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土》
(上)
(邓婵玉妲己同人,魂穿,性向待定,非喜勿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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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柴燃烧的味道、松油味道,还混着一丝血腥气。
如一缕清识拂开尘雾,她意识到,自己醒了。
她没有立刻睁开眼。
一部分身体没有感知。一部分则似乎被火烤着,很温暖,也不疼痛,没有什么异样。还有一部分,疼、胀痛,以及有蚂蚁噬咬的酸麻。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经历什么。
不是在日光环境里。听木柴在火里爆出噼啪声的回响,应是在一个山洞中,山洞还不小。
窸窣脚步声传来,同时袭来一阵强烈的荷尔蒙气息。
「你醒了。」
不是问句,是陈述。这个人,挺笃定的。
她背上汗毛竖了起来。
因为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别怕。」
那人又一次精准无误地猜出了她的心思。
她应对恐惧的策略一向是迎战。于是,她睁开了眼睛。
面前,正是那个沙哑嗓音的主人,她的王:
——殷寿。
他为何在此?
她最后的印象,是姬发唱着那首歌。
她感觉身体从脚部开始,慢慢失去知觉,一点一点,辉光飘飞。
她最后的意识是:原来死,挺美的。
「不要这么想。」
她回神,看着眼前这个大胡子魁梧男人。
「死并不美,别把它想得这么诗意。」他温柔地说。
「你死过?」
「不止一次。」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这是哪里?陛下又怎么会来?」
环顾四周,她第一眼先确定洞口:逃生的方向。那里用一些石头树枝半虚掩着。出去不难。
「别紧张。」
她没有答话。她已经度量出环境:这里是一个山洞。高约三丈,宽十数丈。十来个火把照明,一个火堆取暖。旁边堆着几堆石头。更暗处影影绰绰,远远看着,像是有人。也许是侍从?不过血腥气也从那边传来。
「我死了吗?」她最后的记忆,不像是个梦。
「目前看来,还没有。」
殷寿一拂衣袍,在旁边厚厚的兽皮上半躺下。
他的模样、身形都没变,不过,一言一行,总让她感觉有几分说不出的异样。
「怎么?」
殷寿似笑非笑。
真的很怪异。殷寿是商最威严粗犷的人,这种气质往往让人忽略他脸容的俊美。然而此时的殷寿则魅惑多过野性,令人心脏加速跳动,而非威压窒息。
「……你不是王。」
「殷寿」笑了。
「那我是谁?」
在他笑起来的一瞬间,一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大脑,照亮了山洞,照亮整个世界。
「你是……妲己。」
「殷寿」哈哈一笑。
「对,也不对。」
听到第一个字,她的血液都凝固住了。如此荒唐的直觉,竟然是真的。
他继续说道:「……我也不是妲己。」
她想起来了。她听到过传闻,说妲己是一只九尾狐狸。
当时她跟随太师闻仲带兵在外。朝中变故,她耳闻居多,无心他顾。这也源于父亲教导:军人的天职是打仗。
——当然,这话,在见过姬发与西岐百姓后,她另有一番看法。
「你想干什么?王在哪里?」
「殷寿」随意拉开衣结,散开衣袍,露出半边胸膛。
他心口处赫然虬张着一个触目惊心的伤疤,痕迹鲜红,还未完全愈合。而这伤疤覆在大片火烧过的旧痕之上。
她见过各式各样的伤。她非常确定:这样的伤,不可能活下来。
「如果不是我,你看到的他,就不是这个样子的了。」
他闲闲说道,一边打量她表情。
「你附体为他疗伤?」
他颔首:「他的伤,我转移到了自己身体上——当然,准确说法是,那个身体上。」
「那他的意识呢?」
他笑了。
「这重要吗?」
「当然。」
「为什么?」
「那才是王之所以为王。」
「你确定?」他一掩袍子,低头看了看这具身体:「这样雄壮的身躯,换个人来拥有,难道不会具备一样的勇气?」又指了指头:「这颗脑中的所思所想,也全部为我所用。」
她静静看着他。
「有些东西,你永远不可能替代。」
「?」
他高傲又不屑地笑了。
「你敢过来吗?」
他眼神里出现一丝戒备,但目光落到她身上,似乎量她也没能力做出什么威胁之举。于是,他从兽皮上站起,走到她面前。
她示意他低下身。他照做了。
她抬起手,撩开他半边衣袍,露出那盘于半边身体的狰狞伤疤,伸出手。
他目不转睛,眼神中戒备更浓,又有几分好奇,盯着看她想干什么。
她碰到了他那些火烧过的旧疤痕。
「如何?」
他露出疑问的表情。
「不如何。」
「没有感觉?」
「自然。这是很多年的旧伤了。你想对付我,应该冲这里来。」他指指心口处那个鲜红的新伤。
「这就是我想说的。」
「?」
「你得到了这具身体,然而你得不到他过往的所有记忆。你不曾知道被父兄抛弃的痛苦,你不曾忍受火烧火燎的痛苦,你没有被复仇的欲望折磨过。你不曾上阵杀敌,不曾攻城略地,不曾登高一呼。或许你能从这具强壮的身体获得勇气,然而仅仅只有勇气,是远远不够的。你不是他。」
他沉默了。
火光渐弱。他走过去,往火堆中添了柴,又续上了几个将燃尽的火把。洞内再一次明亮了起来。
他在摇曳的火光中向她走来,脸上阴晴不定,她看不清。
「你所说的那些『不曾』,是你自己想当然耳。我以许多人的身份活过,如妲己。我活得远比你想的长,经得多。」
她静静地看着他。
「但我必须承认,有一点,你是对的——我确然不是他。我没有经历他成为他自己的一切。这不是简单窃取身体就能做到的。」
「那么,他呢?」
她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他叹息了。
「你这么确信,我把他保留下来了?」
这句话似乎并不是问句。因为他没有等她的回答。
他慢慢摊开手。手掌中,是一枚玉珏。它通体莹润,又带有一丝血色。火光下,那丝血色若有生机般游走着。
她见过这东西。
那个雨天,她在领取统帅套装时,里面就有一枚类似的玉珏。
「我用我的血,下了咒。」
「……什么咒?」
「追魂咒。」
她忽然心中一动。
「所以我……」
「是的,我就是用它,追索回了你的魂魄。」
「……可我的身体……?」
她想确认自己是不是还是自己,可她没有镜子。
「不用慌,你还是你。」
「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你们都被吸入了法器。我做了一笔交易,把你换了回来。」
「交易?跟谁?你拿什么换的?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又躺回到兽皮上,懒懒的,看上去片刻也不想站着的样子,手里一边把玩着那枚玉珏。
「总之,现在你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你还没有说为什么。」
「为什么?你刚才自己不都已经说了吗?」
「我?」
「他之所以为他,所以你之所以为你,是一样的道理。所以,如果没有你的身体,只要魂魄,有什么用?」
「……可你救我,想干什么?我猜测,代价应当不菲。」
她想到,殷寿仅是身体受重伤,就需要以命换命——当然,是妲己的命。如果是身魂俱灭……
他笑了。
「你知道就好。」
「以我之身,留作备用?」她猜测。
「哈,你知道为了给妲己续命,他用了多少青春肉身?你的是不太一样,可也不至于如此出奇。」
「那?」
「我在朝中需要帮手。」
「……你想称王?」
「注意你的说法:我不是想,我就是。」
「……」
她看着他现在的模样,无法反驳。
「可你一不会带兵打仗,二不懂治国之道,如何当王?」
「所以啊,」他漫不经心地转动玉玦,「你想知道的问题,自己不就回答了吗?」
「我?你要我辅佐你?」
「怎么,不愿意?宁愿死?」他微微眯起眼睛。
「……」
「这笔交易对你有什么坏处?你没有家人了,也没有任何顾虑。」
她眼前浮现出了西岐城。
「你如对那里有感情,我可封你去管理西岐。」
「……领地不是这么随意封的!——我也没有这个意思。」
「所以我需要你教教我嘛。」
殷寿的脸容身躯,妲己的口吻语气,着实是违和。不过她忽略了这句话,在脑子里急速转着念头。
或许,这对西岐,对天下,也未必是坏事?
「容我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