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老公说，全世界的女人都有貂，我连一件好点的羽绒服都没。我老公摸着我的脑袋说：亲爱的，天这么冷，风会把脸吹皱，雪会把你下白头，你就在家乖乖的待三月，天热了再出窝。 我知道就是老公给我买我也舍不得，老公八十多岁的奶奶只知道肚子饿要吃饭饭，吃了饭饭还要饭饭，拉着二婶的手哭:不给我饭吃啊，全是坏怂，你摸我的肚子是扁的…… 心想小叔子考上大学，跳出农门，大学毕业就万事大吉。 小叔子自己也信心满满：爸，妈，我知道我哥一个人养全家，我会努力。 我老公常常为弟弟寒暑假端盘子心里愧疚，每到年三十公婆就提不起精神。 我安慰:还有两年德德就出来了，出来了就好了。 小叔子上大学是真的上，别人还在春睡迟迟，他已经在食堂牛肉面馆揉好两袋面。 雪天同学贪恋热被窝，他跑上跑下代跑腿，买一份早餐收一块钱跑腿费。 别人下课了三三两两，成双成对在外面吸收新鲜空气，他在教室屁股不挪鼻子无感的消化尾气。 他成绩很好，很幸运考到环卫局，很幸福的遇到了一个女孩。 他的付出得到了回报，有稳定的工作有爱他的女孩，但是现实又很残酷的摆在眼前。 丈母娘要求不高，城里有房子，彩礼看着给，不和别人比，也不要太比别人差。 一辈子地里刨食的公婆便想出一把力，儿子太懂事，上学没让父母费心，上大学没让家里负担，儿子结婚是大事。 也是父母一辈子的大事。 便借钱，各种借，给德德买了一套分期付款的二手房，凑了八万八的彩礼，娶媳妇环节很重要啊，结婚和死亡是人生最大的两件事。 新媳妇那天的穿戴，手指，头上，手腕上的，脖子、耳朵上，酒席要大气…… 一场喜事过后，除了奶奶傻乐，一家人差点断气。 怎么办，公公提出他和婆婆出去干，让我守着家照顾奶奶给孩子做饭。 公公当清洁工，婆婆上北京当保姆，我在家伺候老的照顾小的，别说让我穿漂亮衣服，就是给我我也没机会，肩上扛着老的，手上牵着小的。 没想到我想要一件羽绒服的事被公公知道了，下早班回家的他工作衣上透着寒气，头上冒着热气，两只满是裂口的手举着一千块钱给我。 我不要，我说婆婆刚转了一千块钱，你大儿给了三千，生活费已经给了我。 公公不会表达，指着门后我的羽绒服…… 真的太旧了，好像人身上的油从里往外渗，领子袖口发着油光。 晚饭后小叔子过来给两孩子补课，我讲了公公给我单独一千块钱的事，也讲了家里老房子不住人，厨房的墙裂缝了，厅房的地基下沉了…… 小叔子没吱声，临走放下一千离开了。 其实一家人都在努力付出，公公买菜，婆婆一月给一千，小叔子两口子刚还清尾款，公婆借的钱也还的差不多了。 他们心想趁自己能苦动，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周围家家户户都是楼房，十九岁离世的小姑子得的软骨病，公公背着到北京，上海，武汉，甚至到铁岭找村医。 家有失能老人离不开，有个病孩子的痛苦和难肠没经历过的人无法感同身受。 我们买不起房，孩子要上学，我和老公一个白班一个夜班养着孩子梦里也想买套房。 小叔子的婚事让我们手里有八万，买房还差八十万的计划泡汤了。 每天为日子忙，为孩子的各种节假日各种活动各种花费忙，为房租忙，为一家几口的五脏庙忙。 我觉得没房租房住，没新衣穿旧衣，孩子长身体，老公那么辛苦，不管咋样我要让他们吃好。 别看我们一无所有，每天我家的饭桌上最富有。 牛棒骨汤必须有，我不信蛋白粉，我舍不得买保险，我唯一信奉吃啥补啥。 冬天的羊肉汤，夏天时令蔬菜，我必须保证四个菜一个汤。 老公吃的一身腱子肉，两儿子脸上红扑扑，冬天只穿秋裤，绒线衫上一件卫衣，身上总是热乎乎。 我老公说我胖了好看，我婆婆说我进门后家里日子顺了，德德考上大学了，第一眼看见就说我有福气。 账还清了，婆婆今年忍痛放弃过年四天双薪，赶回来过年，她让我出去转转，买件好一点的羽绒服，给自己买个好点口红，她说她做保姆那家的儿媳妇，一管口红就要一千多。 她塞给我两千，又讪笑着说：别嫌少，想攒钱把家里的房子翻修翻修，我们干不动了就回去，你们过年过节回家家里有个热乎气，德德成了城里人，你和成成老了也要回家。 爸妈没能力给你们城里买房，我找你二大爷算了一下，盖好装修好得三十万，德德说他出一半，我和你爸两个人最多再干两年，把房子翻修了。 平日不说话的公公晚饭后开了口:盖房子，娶媳妇是大事，过完年我回去看着盖房，先从信用社贷点款，房子盖起来大家还，只要咱一家人心在一块，三十来万最多两三年。 围着围兜吃饭的奶奶问：要盖房房嘛，我要住厅堂。 好像一语惊醒梦中人，婆婆把这话讲给二婶听，二叔打电话过来说:把妈送回来吧，人老了念家，叶落了归根，妈八十三了，苦也吃了福也在你们跟前享了。 我们都听出了二叔的意思，公公说:过完年我带妈回家。 奶奶没住上厅堂，但是缓在老屋。 奶奶走时红光满面，抱着双手坐着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