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圣婴的手指第一次触到琴键时，上海愚园路的老洋房里飘着茉莉香，三岁的孩...

顾圣婴的手指第一次触到琴键时，上海愚园路的老洋房里飘着茉莉香，三岁的孩童踮着脚尖，像触碰月光般轻抚黑白键，母亲说这架钢琴是特意从德国运来的，琴盖内还嵌着贝多芬的铜像。 九岁那年，她站在中西女中的礼堂里，台下的评委发现这孩子的琴声里藏着老灵魂——她弹肖邦的夜曲，竟能把波兰的月光揉进江南的雨雾里。 父亲被带走时，梧桐叶正簌簌落满弄堂，十九岁的顾圣婴攥着莫斯科寄来的金奖证书，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站成雕塑，那年她刚成为国际乐坛瞩目的新星，却要在深夜翻出母亲珍藏的毛毯，裹着发霉的钢琴过冬，赴日内瓦参赛前夜，她躲在后台啃冷馒头充饥，舞台上的聚光灯照见她磨破的旗袍下摆，却照不亮她藏在琴凳底下的全家福。 1967年的寒风穿透湖南路排练厅的玻璃，三十岁的钢琴家跪在结霜的地板上，那天深夜，她替弟弟掖好被角，把珍藏的乐谱整整齐齐码在琴盖上，煤气的嘶鸣声中，母亲哼起她三岁时最爱听的舒曼《童年即景》，三个人的手在黑暗里握成解不开的结。 二十二年后，白发苍苍的父亲抚摸着空骨灰盒，盒底压着女儿最后一次演出的节目单，泛黄的纸页上，《奉献》的曲名被泪水洇成模糊的墨团，就像那个时代碾碎的万千星辰。 旧金山的老唱片行里，有人偶然翻出顾圣婴1960年的录音，沙沙的底噪声中，琴键叩击的每粒音符仍在追问：若音乐真能穿越时空，能否赎回被碾碎的诗意与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