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生孩子，这是第二次进手术室。家属说，两小时后，医生拿着切下的甲瘤出来给他看，像一朵带血的菜花。 事实上这已经很好了。切除半边甲状腺，病理结果是乳头状癌，发现得早未转移。两天后出院，也未有显见的痛苦，剩下就是三年的连续服药。 是的，它是癌，但没有要了我的命，甚至连生活质量的损害也很少。但它长着吓人的样子，走到我面前，大声提出警告：别再过度使用自己的身体了！我方才惊醒。 - 从得知体检结果开始，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反省。 孩子两个月月嫂下户，到现在14个月，这一年我确实过度透支身体。因为现实与愿望之间关系紧张，因为无人可求，只能反求诸己。我想拽自己一把，无奈能力又不足，只能拼体力。 孩子出生后，睡过的整觉两只手都不够数。趁娃睡着的时间干别的，从早晨到凌晨，整年如此。该睡时却睡不着，太多事要想要办，我的神经已被训练得像个雷达，无法放松。真感觉过去三十年吃过的苦，都没有这一年多。 没有人是铁打的。我只是在向我的身体借债。 - 年逾七十的老母要来陪我，她也才上半年做完一个大手术，我死活没同意。 电话里我那大嫂子听我一说，立马眼泪水来了。听她嘟囔着“女孩子没个容易的”，大概是被看见了吧，我竟也落泪。 是的，我就是心强命不强。现在我知道了。 - 想起练瑜伽时，老师总是提醒我：别用爆发力。 我才意识到，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用力方式。虽是一种蛮力，但也好过没力。坏处是用多了会代偿。年轻时不觉得，因为代偿得起。如今却不同，各处都捉襟见肘。 我总能单手抱起20斤的孩子，代偿了肩也代偿了背，但我的腰未必允许，它脆弱而愈发脆弱。 是时候调整用力模式了。很多事发狠一天一月没用，不如缓慢匀速努力三年。 - 再次是要驯服欲望。 入院检查时满医院穿梭，想象上帝视角俯瞰这些被标记坏掉的机器。他们健康时在外辛勤做着牛马，坏掉了就来这里一顿维修，出去又做辛勤的牛马，直到突然某一天嘎掉。想到这样度过的一生，突然感到悲凉。 - 别再这样生活了。 拼命赶路的人是可悲的。不要等到口袋里的东西被拿走时，才意识到那是宝贝。 还要谈理想吗？ 要，但前提是安于当下。其次都是其次。 如果一生就是这样的潦草，那也是可以接受的。但是至少，别丢掉感知花开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