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宋 欧阳修 浪淘沙-把酒祝东风
在古龙的《多情剑客无情剑》中,古龙将寂寞写的深入骨髓。
在林仙儿的别院,窗前的梅花开的正艳,岁尾的梅花与岁初的桃花一样,
花不见叶,叶不见花, 花叶生生两不见。
阿飞仰着头,一朵一朵的数着开放的梅花,欣喜又落寞的说:“窗前的梅花已经开了99朵!比昨天多开了19朵!”
李寻欢心中一颤,二十年前,他离开林诗音后,他就明白一个人数梅花的寂寞,这种寂寞与他削手中的木像一样。
这么多年来,他用名震江湖的小李飞刀,削了多少尊木像,他已记不得了。
如阿飞数的梅花,每一朵,都有林仙儿的影子,每一刀,都有林诗音的影子。
寂寞和孤单不一样,孤单是一个人的事情,寂寞是两个人的事情。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寒来暑往,燕去燕归,恒山山涧之间的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恒山山涧之间的梅花,谢了又开,开了又谢。
桃花开了几朵,梅花开了几朵,如阿飞一样,一声青衣的仪琳晓得一清二楚。
(一)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
九月,进入大三,我忽然觉得学校空了,偌大的学校人来人往,却再也没有那个女孩的影子。
她毕业了,去了另一个城市读研究生。
而我,还在这个学校,每天打水、上课、看书、写字,往返在南区到北区的路上,虽然和很多同学一起,可我总觉得是一个人。
我常常记得,她白衣胜雪,红衣如焰,神情之间,颇有林青霞饰演的东方不败的样子。
我常常记得,她冷清的脸上嫣然一笑,如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又如如春水映梨花。
在一个百无聊赖的下午,在图书馆,我看到一本《红楼梦》的解析,解析贾宝玉和袭人初尝云雨情后,一宿无言的真正含义。
解析上说,一宿无言并不是仅仅指一晚上两人没有言语交流,而是指一晚上两人都在水乳交融,身体上的鱼水之欢,如鱼贪恋水,如水包裹鱼。
我哑然失笑,这才是正解,想到那一夜,在陌上开花宾馆的晚上,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后来读白居易的《琵琶行》,我觉得他写的更可能是一场艳遇,如那天晚上,在陌上花开宾馆的圆床上。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那晚上连着的第二天早上,退房的时候,我把床上的被子平铺好,以掩盖下面依旧湿润的床单。
独自莫凭栏,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再去易名为半湾塘的未名湖,也不再去自习室,甚至上课也不想去。
直到机械制图的常老师忍无可忍,让人转告我,再不去上课,这一课就给我按挂科处理了。
挂科不是好玩的,我决定去上课了,日子还要继续。
随后的一天早上,在学校食堂吃早饭,遇到我们班的一个学霸小姑娘。
“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吃饭啊?“她将盘子放下,坐在我的对面,清脆的笑着。
“嗯,坐!坐!”我仰着头笑了一下,微微起身,示意她坐下。
“最近怎么都不见你上课?常老师在课堂上说,你还有老万几个人若再不上课,都要让你们挂科的!”她边喝汤,边和我说话,有一点责怪的意思,也有一点慌里慌张气喘吁吁的感觉,可能是刚坐下的缘故。
‘’听说了,最近比较颓废,不想学习!”我把盘中的饭胡乱吃完,叹了一口气!
“问题应该也不大,你以前学习又不差!你,你好久没去自习室学习了吧?”她顿了一下,问我。
“嗯,是的!”我忽然觉得有点惭愧,又叹了一口气!
“别老叹气的,不好!”她看了我一眼,眼睛在眼镜后面闪烁了一下,又移向别处:“那,那要不,你跟着我上自习吧,我、、、我可以辅导你!”
“好啊!那先谢谢你!”我知道她是我们专业的学霸,一个很淳朴的农村女孩,大学两年了,还如一个高中生一样,每天早上、晚上都去自习室学习。
她其实挺漂亮的,如白雪公主里面的灰姑娘。
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牙齿,扎着最简单的马尾,没有画一点点妆,也许她从来没有学过化妆,农村里来的女孩,谁学过化妆呢?
我吃完饭,等她一起去教室,在我无意的的注视下,她手忙脚乱,菜掉在桌子上,汤洒在菜上,筷子掉落在地上。
这种感觉我很理解,农村来的孩子,在大学的迎新班会上,手足无措紧张的要死,只能看别的同学多才多艺,能歌善舞。
我把目光移开,看餐厅里面,人来人往,广播里面放着任贤齐沙哑又忧伤的的一首歌《飞鸟》。
听飞鸟说、你从冬天经过 \ 冬天没有叶落 、雪地很寂寞
听飞鸟说、你从海上经过 \ 海上没有风波、 浪花很寂寞、
听飞鸟说、你从梦里经过 \梦里没有颜色、 梦很寂寞
、、、、、、
忘了我的歌、忘了我、没有自由的自由、没有人等我
相遇太匆匆 、太寂寞、也可以过得、过得很快乐
(二)
今夕何夕兮,泛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仪琳是可爱的,她宁愿被田伯光当众羞辱,也不愿破除荤戒,在守住清规戒律与被当众羞辱之间,她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
看似迂腐不堪,实则是非分明。
仪琳是倔强的,因为恩人令狐冲想吃西瓜,经过内心的千般挣扎,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偷回了西瓜。
恐怕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时的她,早已是情根深种。
费彬要杀仪琳灭口,是令狐冲舍命相救,仪琳被田伯光盯上,也是令狐冲舍命相救,定逸等师太遇难后,也是令狐冲抛开世俗成见当了恒山派的掌门。
在血雨腥风的江湖路上,令狐冲护送恒山派众人回山的时候,仪琳的心在幸福和痛苦中撕裂。
她偶尔瞥一眼令狐冲,心中羡慕小师妹岳灵珊和华山派的六猴儿等师兄弟是多么幸运,不费吹灰之力,每天都可以和令狐大哥在一起。
可他怎么会一直做恒山掌门人呢?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而权宜之计后,他就要离开了。
她多想,众师姐师妹能早一日回到恒山,回到恒山就安全了。
她又多想,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头,就算血雨腥风。
就算血雨腥风,但能与令狐大哥一路同行,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三)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只是,只是在令狐冲昏迷重伤的时候,他还是喊着小师妹的名字。
如佛家的当头棒喝,她对着清冷的月光,对着心中的白衣菩萨,万念俱灰。
若说没奇缘,为什么偏偏又遇到他?
若说有奇缘,为什么却只能空牵挂?
也许这就是注定,自己早已身许佛门,人间的情爱注定与她无缘。
也许这就是天意,就算不在佛门,他们也注定无缘——前有岳灵珊,后有任盈盈,那里还有她的位置?
令狐冲达达的马蹄经过她的窗前,本就一个错误,那个身披七彩云衣的盖世英雄的出现,只是一个过客。
他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她的波心,然后各有各的方向。
菩萨说,有缘无分,只能如此!
她不是一个喜欢争抢的人,除了退出,她别无选择。
即便不甘,即便苦涩,即便泪水从冬流到夏,她也只能青灯古佛相伴。
她对哑婆婆说:“我初识得他时,令狐大哥只爱他小师妹一人,爱得要命,心里便只一个小师妹。后来他小师妹对他不起,嫁了别人,他就只爱任大小姐一人,也是爱得要命,心里便只一个任大小姐。”
她对哑婆婆说:“只要他欢喜就可以了。请菩萨保佑令狐大哥无灾无难,一生一世都快快活活。”
万千感情藏于其中,万千苦涩匿于其内,万千血泪流于心中。
(四)
人生如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人生如能不相知,如此边可不相思。
佛说,要断舍离,只是如何能断?
她问佛: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怎么办?
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她问佛:如何才能如你般睿智?
佛曰: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我也曾如你般天真。
以前佛也是人,以前也曾天真,经历情、欲、生、老、病等各种苦恼,枯坐在菩提树下六年之久,才明白生而为人的道理。
只是明白,又何曾放下?
所以,她把自己全部的深情压在心底,只有夜深人静时,才能对着夜空说出自己的小小心思。
有人说:“虚惊一场”这四个字是人世间最美好的词,比起什么兴高采烈,五彩缤纷,一帆风顺都要美好百倍。
那么人间最痛的词语,应该就是爱而不得——爱别离,求不得,黯然情伤,一场无声的厮杀。
可惜了,山涧的桃花开了一年又一年,山涧的梅花开了一年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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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续集里仪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