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我决定了,申请去边疆支教。”
教授面带喜色,激动道:“你的能力我很认可,去教书一定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但霍先生那边你跟他说过了吗?边疆危险,他那么看重你的安危,估计不一定放人。”
被霍家收养八年,所有人都以为我们不是兄妹,而是爱人。
可十八岁那晚一场表白,彻底摧毁了我心中的所有妄念。
想起他搂着另一个女人介绍那是他未婚妻的样子。
我摇摇头,坚定道:
“他不会再拦着我,以后,我都跟他没关系了。”
“这是我的报名表,我已经决定好了。”
……
1
教授扶起眼镜看了看我填的报名表,神色有些迟疑。
“霍芸同志,非常感谢你对教育事业的支持,但是去边疆支教不是小事,那边刚刚结束战乱,可能还没清理干净,随时都有危险,你跟家里商量过了吗?”
“尤其是霍先生.......据我所知,他不会同意你去的。”
提起霍廷渊,我唇角露出苦笑。
摇了摇头:“他不会再阻止我了,准确来说,我以后不管做什么,他都不会再过问了。”
教授不明所以,但还是尊重我的决定。
“只要你跟家里商量好,我们非常欢迎你的加入,距离出发还有一周时间,你好好陪陪家里人吧。”
我放下资料走出办公室,精神还有些恍惚。
陪家里人?
他还需要我吗?
恐怕他现在看见我都觉得恶心吧?
八年前他从一群孤儿里挑中我将我带走收养,给我无比优渥的生活。
小心翼翼安抚我脆弱的情绪,耐心地呵护我长大。
在我自卑到不敢说话不敢抬头时,是他给了我无尽勇气。
他说:“以后霍家就是你的家了,你不是孤儿,你有家人,有我。”
“我会给你所有人都望尘莫及的生活。”
后来他的确做到了。
战乱末期,他也将我保护的很好。
后来国家重整教育事业,他第一时间就将我送进了学校读书。
那个时候,家家户户还秉持着女孩子养大只为了嫁人换钱的思想,日日忙碌只为了衣食果腹。
我成了班里唯一的女生。
甚至身后还跟着两个陪读的保镖,寸步不离保护我的安危。
全班乃至全校,没有一个同学不在羡慕我。
整个京圈都知道,霍家有个掌上明珠,是霍廷渊的心头肉。
我在他的荫庇下一点点长大。
衣食无忧的少女很快就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我很清楚,我爱上了他,爱上收养自己的人。
我小心翼翼地将这份情愫藏在心底。
直到我十八岁生日那晚,他照例给我从京城唯一一家糕点铺子买来一块进口的蛋糕。
借着昏暗的光线,我终于跟他表白了心意。
却怎么也没想到,那晚,就成了我们最后温馨的时光。
他眉眼骤然冷厉,眼神中的厌恶刺我的体无完肤。
狼狈又无处闪躲。
“霍芸,你疯了!知道我比你大了多少吗?十岁!整整十岁!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连未来的夫家都给你挑好了,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
泪水浸出眼眶,我固执又天真。
“十岁怎么了?那皇帝老了不也找的是刚进宫的女孩吗?”
“我不在乎!只要我们真心相爱不就够了吗?我比你小十岁,正好你老了我可以照顾你!”
他被我气得失语,竟然当场砸了蛋糕。
“你简直是胡闹!全城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不甘心地翻出这八年他送我的所有礼物,和他对峙:
“你敢说你对我没有感情吗?那为什么要送我这么多东西?什么家人,我跟你没有血缘关系!”
2
他双眼猩红,竟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所有礼物扔在地上。
用靴子踩的稀碎。
然后无视我的泪水和哀嚎,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家。
第二天,全城就传出霍家掌权人要成婚的消息。
他带回了张婉玉,说那就是我未来的嫂子。
两个人早就定下了婚约,婚期就在一周后。
我不甘,我愤恨,可满腔的情绪都在看见他吻上另一个女人那刻,碎了一地。
心脏血肉模糊,我只能无声地哀嚎。
我没有再问他,为什么早就定下的婚约婚期会这么仓促,为什么订婚宴早不办晚不办,偏偏要在我表白心意之后。
只一言不发地申请了去边疆的支教。
准备彻底放下八年的过往。
刚回到家里,却看见霍廷渊搂着张婉玉正坐在椅子上看书。
窗外黄昏的光线打在他们身上,我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他们走到白头的样子。
听见我进门的声音,霍廷渊神色骤然冷了下来。
“你怎么今天回来了?学校不是还有课吗?”
“你不会是知道我今天休息,故意回来查岗的吧?”
我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指甲深深戳进了血肉里。
好像从我表白心意之后,我们的关系就彻底破碎,我再也不是曾经那个他口中的家人。
而是觊觎他已久,对他痴心妄想的白眼狼。
我唇角扯出苦笑,“哥,你误会了,我已经毕业几天了,你最近太忙忘记了吧。”
可哪怕我解释过,他依旧双眼满是怀疑。
直勾勾地盯着我。
但我没办法跟他说我要离开的事。
边疆太危险,就算我们关系破碎,他也不可能允许我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张婉玉见状开口想缓和气氛,扯着霍廷渊的袖子道:
“怎么对小芸这么凶啊?小心我在外面说你坏话!”
看霍廷渊没再开口,她才转头笑眯眯看向我:
“小芸饿了吧?真是的你哥也不说让佣人做点饭,我去给你简单弄点吧,就是味道可能不太好,你多担待。”
我沉默片刻,看着旁边男人越发阴沉的脸色,拒绝了她的好意。
“不用了,我在外面吃过了,你们慢用。”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
倒在床上,泪水很快就浸湿了大片枕头。
不知不觉间竟然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偌大的房间只剩下我自己。
我脚步僵硬地走进书房,墙上摆满了我八年来从学校搬回的书籍。
当初是怎么一本本放上去的,如今就怎么一本本拿下来。
想着自己快要离开了,总不能给他留些垃圾。
让他每次处理公务看见满墙的书名,都回忆起跟我恶心的过往。
一整天滴水未尽,搬书的时候我险些摔在地上。
好不容易扶着墙稳住身形,委屈的泪水骤然涌出眼眶。
想起当时他将我抱在怀里,一本一本把书放上去的画面。
那时候他说:“我们芸芸挑的书就是送我最好的礼物,要放在这里让每一个进来的人都能看见!”
可现在,我成了他的眼中钉,我的书,自然他也不想再看见。
等将所有书都扔出去,霍廷渊才开门进来。
3
目光扫过门口的一堆东西,他沉了脸色。
“你又闹什么?还说不是试探?”
我不明所以。
他却将手里包装精美的古籍扔在桌上。
“婉玉刚给我送了几本书,你就把书房里的东西全扔了,你摆个架子给谁看?”
我满脸愕然,刚想开口解释。
他就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房间,摔上房门前,只留下一句:
“爱扔就扔吧!有胡闹的功夫不如好好反省反省!马上就是婚礼了,别到时候让我当着大家的面用家法!”
我没说出口的解释都咽进了喉咙里。
事已至此,好像一切解释都显得苍白。
只有我的离开才能终止这场闹剧吧。
我走到他门口,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见,便说道:
“对不起,我很抱歉之前我的行为影响到你,但以后不会了,你放心吧......”
后面的两天,为了避免跟他见面,我都躲在房间里。
一天只吃点零嘴果腹。
我出门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我回卧室的时候他还没到家。
直到我从教授那里拿来支教的书面通知,看着看着不小心在床上睡了过去。
睁眼却被他的厉声责问吵醒:
“霍芸!这什么东西?支教?你要去支教?我没给你吃还是没给你穿?”
迷迷糊糊看着他充斥怒意的脸,我吓得当场没了瞌睡。
支支吾吾道:
“没有,就是了解一下........”
他凌厉的目光几乎要将我灵魂都洞穿。
他知道我很早就有了支教的想法。
以前带着我闲逛的时候,看着路边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女生都在帮家里干活,大字也不认识几个。
那时候我就说过,我想让所有女生都能读书认字,让她们血肉下都能长出属于自己的灵魂。
可话刚出口,霍廷渊就冷言拒绝。
他说现在的年代不适合女生抛头露面。
我从小被他娇养捧在手心里,也受不了这种辛苦委屈。
他说理解我想发挥自己价值的想法,只要我愿意,他可以力所能及地帮助我,哪怕是建设几个学校也没关系。
但只有一个要求,不能让我露面。
霍家在京圈扎根多年,树大招风,他太清楚这风平浪静下的波涛汹涌,不想让我被牵连其中。
今天突然看见支教的文件,他气的眉眼都染上怒意。
“这么多年都没提过这件事,是不是知道我要给婉玉开办学校的消息,你就坐不住了?”
“我再说最后一次,她是我马上要成婚的妻子,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别再让我看见这些东西!”
他说完就直接摔门离去。
我心底溢出苦涩。
一夜冲动地表白,竟然让我们的关系破裂到这种程度。
可我真的没想跟谁争抢,我已经决定放弃了。
从枕头下翻出我皱皱巴巴的本子,上面记录了他这八年给我付出的所有金额。
哪怕去边疆支教的薪水不低,加起来却也不够偿还。
泪水滴在枯黄的纸张上。
我拿出笔写了个欠条给他。
未来二十年的工资,将全部用于偿还他收养我八年的费用。
算清这笔账还了恩情,我们从此就两不相欠。
我小心地收好欠条,静坐在床上等天边亮起,听着外面男人的脚步声离开。
又等了一会,才走出门。
4
霍廷渊快要大婚了,我总不能连贺礼都是一张欠条。
到街上找了个零活干了两天,加上自己兜里剩下的生活费,终于攒够了买那块手表的钱。
旧手表不算昂贵,却意义非凡。
我记得霍廷渊最喜欢这个作者,这是他穷困潦倒时卖出的东西。
钟表店老板见我可怜,还好心给我包了起来。
等我揣着盒子回家,却看见霍廷渊在帮张婉玉试婚服。
鲜红的颜色刺我的双眼生疼。
我狼狈地转身想跑回卧室,表盒却从怀里掉了出来。
张婉玉率先发现,过去捡起打开看了一眼,便惊讶道:
“小芸,你怎么知道我爸喜欢这块表!他从报纸上看到后都念叨好久了,就是不知道哪里卖,能送给我吗?我改天给你还一块更贵的!”
我脚步顿住,紧咬着嘴唇转身。
“这是.......我要送给霍先生的新婚礼物。”
一句先生的称呼,彻底疏远了我们的关系。
霍廷渊闻声变了脸色,目光冷得像万年寒冰。
“给我的东西,就是婉玉的,让她送给我未来岳父又怎么了?”
我张了张口,终究是没说话。
也对,他未婚妻自是比我更亲近些。
张婉玉收起腕表,感动地跟霍廷渊抱在一起。
我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
一整夜再没出来。
离开前最后一日,我去局里领了支教的证件办了手续。
却不想又碰见了张婉玉。
她满脸烦躁,嘴里嘀咕着:
“随口一说怎么还真要开学校?嫁进霍家出去抛头露面不得被人笑话吗?”
看见我那刻,她眼神瞬间亮起。
迫不及待地冲了上来。
亲昵地挽着我的胳膊。
“小芸怎么也在?这么巧?这几天廷渊总拉着我置办婚礼的东西,害得我都没空跟你说话。”
字里行间的炫耀让我呼吸一滞。
我强撑着笑意跟她寒暄几句,便狼狈地转身逃离。
可没走出两步。
身后就响起撕碎纸张的声音。
转身时,漫天碎纸缓缓飘落,散了一地。
张婉玉跌坐在地上,双眼含着泪水。
不等我反应,霍廷渊就从旁边冲了过来。
用力将我推到一旁。
我胳膊撞在墙上,痛得五官扭曲。
他却只顾着扶起自己的未婚妻。
张婉玉目光瑟缩地看着我,委屈道:
“你别怪小芸,她就是不想让我开学校才撕了这些文件,大不了我不开了,你别生她的气.......”
我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霍廷渊闻言却眸色阴鸷地看向我。
显然,他相信了未婚妻的话。
没再给我一个眼神,便将人抱起,朝医院赶去。
我捏着手里的证件,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瘦弱的肩膀无法背负这么重的罪名,我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找去了医院里。
可没想到赶去时,原本空荡的病房被一摞摞书籍填满。
看清遍地书名的那刻,我身影彻底僵在原地。
之前送给他的书我不是已经扔了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里面的东西,是我写给他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