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灰在晨光中浮沉，苏眠数到第三十二次橡皮屑落地时，转学生出现了。教导主任的皮鞋声从走廊尽头碾来，少年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淡青色的血管纹路。 "江川同学暂时坐靠窗位置。"班主任敲了敲苏眠右侧的空桌。铁质椅腿划过瓷砖的尖啸声中，她闻见某种皂角与石墨混合的冷冽气息，像初春未化的雪粒坠入深潭。 美术课写生时樱花正盛，苏眠抱着速写本溜到实验楼背面。铅笔尖刚勾勒出少年仰头接花瓣的喉结弧度，画纸突然被阴影覆盖。"画得不像。"江川指尖点在她忘记擦除的辅助线上，"我右耳后有颗痣。" 苏眠的2B铅笔在掌心断成两截。风掠过画纸时，未完成的侧脸画像被樱花染成淡粉色。 --- 物理月考第三道大题卡住时，苏眠的自动铅笔芯断在草稿纸上。前排传来窸窣响动，江川反手递来的草稿纸边缘画着挣扎的火柴人，小人头顶气泡框里写着：F=ma不是万能的，记得摩擦力这个老赖。 她咬住下唇憋笑，发现他右手虎口有块墨色胎记，像不小心打翻的星空。阳光穿过窗台棱镜贴纸，把牛顿第二定律公式切割成七彩碎片，落在江川后颈随呼吸起伏的绒毛上。 放学后的美术教室残留松节油气息，苏眠在储物柜发现匿名赠送的樱花标本。半透明花瓣压成永恒春天，背面用铅笔写着极小字迹：第27片花瓣的折光率是1.52。 --- 天台铁门锈蚀的锁链垂落在地，江川正用粉笔在黑板上推导波动方程。碳酸汽水在水泥地炸开金色泡沫，他忽然转身："傅里叶变换就像拆礼物，把复杂函数分解成简单正弦波。" 苏眠的帆布鞋尖碾着粉笔灰："那暗恋呢？" 风掀起试卷，草稿纸上的火柴人突然长出翅膀。江川的指尖停在傅里叶系数公式上，粉笔灰簌簌落在她发间："是无限趋近却永不收敛的渐进线。" 暴雨来得猝不及防，他们在画室屋檐下共撑一把伞。苏眠数着伞骨转动的次数，发现伞面始终朝自己倾斜62.8度。雨珠顺着江川的睫毛坠下，在她速写本上晕开蓝色墨迹，像克莱因蓝的银河倾泻。 --- 毕业典礼那天，苏眠在储物柜发现绷着画布的油画箱。星空下的少年坐在樱花树上，虎口胎记化作猎户座星云。画框背面刻着傅里叶变换式，解算结果是她名字的摩斯密码。 礼堂传来《友谊地久天长》的钢琴声，江川的白衬衫消失在走廊转角。苏眠抱着画框追出去时，樱花早已落尽，蝉鸣震耳欲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