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伦灭亡的过程: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任何入局者都将是受害者

采蓝说历史 2024-02-03 05:54:07

潘多拉魔盒原本装有各种灾难和祸害,如贪婪、虚伪、诽谤、嫉妒和痛苦等,在希望还没有降临之前,必须是要盖上盒盖,永久性地锁起来的。否则,便是洪水泛滥、苦海一片。

公元300年,司马懿最小的儿子司马伦抢了侄孙司马衷的皇位,还恬不知耻地尊侄孙司马衷为太上皇,其实就打开了西晋的潘多拉魔盒,围绕着皇位的贪婪、虚伪、诽谤、嫉妒和痛苦等如期而至。

但是,正在激情燃烧的司马伦肯定不会这么觉得。就好比他抢了别人家的老婆,只要舍得给大家发喜糖,大家也会默认这个女人就是他的老婆一样。

他登基后,便又开始大发封口费了。郡县二千石以上的令长皆封侯,郡纲纪都升级为孝廉,县纲纪都升级为廉史,计吏以及各地区驻京办事处使者,16-20岁的太学生,都任命为署吏。几乎全部官吏各个有赏。(这种人人有份的封赏其实屁用都没有,咱之前已经分析过了)

自己嫡系这一块。世子司马荂被封为太子;二子司马馥为侍中、大司农、领护军、京兆王;三子司马虔为侍中、大将军领军、广平王;四子司马诩为侍中、抚军将军、霸城王。第一心腹孙秀为侍中、中书监、骠骑将军、仪同三司;张林等都登上了卿将之位。

搞完这么一出“普天同庆”之后,当时的西晋朝堂全是冠饰貂尾者(身份的象征)。以至于后来的貂尾供不应求,很多官员只能拿狗尾巴滥竽充数,这也就是成语“狗尾续貂”的出处。

每朝会,貂蝉盈坐,时人为之颜曰:貂不足,狗尾续

另外,突然多了这么多官呀、侯呀、赏赐呀,西晋的国库立马就被掏空了,还打了很多白条。甚至连打造官印的材料都挤不出来了,所以很多“白板侯”就此诞生了。

而以苟且之惠取悦人情,府库之储不充于赐,金银冶铸不给于印,故有白版之侯

大家是不是已经觉得这一切很荒唐了?已经觉得这些伤害性够强烈了?那是因为善良的大家都不忍心再往更深层次去想了。比如国库被掏空背后的财政赤字一连恶劣影响;比如有官无印对官僚体制良性运转体系的彻底摧毁。

咱在这里为了缩减篇幅,就简单解释一下“有官无印”的恶劣影响吧!“印”在古代其实是“官”的共生体,没有官印,你这个官其实是不被认可的,你也没法去行使官职的权力的。所以,“印”就是古代官员的命根子,谁要是把官印丢了,那是重罪。司马伦给官却给不了印,这就跟现在的口头协议差不多,那些官员充满虚幻感。再加上官员太多,官员就不遭人稀罕了,官僚系统的权威性也大打折扣了。一句话,就是把官职由实权本质变成了虚荣本质了。

司马伦把祖宗家当都搬出来撒喜糖之后,便觉得高枕无忧了,不是都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吗?但他不知道,还有一句话叫“臭鸡蛋总会招苍蝇的”,齐王司马冏立马就向他发出攻击了。

司马冏是司马攸的儿子,还是司马伦废黜贾南风运动的主要参与者,但革命成功之后,司马伦仅仅给他安排了一个游击将军的岗位。他原来是右军将军,领营兵千人,掌宿卫,官四品。新岗位游击将军与骁骑将军分领虎贲军,掌宿卫,官四品。这相当于司马冏为司马伦拼死拼活弄死自己的姨妈贾南风,结果啥也没捞到,只是被平调一下,这也太埋汰人了吧?你司马伦对外到处讨好人,唯独这么埋汰我,你是啥意思?

赵王伦密与相结,废贾后,以功转游击将军

关键是,司马伦执政时,其心腹还撺掇过司马伦让司马冏去镇守许昌,相当于把司马冏赶离了权力枢纽。

后来司马伦篡位,把他迁为镇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想安抚他。

这相当于司马伦先是利用司马冏,然后又得罪了他,再回过头拉拢他,简直就是在把司马冏当猴耍。可想而知,司马冏还会买他的账吗?

所以,在司马伦篡位之后,司马冏就把司马伦下派到他那当监军的管袭给干掉了,然后与豫州刺史何勖、龙骧将军董艾等人起兵了。理由很简单,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轮不到你司马伦来当皇帝。但明面上还是不能这么说,因为这样容易暴露你自己想当皇帝的野心。司马冏的檄文是这样写的:

叛臣孙秀,迷惑赵王,应共伐之,有不听命者,诛灭三族!

传檄天下的同时,司马冏还派使者联络了成都王颖、河间王颙、常山王乂以及南中郎将新野公司马歆等,咱们司马家的江山都乱成这样了,大家也都别袖手旁观了,赶紧和我一起把司马伦那糟老头弄下位再说吧。

鉴于司马伦极不体面的篡位方式和司马家子弟的欲望全面爆发,很多司马王爷和司马侯爷都响应了司马冏的号召。

西晋当时共设立了八个都督区(方面军区):关中都督(镇长安)、幽州都督(镇蓟城)、荆州都督(镇襄阳)、沔北都督(镇宛城)、豫州都督(镇许昌)、冀州都督(镇邺城)、青徐都督(镇下邳)、扬州都督(镇寿春)。

这八大军区中,青徐和扬州因为天下一统而无军事压力,基本上就是充当了公安角色,实力颇为一般,兵力较强的就是剩余六个军区。这六个强悍军区之中,沔北军区又因覆盖面积最小而实力配置最低。所以,真正实力强劲的军区就是冀州、荆州、豫州、关中和幽州这五大军区。

上述这些军区的军事实权,其实都掌握在镇这镇那的宗室手中,比如豫州军区的军权就掌握在镇许昌的司马冏手中。看过之前的文章的朋友都知道,其实西晋立国时,军权结构并不是这样的,这是司马炎一生强行打造的。

其实在介绍东汉的军制时,这些方面已经讲得很清楚了,中央朝廷控制地方通用的手段是军、政、财分立,或者直接剥夺地方军权。东汉后来天下大乱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刘焉提出的“州牧制”被接受,从而导致了州牧成为了“军、政、财三权合一”的割据势力。

司马炎立晋后,以汉末乱局为鉴,强力推行了“罢州郡兵”制度,也就是剥夺州郡兵编制和刺史领兵的权力。但是,大家知道,国家层面的大裁军往往是比较复杂的,防务重要的边境州郡基本上都保留了原来的兵制,只是一些内部州郡走了一下形式,而且那些退伍军人往往以另外一种形式集中到了各地的“都督”手上。司马炎临终前,为了拱卫皇权,把宗室人员都派到各地去都督军事了,所以,西晋的军权就几乎全部集中到了司马家的王爷们手里了。

简而言之,司马家的王爷就相当于汉末的各个州牧。

言归正传,在齐王司马冏带头开炮后,应者云集。成都王司马颖在谋主邺令卢志的谋划下举兵讨逆,以兖州刺史王彦、冀州刺史李毅、督护赵骧、石超等为前锋从邺城杀来;常山王司马乂联络了太原内史刘暾各率兵众为司马颖之后继;新野公司马歆还在犹豫时,就被参军孙询拖上了战车……再算上后来突然加入的司马颙,五大强力军区,一下就反了三个:司马冏的豫州军区、司马颖的冀州军区和司马颙镇的关中军区,由此也可以看得出,司马伦的脑子也就那样,这么多重要的岗位还没来得及换上亲信,你称帝干啥?

这么多讨伐司马伦的势力之中,其实真正的大咖就是司马冏和司马颖两人,其他人要么就是实力不强,纯属打酱油;要么就是革命意愿不强,重在参与。比如关中大佬司马颙,他是司马孚的孙子,属于皇室的旁支了,对皇位不敢有太多的奢望,所以想当个骑墙派。他最开始是支持司马伦的,派大将张方讨平了私自募兵了几千人响应司马冏的夏侯奭以示好司马伦,后来是见司马冏和司马颖的声势浩大才临时改弦易辙充当革命军的。

豫州、冀州、关中三大席卷而至,司马伦的中央守卫军有多少兵力呢?其实就是整个禁军班底再加上他新提拔的沔北都督孟观(这哥们认为司马伦必胜而站错队了)。具体的排兵布阵如下:

上军将军孙辅和折冲将军李严率七千兵出延寿关(偃师市南);征虏张泓、左军蔡璜、前军闾和等率九千兵出堮坂关(登封市东南);司马雅、莫原等率八千兵出成皋关(汜水镇);这两万四千人,南下抵抗司马囧。孙秀的儿子孙会做监军,将军士猗、许超带着三万人宿卫兵,北上迎战司马颖。三子司马虔带领了八千士兵作总预备队。

除了保卫洛阳局势的必留兵力外,司马伦一下派出六万二的兵力,相当于把自己的家底基本上撒出去了。

首先交上火的是南面战场,司马冏首战失利。

冏屯军阳翟,伦遣其将闾和、张泓、孙辅出堮坂,与冏交战。冏军失利,坚垒自守

然后,司马冏凭着一股子韧劲,跟张泓、司马雅等人硬耗着。

泓、雅等连战虽胜,义军散而辄合,雅等不得前

最终在阳翟(禹州市),张泓取得了重大突破,袭破司马囧辎重,杀数千人,成功拿下阳翟城和颍川郡粮仓!

泓径造阳翟,又于城南破齐王冏辎重,杀数千人,遂据城保邸阁

司马冏这边眼见就扛不住了,司马颖终于从北面参战了,战局也慢慢被扭转了。因为河北自古多义士,司马颖南下至朝歌时,部队已经滚到二十余万了,声势相当浩大。

但相对而言,中央军比地方军的战斗力还是更有保障一些,司马颖一开始也被中央军给打哭了。司马颍的部队在黄桥(河南淇县西)被士猗、许超所败,死者八千余人。

出师不利的司马颖打算退到朝歌自保,但部下卢志、王彦请求再让他们冲锋一次,便又给赵骧增派八万人配合王彦冲锋。

颖欲退保朝歌,用卢志、王彦策,又使赵骧率众八万,与王彦俱进

你增资我就跟着增资,司马伦也挤出了最后的三万精锐,由孙会、刘琨带领往前线与士猗、许超合兵。

伦复遣孙会、刘琨等率三万人,与猗、超合兵距骧等

这三万人其实已经是司马伦资源投放的极限了,属于最后的筹码了,根本输不起的。结果,这三万精锐却因主帅轻敌,在距温县十余里被偷袭击溃,司马颖借机渡过黄河长驱直入。

未及温十余里,复大战,猗等奔溃。颖遂过河,乘胜长驱

北面战场的捷报也刺激了南面战场的同志,司马冏所部士气大振,也终于击败了闾和等人,杀向洛阳。

会成都军破伦众于黄桥,冏乃出军攻和等,大破之

由上观之,大家明白了为什么老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了吗?因为战争中,士气、韧性是极其重要的。司马冏、司马颖都是先败后胜,没有韧性,他们早就溃败了。而司马伦这边一旦吃了败仗,就溃不成军。为啥呢?不就是决心和勇气的问题!但是,将士们为什么愿意为老板去拼死呢?不还是利益和人性的问题。将士们不是真的怕死,但是他们都不愿意白白牺牲,他们得为正义而战、为出路而战。地方军镇玩命打你,是因为有分红和进步的空间;中央军不为你司马伦卖命,是因为没有向上的空间,奖励系统崩塌而且你确实没啥政治权威。

随着司马颖和司马囧两路大军逼近洛阳,洛阳城内乌云密布、暗流涌动了,很多人想杀了司马伦一党来投诚自保。毕竟都是拿过司马伦封口费的人,万一司马冏等人打进来之后要搞彻底清算呢?还不如杀了司马伦来划清界线。

自等起兵,百官将士皆欲诛伦

孙秀当时都吓得不敢出门了,尤其是孙会、许超、士猗等人败退回洛阳后,更是抱一起谋划退路了。有说血战到底的,有说绑架司马伦去投奔孟观的,也有说要躲到海上去的,反正啥声音都有,一时也没个定论。

但留给司马伦队的时间不多了,广陵公司马漼(司马伷子)与左卫将军王舆(本是司马伦的人)率先发难,率领本部七百多士兵从南掖门攻入皇宫,诛杀了孙秀、许超、士猗等司马伦党羽。

辛酉,左卫将军王舆与尚书广陵公帅营兵七百余人自南掖门入宫,三部司马为应于内,攻孙秀、许超、士猗于中书省,皆斩之

眼见大势已去,司马伦便准备甩锅,下诏说自己当初是孙秀等人误导才犯糊涂的,现在知错了,主动退位给太上皇司马衷,自己告老归田。

于是,司马衷又被人从金墉城里接回来当皇帝了。但金墉城那样的高级监狱不能空着,司马伦一家子就住进去了。司马伦提拔的官员也被一律免职了。

但司马伦还没等到司马冏等人进京来处理他,就被他八哥司马肜下手给灭门了。一是你之前阴过我,我要变本加厉地阴回来;二是哥哥不想被你连累,你反正难逃一死,还不如死在自己哥哥手里。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啦!

梁王肜表伦父子凶逆,宜伏诛。百官会议于朝堂,皆如肜表

这场动乱,死伤近十万人。

自兵兴六十余日,战所杀害近十万人

这十万人是什么概念呢?跟长平之战赵国被秦国坑杀的那四十万人是一个概念!西晋的军队骨架被打折了一大半!也正是因为这十万人,决定了这场权力游戏之中谁无法成为最后的赢家。司马家和西晋,乃至整个华夏都即将为之付出惨痛的代价,‘五胡乱华’自此变得不可避免了。

再来回顾一下司马伦的死亡之旅,是不是发现司马伦开辟了一个欲望战场之后,每一个参战者的命运轨道都被控制了?是不是到头来谁都是彻头彻尾的输家?

司马伦荒唐完后,死在了自己的亲哥哥手里;孙秀机关算尽最后难逃被清算;司马冏和司马颖、司马颙等即将因为欲望膨胀,而相继在耻辱柱上刻上自己的名字并献祭自己的性命;那些投机的群臣丑态百出之后,即将迎来家国两亡的至暗生活……或许,只有那个啥也弄不明白的司马衷,自始至终还是原来的司马衷。

岁月的千机变,人生的修罗场,你站得更高,才能看得远。在枯荣间行走,在冷暖中参悟,既有高处不胜寒,亦会知路其修远。是故,切不可过于迷信“无尽修罗场,看我翻云覆雨,一往无前”,烈酒灌刀锋,屠宰修罗场,那是属于非常之人的专属战场。普通人,还是活在可控的欲望空间内,会更容易圆满一些。

咱们为人处世,切不可学司马伦,不顾一切的想要得到一切,最终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之后害人害己。打个比方,司马伦就像导演了一部让人血脉喷张的三级片,最后让自己和其他观影者都精尽而亡。话糙理不糙,个中道理,诸君再推演推演?!

1 阅读:2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