起步初期,为了控制运营成本,她和苏静怡则需要身兼多职。
但考虑到幼稚园还有十多天就要举行散学典礼了,招聘摄影师就显得尤为迫切。
“给小朋友拍摄是最难的,也是最简单的。
难的人,孩子太小,执行力低,拍摄过程中就会有很多突发的事情。
简单的,孩子的快乐是最纯粹的,他们不需要演,就很自然,很有感染力。
只是目前只有我们两个,实在不行就先招一个男摄影师,不然光扛道具这一点,就让你我累得够呛,更不用说扛着摄像机追着一群孩子跑了。”
伍悠悠苦着脸,这么短的时间,找一个称心的摄影师,属实不容易。
除非舍得下血本。
苏静怡原本还在跟服装厂的人员做对接,听说伍悠悠要招聘男摄影师,就来兴趣了。
“男的啊,挑男人我在行,这事就交给我吧,保证完成任务!”
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不料却遭来伍悠悠一记白眼
“你以为招男模呢,我要的是技术型人才,还有愿意与我们共同成长的摄影师,哪怕赚了钱,大家一起分股份。”
“瞧不起谁呢?”
苏静怡侧过脸,小声嘟囔。
“定制衣服的事,谈得怎么样了?”
伍悠悠站在她身后,看着电脑屏幕聊天记录。
苏静怡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如果用服装厂现有的布料,只要版型确定下来,四百多套服装大概四五天可以赶出来。
如果再加上打包和发货时间,七八天到货。
但工厂接急单要加钱,否则只能按订单顺序排单,大概一个月时间。
伍悠悠默默算了下,五六天拿到货,这个时间不算太晚,可她希望能再早点。
“工厂在哪?”
“莞城,与邕州交界处。”
伍悠悠搜了下地址,不到两百公里,开车也就两个小时的事。
散学典礼服装是伍悠悠跟园长提的,说他们是无偿赞助,前提是允许印上公司的 logo。
设计图已经给过园长过目,logo 以一种艺术形式,隐藏在领口的边缘,就像衣服自带的花边。
完全不会抢了幼稚园的品牌风采。
这么点大的孩子,对着装品牌没啥概念,但这些孩子却是邕州生活最富足的一批人。
他们的父母,都是各行各界的上层人物。
这些人也许对服装的版型,不会那么在意,但对材质安全,一定是最重视的。
所以,选面料这块,一定是最好的。
若是孩子们在散学典礼上,穿上他们定制的衣服拍一组写真,对于公司的宣传也起到积极的作用。
反之,衣服材质若不好,被毁掉的可不仅仅是公司的声誉。
“跟那边说一下,我们即刻出发,小孩子的皮肤稚嫩,面料这块不容出现任何差错。”
两小时后,汽车根据导航的指引,驶进了一个工业园。
这一片工业园看起来整齐干净,远远就能看到几个公司的招牌。
伍悠悠推推副驾驶上打呼噜的女人,“瞌睡虫,该醒醒了。”
苏静怡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
昨晚熬夜追剧,睡得太晚,今天小睡会,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她把头伸出窗外,看到一栋三层楼的房顶上,几个大大的红色字体“凤华服装”。
兴奋不已,“就这儿了,我跟对方说一声。”
伍悠悠刚停好车,楼上下来一年轻女子和一名中年男子。
男人的脸上和手臂上,分布着一些狰狞的疤痕,像大火烧伤后的样子。
两人正朝着她们的方向走来。
女子不确定的喚一声,“是苏小姐吗?”
“是!您是李小姐?”
苏静怡收起手机,两人热情握手。
“是的,你好苏小姐,欢迎远道而来,这位是我们这凤华的老板,郭总。”
简单问声好,苏静怡也向对方介绍伍悠悠,“这是我们优曼传媒的伍总。”
“伍总?”
郭总看向伍悠悠,由疑惑转为欣赏之色,“没想到你这么年轻,真是后生可畏啊!”
伍悠悠被夸得有些心虚。
公司刚开始,除了她们俩,员工都没有一个。
“郭总过奖了,优曼是一家刚成立的新公司,未来发展如何还不好说。
但凤华成立二十多年,却实实实在在为地方纳税,提供了这么多就业岗位,养活了许许多多家庭,和您比起来,我们还有很大的差距。”
一阵寒暄过后,两人在郭总的引领下,去产线上参观。
三层楼,总共八百多平,在职工人不到五十人。
这规模,在国内算是很小了。
机器看起来都比较陈旧,员工的年龄也基本都是三四十岁的样子。
大家在辛勤工作的间隙,偶尔闲聊几句,整体氛围看起来很融洽,就像认识多年的老友。
说实话,两人的观后感都不是很满意。
这样的规模,如果想要交期提前,想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些年,全球经济环境不好,国内很多制造业都遇到了很大的挑战。
如果经营不善,随时都可能倒闭。
“凤华的大致情况,二位也都了解过,容我冒昧问一句,二位还有什么疑问或者顾虑吗?”
伍悠悠和苏静怡相互对视一眼,双方都能感觉到对方心里有话。
当然,商场老手郭总也看出来了。
他决定豁出老脸,再争取一把。
“听说二位是从邕州过来的?”
伍悠悠微微点头,“是的,我是土生土长的邕州人。”
老板怅然回忆:
“我们凤华也是在邕州成立的,曾经坐拥一万多平米的工厂,员工人数最多的时候,高达六百多人。
后来,邕州为了发展,把我们这些低端产业慢慢移除了。
十几年前,我们搬过来的时候,只有两百多人跟过来,基本都是夫妻两人长期在厂里做事的。
这些年,服装行业遭遇了寒冬,订单减少,员工赚不到钱,慢慢的就剩下这些人了,我们也就换了更小的地方。”
伍悠悠内心涌上一丝丝怜悯。
以前自己家就有一个大型厂房是用来出租的,租客也是做服装生产的。
老板为人和善,伍悠悠亲切的喚他一声“龙叔”。
每一次,厂里搞什么大型的活动,或者逢年过节聚餐之类的,龙叔都会邀请他们全家一起。
以前父母因为工作忙,很少出席,但爷爷带她赴约几次。
厂里的叔叔阿姨们,都很喜欢她这个好看又乖巧的城里姑娘。
厂里接到儿童服装订单,龙叔也会挑一些她喜欢的风格,送给她。
每一次在厂里试穿新衣服,她都开心的在人前转一圈,大家都笑着说,她是厂里的小模特,活招牌。
后来他们搬走了,伍悠悠大哭了一场。
父母出事的时候,爷爷禁不住打击住院了。
龙叔听说后,专程赶到医院问候,抱着小悠悠哭成泪人。
爷爷常说,龙叔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苏静怡听后,内心也有一丝丝触动。
这让她想起父母奔走各个工业园,和别人谈收回钢铁废料时的情景。
她拉拉伍悠悠的衣角,眼里带着期盼。
伍悠悠懂她的意思,她一直是一个内心善良,共情能力很强的人。
这也就是两人能交心的原因。
她一定在想,如果订单持续减少,那么厂里几十号人,就是几十个家庭都断了收入来源。
毕竟剩下的员工都是中老年人,除了少部分车位算是技术工,其他的都是体力活,从这里出去都不一定能找到工作。
但伍悠悠想得比较实际,这一单,并不能让这家工厂维持几天。
关键还得他们自救。
“郭总,方便介绍你们的布料吗?厂里现成的布料,有没有上乘的,能够一次性做四百多套衣服的。”
老板回想了会,站起来对两人说道。
“上乘的布料有,以前我们给一些国际大品牌做加工,这两年行情不好,对方拖欠我们大半年的货款,布料就被我们扣下了。
材质和检验报告,甚至出口许可证我们都有,你若不介意,我带你们去仓库看下。”
进了仓库,老板拆开几包布料,全都是上好的羊毛面料,颜色也很齐全,白色最多。
防水防潮这块做得很好,没有起球,发霉,发黄等现象。
儿童贴身穿,完全没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好的面料,价格方面对方会不会开天价呢。
毕竟这种材质的成衣,贴个牌子就是千把块钱一套。
四百块算下来,这个支出就是一笔不菲的费用啊。
见对方犹豫不决,老板率先提了,“好料子做出来的衣服,贵也就贵在料子的本钱上,加工费其实都差不多的,只是工艺这块要求高一点。”
伍悠悠点头,四百多套对于服装行业来说,也只是一个小订单,况且自己并不是长期合作的客户,也就不好再提过多的要求。
“我们带了图纸过来,今日定下来,贵公司能在三天时间赶出来吗?”
“三天?”
李小姐数着手指算了下,“打板,做样一天,接下来就是裁缝,熨烫,包装。
赶赶还是可以的,只是我们手头上还有急单,虽然不多,但交期就在这两天,除非加工时。”
“那就加工时,最近订单少,大伙到手的工资都没多少,马上又要暑假了,用钱的地方多。”
“那单价?”
伍悠悠最后问出了最关键的一环。
李小姐当着两人的面,核算成本,合计货款七万多点。
换算下来,每一套的成本也就一百六十元左右。
伍悠悠当场支付了百分之五十的定金,李小姐显得比老板本人还激动,她拿着合同的手,微微颤抖。
后来才知晓,她是在凤华谈的第一笔订单。
签合同的时候,看到郭七龙这三个大字,伍悠悠又问了下对方的祖籍。
“你是龙叔?”
郭总抬头,仔细看着面前的女孩,“你是悠悠?”
伍悠悠坚定的回答,“龙叔,我是悠悠。”
她上下打量着他的面容,“龙叔,你怎么……”
怎么受伤了?
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看起来这么苍老?
龙叔羞愧的低下头。
故事发生在十三年前,工人把小孩从老家带出来过暑假。
小孩子顽劣,点燃了成堆的布料,燃起了熊熊大火。
工人们落荒而逃。
救火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一个小孩子,龙叔不顾大家的阻拦冲进火焰里救出孩子。
孩子被龙叔用大衣包着,只有露在外面的脚受了皮外伤。
而龙叔身上却大面积烧伤,视力也受到了影响。
在医院治疗的一个多月,员工走的走,订单也流失惨重,从此生意一落千丈。
李小姐禁不住痛哭,“我就是那个小孩子,因为妈妈没空带我去游乐场,我生气摔破了手里的打火机,才引发了火灾。”
长大后,她进了凤华,为了报恩,也为了赎罪,也为了重振凤华。
可是,现实往往比理想困难得多。
所以,今日这一订单,对她来说是无比的重要。
苏静怡听后,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跟着抽泣。
出门前化的妆都花了,也阻止不了她那么大声的醒鼻涕。
李小姐递给她一包纸巾,两人像比赛一样,哭得停不下来。
龙叔知道李小姐是出于内疚,他安慰道,“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我们活在当下,向未来看齐。”
随后转头看向伍悠悠,“你说你姓伍的那一刻,我就认出你了。”
伍悠悠略显惊讶,“龙叔,你我最后一次见面都过去十五年了,你怎么认出来的,既然认出来了,为什么不认我?”
和龙叔断联的那些年,爷爷还总是叨叨,说什么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他若是早点表明自己的身份,伍悠悠就不跟他废话那么多了,肯定直接签合同,都不带砍价的。
龙叔收起合同,“年龄相仿,又来自邕州姓的伍姓女子,能不多想吗?再说你和小时候没怎么变,长大后和你妈妈简直一模一样。”
“至于为什么不表明身份,我就是怕你出于同情才签合同,而非真心想跟凤华合作。”
“叮铃铃……”
熟悉的下班铃声响起,员工们纷纷离开自己的工位,向楼下走去。
龙叔抬手看了下手表,说吃饭时间到了,并邀请两人一起吃顿饭。
伍悠悠欣然答应。
“小婉,你先电话订餐,问下悠悠和苏小姐有什么想吃的?”
“好的,郭总。”
悠悠拉住小碗的手,表示自己更愿意在公司食堂里和大伙一起吃。
因为她知道,龙叔从来都是员工一起用餐的,他不希望龙叔把她当成客户一样对待。
龙叔带着两人进了食堂,没一会,小婉领着一个工人,拉着一板车的饮料和水果过来了。
大家井然有序的排队领取。
龙叔趁拍着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我相信,大家一定很怀念我们在邕州日子,因为在那儿,时不时就有一个小可爱闯进大家的生活,她给我们带来了无限的欢乐。”
在场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伍悠悠就被推了出来。
“今日,我隆重的向大家介绍,她就是伍悠悠!”
伍悠悠腼腆的向大家招手,“叔叔阿姨们,好久不见,我是悠悠。”
“悠悠?伍爷家的悠悠?”
“是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乖巧好看。”
“听说我们离开后不久,她爸妈,还有奶奶都过世了,这可怜的孩子。”
大家围着悠悠,并积极献出手里的吃食,有的人则拿出手机咔嚓咔嚓拍几张。
看得苏静怡和李小婉一脸艳羡。
有的人,真的就是,往哪一站都是主角。
……
续下篇
如侵立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