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年前寒冬腊月，王秀兰缩在供销社柜台后数钢镚，收音机里正播着邓丽君的《何日君再来》。 棉袄口袋里揣着离婚证，薄薄一张纸硌得心口生疼——丈夫周大勇扔下4岁的儿子，卷走了家里最后68块钱积蓄，跟邻村豆腐西施跑了。 "你爹说外头欠了500块赌债，要留着钱还债。"6岁的小志军踮脚够着搪瓷缸喝水时，王秀兰总这么哄他。其实她心里跟明镜似的，那年头500块钱抵得上工人半年工资，周大勇分明是拿钱给新欢盖了砖瓦房。她带着儿子挤在娘家10平米的偏房，水泥地上摞着8个肥皂箱就是全部家当。 2003年小志军考上南京医科大学，王秀兰摆摊卖早点落下的风湿腿疼得整宿睡不着。有天儿子带回个织了一半的红毛衣："妈，等我当上主任医师，给您买真丝旗袍穿。"结果毕业第三个月，老家表哥突然打来电话："你爹中风住院了，新老婆生的闺女要分老宅。" 诊室消毒水味儿刺鼻，66岁的周大勇抖着手摸出皱巴巴的存折，存折上印着"2023年3月15日存入2000元"。玻璃板下压着张泛黄的全家福，42年前从照相馆取回来的路上，他亲口说："等年底卖了猪，带你们娘俩去北京看天安门。"可猪圈里那头180斤的黑猪，最后变成了豆腐西施腕上的上海牌手表。 "周大夫，您看我这检查结果..."老头浑浊的眼睛突然瞪大，诊疗卡上的"周志军"三个字被掐出指甲印。药房里飘来煎药的味道，恍惚回到1995年那个暴雨夜，王秀兰攥着淋湿的120块钱学费冲进校长办公室，身后跟着光脚踩在煤渣路上的志军。 电梯叮咚响到第13层时，护士看见主任医师诊室的门缝里漏出半截褪色的红毛线。窗台上摆着个铁皮饼干盒，盒盖里夹着张欠条，落款是1981年腊月廿八。你们说，这世上的债，到底该怎么算？是ICU里每天5000块的呼吸机费用？还是42年前那个没吃上生日鸡蛋的小男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