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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一开始,我对哪吒这个ip的改编会有一点抗拒的。
原先这个故事的底色是反叛,子对父的反叛,异类对规则的反叛,这种剧情设定某种意义上很爽文,但另一种意义上,又是“大逆不道”的——至少我很难想象春节档,父母带小孩来看电影,然后看一个儿子怎么在父母面前自杀……?
但如果不这么改,尤其是反过来说这故事是亲情,就变成了对原先内核的完全扭曲。
导演做成功的一件事情,是把父子之间的冲突和不理解,往更深出去追问——
为什么会这样?
父亲不理解儿子,父亲有没有被自己的父辈不理解过?
如果每个父亲,都曾经是不被认可和接受,不得不卑躬屈膝的儿子,后来又变成了古板迂腐,不知变通的父亲,那到底是怎样的一套规则,在让这种关系世世代代地运行?
父,到底是面前这个生物学意义上和你共享DNA的男人,还是某种看不见的,却真实横亘在两代人之间的天堑?
哪吒要做的,不是反抗面前的父亲,而是看清楚这道隐形的天堑,跨过去,和父亲站在一起,共同对抗那个看不见的规则。
在电影中,规则是被具象化的,它无处不在,它不仅束缚着哪吒一家人,也束缚着敖丙,甚至申公豹一家人——有一说一,这部电影是目前为止我看过的封神系列里面,对申公豹刻画最有趣,最丰富的一版。
他是反派,但也是儿子,是兄长,是一个家庭的骄傲和榜样。
以及这版申公豹的智商和冷静理性拉得很满,中间有一个非常关键的情节,我原以为按照常理他绝壁会发疯,但事实上……
算是很出乎意料的一个小桥段。
所以某种意义上,这一次,看似水火不容的这三家人,最后竟然以一种奇特的契机,在某一刻站在了一起。
至于哪吒和父母的关系,自然也就随之有了另一种展开方式。
让我格外触动的是,起初,哪吒父母对他也是有所“期望”的,重塑肉身的情节,他的父母也希望他能有一具“更好的”——本质上就是更符合他们期待的身体。
但最后,哪吒的母亲抱住被万箭穿心的他,说出的是,无论你是仙是魔,你都是妈妈的骄傲,妈妈都会永远爱你。
这是一种放在现实层面,依然真实又悲怆的隐喻:
父母对子女,总是爱与期待并存,忍不住控制,又终归是关切。
权力欲和本能的情感,在不同的时期占据上风。
往往是,因为某些原因,权力终于被消解的时候,爱才会随着潮水褪去,渐渐浮现出来。
“父权”没有了“权”之后,父辈才变成了单纯的,因为与子女血脉相连,而从骨血里,掏心掏肺爱着他们的人。
遗憾的是,电影中哪吒母亲终于说出这番话时,故事已经到了几乎无可挽回的程度。
现实中,好像也往往是如此,甚至更残酷。
太多的爱,被埋藏在权力关系,规训和腐朽秩序的背后,蒸发成了一枚哑光色的,沉默的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