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岁的赫尔佐格:不常想起金斯基

常磊説娱乐 2022-10-02 13:46:22

作者:KateKellaway译者:鸢尾花校对:易二三来源:TheGuardian(2022年8月7日)沃纳·赫尔佐格马上就要满80岁了,他正重新让自己变成一名作家。他希望人们明白,这其实才是他真实的身份——毕竟,他是一名如此卓越的编剧,也是在世的,最伟大的电影导演之一。赫尔佐格在洛杉矶的家中接受了我们的采访,谈论了他的新书——小说《暮光世界》。

这是一本诗意的书,其视角介于想象和纪录片式的虚构之间。《暮光世界》一出版,马上就在美国成了的畅销书,其讲述了小野田宽郎的故事,这位日本士兵「忠诚」地保卫了菲律宾的卢邦岛,长达29年之久,他认为自己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还在接受军令。我们可以想象,小野田宽郎仿佛即将从赫尔佐格的书中走出来,成为他下一部电影的主角。赫尔佐格也曾坦诚地表达过,想拍一部关于他的电影。可问题在于小野田宽郎已经习惯于隐匿,他恐怕不会答应。不过这两个男人一见面后,小野就说:「如果有人会拍一部关于我的电影,那肯定是你,赫尔佐格先生。」赫尔佐格的脸好像一点也不显老——就像一张年轻人的脸配上了老年人的身躯。他给人的印象随着谈话的进展而变化:他既耐心又不耐烦,既严肃又幽默,既霸道又深沉——习惯于在谈话中发号施令。

沃纳·赫尔佐格他说服自己,小野田宽郎的故事更适合写成书,而不是拍成电影:因为其中的叙事依靠的更多是幻觉而不是行动,是由宿命论而不是传统的悬念主导。丛林中充满了散文般的诗意元素,伪装成为了一种心理素质。赫尔佐格多次在他的影片中拍到丛林,包括他的代表作《陆上行舟》。他总是被那些处于社会传统之外的人吸引,例如《卡斯帕尔·豪泽尔之谜》中的豪泽尔、《灰熊人》中的蒂莫西·崔德威尔以及克劳斯·金斯基扮演的那些疯狂而危险的人物。

《灰熊人》赫尔佐格最新的纪录片《内心之火:卡蒂亚和莫里斯·克拉夫特的安魂曲》讲述了这两名火山学家的故事,他们于1991年在日本云仙岳的一次火山爆发中丧生。

《内心之火:卡蒂亚和莫里斯·克拉夫特的安魂曲》通过重温他的电影,阅读《暮光世界》以及和他交谈,我们能强烈地感受到,最重要的是,他对他的角色展现出了不同寻常的、不带批判的同情,并最终成就了一部部经典的作品。问:小野田宽郎的人生似乎既崇高,又充满了幻灭感。当我读到他的故事时,我对他既钦佩,又怜悯。赫尔佐格:我没花多长时间就和小野田宽郎熟悉了起来。我对他最大的感受是尊重。当你看到虚伪的战争中「愚蠢」的一面时,你没有必要对他产生怜悯心,因为他自己还会相信战争还在进行。当他看到数百架战机向西飞行时,他认为战争还没有结束,尽管他实际上看到的是朝鲜战争。而当他看到的那些经过卢邦岛的战舰,实际上是越南战争的一部分。问:这个人物身上的哪点打动了你?他对你产生了什么影响吗?赫尔佐格:他是非常难把握的一个人。但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尊严、安静的决心和对世界的理解。当他回到日本时,他对这里已经成为一个消费主义的国家感到震惊,用他的话说,日本已经「失去了它的灵魂」。于是他离开日本,在巴西开了一家养牛场。我不知道他对我有什么看法,但他想继续和我保持联系。在故事的结尾,我对他的语言是如何分崩离析,以及其在岛上变得毫无意义而消解的过程感到非常着迷。

1974年,小野田宽郎(中)从丛林中走出来问:你为何一直对丛林保持着想象力?赫尔佐格:丛林是灵魂的景观,是发烧的梦想和想象力的外化。在丛林中,你恍如隔世。小野田宽郎指出,现在的时间是一种幻觉。对他来说,当他把脚从泥土中抬起来时,那就是过去。当他把脚落在丛林里时,那就是未来。我们构建一个现在,只是因为如果不这么做,我们的生命和生活无所依靠。问:随着年龄的增长,你现在对时间的态度是什么?赫尔佐格:我的生活方式与几十年前不同。和往常一样,我做着手上的工作。我睡觉的时间很长。我不是一个工作狂,尽管我的产出能力已经加强了。我有两部新电影和两本新书。我觉得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作家。50年前,我出版了随笔集《冰雪纪行》,至今还在再版。我一直说:我相信我的著作可能会比我的电影更长久地被人们记住。为了解释这一点,我有一个简单的公式:电影是我的航程,而写作是我的归宿。

问:在你的电影中,时间本身成为了角色——最舒缓的时刻也是最令人难忘的时刻。赫尔佐格:我认为必须给这些关键的时刻必要的时间来呼吸和沉淀,并且让它们成为你的一部分。我确实有耐心,但如果一部电影不好看,我就不耐烦。你看到年轻的孩子用手机看电影。当他们感到无聊时,他们会开二倍速。我理解这一点。在数字技术方面,我的剪辑速度非常快。我在9天内就剪好了《灰熊人》,虽然这是一部复杂的电影。我的剪辑速度几乎和我的思维一样快。问:你在《灰熊人》中说:「我相信宇宙的共同点不是和谐,而是混乱、敌意和谋杀。」你觉得和谐是存在的吗?赫尔佐格:不光是宇宙,生活中的一切都是混沌的。你不需要成为专家、天文学家或者天体物理学家也能知道外部世界的混乱——充满敌意,无法生存。问:那你又是怎么让自己的电影保持和谐的呢?你似乎是一名约瑟夫·康拉德的信徒——被事物的黑暗内核所吸引——你也会被它们光明的一面吸引吗?赫尔佐格:康拉德的信徒?这听起来有点过于现代了。我能用另外的词儿吗?有时我能感觉到自己的作品保持了某种平衡,或者说与和谐有着共同之处。但不好描述。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灰熊人》里的蒂莫西·崔德威尔代表了人们对野生自然迪斯尼式的主观想象——他们把它浪漫化了。现在很多人给我贴上了各种标签,经常有人说我是个浪漫主义者,但我想说我不是。

《灰熊人》问:重看了许多克劳德·金斯基主演的作品后,我们会再次感叹他是一个多么优秀的演员。他已经去世了,但他在银幕上给观众留下如此「残暴和动荡」的印象,你会时常想念他吗?赫尔佐格:我并没有常常想起他。因为在和他拍完了《眼镜蛇》之后,我们就结束了合作,也不再有任何联系。但随着时间越来越久,有时也会想起他,想起一起经历的那些美好的时刻。2013年,他的女儿出来指控他在自己童年时多次强奸自己。有很多人联系我,让我毁掉那些和他一起拍的电影,不再面世。我想过这个问题,心里也有一些自己的答案。其中的一个答案是:卡拉瓦乔也是一个杀人犯,难道我们要把现在所有博物馆、教堂里他的画作都移走吗?问:《暮光世界》这本书记录了妄想带来的可怕后果。你觉得我们大多数人都过着这种妄想式的生活吗?赫尔佐格:我觉得我们都生活在一个虚构的剧场里,我们所有人都在通过表演来生活。只有伪装和表演才能让生活可以承受,人性使然。我们的记忆是根据我们的需要,有意或无意被塑造的。问:我感到惊讶的是,在《灰熊人》和《卡斯帕尔·豪泽尔之谜》中,你描述的可能是一些精神不正常的人,但奇怪的是,这好像从来不是你的出发点。我们是否给这些人物贴上了过多的标签?赫尔佐格:你问了一个很大的问题,但不管是豪泽尔还是蒂莫西·崔德威尔,他们从来都是不是心理有问题的人,我觉得他们都是正常的人。问:在如今倡导环境保护、强调安全的大环境下,你觉得你还会拍《灰熊人》和《卡斯帕尔·豪泽尔之谜》这样的电影吗?赫尔佐格:与传言相反,我从来不是一个追求危险的、疯狂的「特技演员」。我非常有条理,注重安全。瞧,我有证据!在我过去拍的80多部电影中,没有一个演员受伤。问:这么多作品中,有没有一部觉得和其他电影不一样的,想让人们记住的电影呢?赫尔佐格:没有,如果有的话,也是过去所有电影的总体印象。我对写作的态度也是这样。

《卡斯帕尔·豪泽尔之谜》问:你是否会认为你电影中的角色,或者说普通意义上的人,从根本上来说就是神秘的?赫尔佐格:电影《沃伊采克》中,克劳德·金斯基有一句台词:「每个人都是一座深渊,当你凝视其中时,你会感到眩晕。」我想这句话代表了我想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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