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去世后，我爸借口上班忙把我送回了奶奶家。 一年后他再婚，娶了一个带孩子的女人，那个男孩子只比我小一岁。 奶奶说，我爸有新家了，得把我接回去：丫头也得上学了，咱们这儿离学校远，我又不会骑车，没法接送…… 我爸说，丫头性子拗，接回去怕和新妈处不好： 等再过两年她大点了，懂事了我就接她回来…… 那天晚上，奶奶搂着我，唱了一晚上的小白菜。 我却没心没肺的呼呼大睡。 奶奶养孩子，那真的是放养，我就像是院子外的杂草，完全没有了妈妈还在时的样子。 年底，我爸领着新妈回奶奶家那天，我正和东院的嘎蛋为抢一个桔子大打出手。 他拽着我的头发，我揪着他的耳朵，他的脸蛋上有我抓的痕迹，我的手背上有他牙咬的印子。 我爸他们进了院，我奶隔着院墙喊：凤丫头你野哪去了，没看见你爸回来了么！ 我跟嘎蛋说今天暂停，想打明天继续：我爸回来了，让他看见我和你干架准又吵吵我…… 我扑打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棉裤和棉袄上都有露出的棉花。 我爸和新妈寻了出来，身子后面坠着一个小萝卜头，干干净净的不像凡间的娃。 一见我，我爸皱起了眉头：你看看你，哪还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 新妈长得很好看，好看的让我自惭形秽，我把露着脚趾头的棉鞋往身后藏了藏，看着爸爸没敢说话。 新妈拽了一下我爸的衣襟：有话好好说，别吓着孩子。 她走到我跟前，伸手拢了拢我乱草似的头发： 你是小凤吧，我在你爸那儿看见过你的照片。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你爸现在的妻子，你可以叫我李阿姨…… 我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在我爸的注视下，从牙缝里蹦出了阿姨这两个字。 奶奶说，我不能惹我爸生气，怕惹恼了他他不接我回城上学了。 我妈去世之前曾再三嘱咐让我好好上学，好好活着。 我没忘，我每次梦见她她都会这么说。 我爸给我买了新衣服，新妈看着我裸露在外的黑脖子和黑手没让我穿。 第二天她领我和奶奶去了镇上，镇上有一间洗澡堂，每个人要5块钱。 奶奶不舍得：庄户人家，管什么板正不板正，你没见越邋遢的人越健康啊！ 新妈拽着奶奶的胳膊：娘，钱我已经付上了，你不洗他们也不退。 你就洗洗吧，洗洗身上舒服…… 我和我奶在水里泡了半个小时，我奶说，搓下的灰能上二亩地。 新妈买了洗澡液和洗发水，一年多了，我的头发终于乖乖的趴回了头皮上。 新妈闻了闻，夸我真香。 我的脸红了。 我穿上了新衣服，头发被新妈编成了麻花辫，还别上了一只金色的蝴蝶结。 到了街口碰见嘎蛋，他愣是没认出我来，我喊他，他的嘴巴张的能吞下鸡蛋： 凤丫，你是妖精么，怎么学会变身了？ 气得我又追了他二里地。 大年三十晚上吃过年夜饭，我们一家人都坐在桌子前聊天。 我爸跟奶奶说，让我在家再待一年半，回城直接上一年级。 新妈说不行。 我爸说，那就再待两年半，8周岁上一年级也不晚。 新妈却说这次进城就在带上我，跟她儿子一块上一年幼儿园： 孩子在家野成这个样子，婆婆带的也不上心，你这当爹的心里一点数也没有吗？ 你看孩子的手和脚上都是冻疮，头发上都长了虱子，这要是让她亲妈看见，还不得心疼死。 奶奶在一边嘟囔：我怎么不上心了？在我们村里谁家的孩子不都是这么长大的吗？ 磕点碰点冷点都没关系呀，摔摔更健康。 新妈说奶奶，我不是埋怨你，只是觉得孩子在家里会受委屈。 我既然嫁给了你的儿子，这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得对她负责……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这次回来，本来不打算把我带回城里的。 我爸上班经常出差，新妈也是三班倒。 带她那一个都挺吃力，要是我再回去，万一跟她儿子两个人合不来，总归有一方会受委屈。 后妈难当，后爸也不好做，亲生的孩子两个一碗水都不好端平，更何况是组合的。 可她看见我在老家里的状况，跟她脑子里我爸形容的那个软糯漂亮的小女孩完全匹配不起来。 她心疼了。 既然新妈都发话了，作为亲爸的我爸自然不会反对。 我回了城。 庆幸的是，从小生活在城里的那个乖崽我的那个便宜老弟跟着我混了10多天，完全把我当成了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神灵。 我会爬树，会溜冰，会把雪球团得溜圆，还会在雪地里捕鸟，砸开冰捕鱼。 我说啥他听啥。 这一下也解决了我爸他们的后顾之忧了。 可一进家门，我就觉得不对了。 客厅里完全变了样，以前本来挂着我爸和我妈结婚照的地方，现在是一副山水画。 家具换了，装修也变了。 整个客厅已经没有了我妈生活的痕迹。 我觉得心里酸酸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新妈吓了一跳，连声问我怎么了？ 我不说话，只看着挂相框的地方发呆。 新妈拉着我的手：来，你跟我来。 她领着我进了我的卧室：你的屋子我还得留着，维持以前的样子，我知道你会想你妈妈，我把你妈妈的照片也放在了屋子里。 你要是想她，就哭一场吧，闺女想妈，不丢人。 哭完以后就把妈妈放在心里，日子咱们还得往前过……（后续评论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