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梳理一下蒙古第二次西征的大体过程。

十五万蒙古远征军分为四个兵团，分别是成吉思汗长子术赤一系的拔都兵团、次子察合台一系的拜达儿兵团、三子窝阔台一系的贵由兵团以及幼子拖雷一系的蒙哥兵团。由于各系长子一律从征，所以此次西征又称长子西征。

西征的统帅为术赤的嫡长子拔都，副统帅为西征首倡者速不台。

公元1236年，元太宗八年冬，老将速不台率军一举攻破不里阿耳部落的不里阿耳城，不里阿耳首领向蒙军投降。

公元1237年，元太宗九年春，蒙哥率军扫荡钦察部，一部分钦察人向蒙军请降、一部分钦察人被包围歼灭。随即，钦察东北部、伏尔加河沿岸的诸多小部落纷纷向蒙军投降。

至此，斡罗斯门户打开。

公元1237年，元太宗九年十一月，蒙军自东南方向进入斡罗斯。蒙军用巨型投石车和火药罐先后攻破也烈赞和克罗木纳两城，并将两城焚毁。

公元1237年，元太宗九年十二月，拔都率军渡过伏尔加河，直扑莫斯科东南诸城。

公元1238年，元太宗十年二月，攻克弗拉基米尔、罗斯托夫、莫斯科等10余座城池；三月，北上攻克托尔若克城，抵近诺夫哥罗德城后，忽然转向西南，攻克切尔尼克、斯摩棱斯克等城。诺夫哥罗德城，逃过一劫。

至此，蒙军基本征服斡罗斯北部。

公元1239年，元太宗十一年正月，窝阔台系的贵由、拖雷系的蒙哥突然率军转向高加索一带的阿速人，阿速人的蔑却思城被围三个月后沦陷。

公元1240年，元太宗十二年春，蒙军在完成休整后，全线压向斡罗斯南部地区。在攻克扯尔尼果城后，于当年冬天跨过第聂伯河，以五十万兵力包围乞瓦城，今乌克兰基辅。所谓五十万兵力，主要是蒙古人驱赶了大批俘虏做炮灰。

在蒙军的巨型投石车和火药武器面前，乞瓦城毫无招架之力，最后被蒙军破城屠掠。

乞瓦沦陷后，南部斡罗斯失去抵抗中心，完全成了蒙古骑兵的猎场，斡罗斯全境十室九空。

1240年，元太宗十二年秋，拔都与贵由发生争执，贵由提前结束西征、返回蒙古草原。窝阔台大汗为防止术赤系和拖雷系在西部做大做强，将蒙哥一并召回。

贵由和蒙哥虽然离开斡罗斯，但仅带走了少量军队，西征主力犹在。拔都在留下三万人驻守南斡罗斯后，便率十二万蒙古主力继续向西挺进、直指欧洲腹地。

公元1241年，元太宗十三年二月，蒙军三路出击：

北路军三万人进攻孛烈儿，即今波兰。当年四月，全歼孛烈儿、西里西亚、日耳曼联军，随即乘胜攻入莫拉维亚，今天捷克南部，一路烧杀抢掠至今波西米亚和奥地利境内。随后，全军取道斯洛伐克转战马扎尔，即今匈牙利，与中路军的拔都主力会师于布达佩斯城下。

南路军三万人绕过喀尔巴阡山，进入马扎尔，自东南部开始扫荡，目标是牵制和阻击东罗马帝国对马扎尔的援助在攻克，最后向布达佩斯方向集中，与中路军拔都主力会师。

中路军六万人在南北两翼的配合下直扑马扎尔首都布达佩斯。当年三月，拔都自多瑙河畔主动撤退，引诱马扎尔国王贝拉四世出城野战。在撤至赛约河后，蒙军与马扎尔联军隔河对峙。拔都连夜强渡赛约河，正面出击；速不台下游渡河，侧面迂回，全歼两倍于己的马扎尔联军，史称“赛约河歼灭战”。

公元1241年，元太宗十三年冬，蒙军在攻克布达佩斯后，正式开启扫荡模式，攻占马扎尔全境，部分军队攻入奥地利，直抵维也纳城下。

公元1242年，乃马真后元年三月，窝阔台大汗的死讯传至军中，西征军终于撤军东归。

以上就是此次西征的全部过程，蒙古骑兵遇魔杀魔、遇佛杀佛，完全是秋风扫落叶般的单方面碾压。那有没有细节、有没有困难、有没有波折？这套流水账，一点儿也没能展现武德充沛的大蒙古国的慷慨豪迈。

没有慷慨豪迈，就是纯粹的降维打击。

这里从中截取三个片段，让我们一窥全貌。

公元1221年，哲别和速不台率军穿过打耳班山口后，立即发现了钦察大草原。生活在这片草原上的钦察人，跟二十年前生活在蒙古草原上的蒙古人几乎一模一样：他们生性彪悍、他们战力极强、他们文化落后、他们各自为战。

然后，早已等级提高的蒙古人就对还在原地踏步的钦察人来了一场降维打击。据《诺夫哥罗德编年史》记载：一群语言未知、名称未知、种族未知、信仰未知的人突然从东面的黑暗中冲了出来，打败了俄罗斯人的邻居钦察人。

公元1237年，这群语言未知、名称未知、种族未知、信仰未知的人又来了。关键，他们比二十多年前更有力量更有智慧更有纪律。而钦察人还是二十年前的钦察人、四十年前的蒙古人。

第一次还稍有抵抗，第二次则立作鸟兽散。没错。钦察人一见到蒙古大军就逃跑了。

唯一的硬汉是一位名叫八赤蛮的酋长，率部在伏尔加河下游的丛林中打游击战，最后兵败被蒙古人拦腰铡成两截。

所以，公元1237年蒙哥扫荡钦察之战，就是一场名副其实的扫荡战。

同理，接下来的横扫北斡罗斯之战也是如此。

俄罗斯人在忐忑中等待了二十多年。正当他们准备忘记这伙“外星人”的时候，他们竟突然间从天而降。然后，一座座城池被摧毁、一群群居民被屠杀。这几乎就是一次灭绝战。

梁赞，今俄罗斯中部联邦管区奥卡河畔，是蒙军进入斡罗斯的必经之地。

公元1237年冬，蒙军兵临城下。

按理说，罗斯人的扛把子弗拉基米尔大公应该派兵支援梁赞。但大公怂了。所以，梁赞外援无望，只能直面蒙古大军。

“数也数不尽，像蝗虫一样多”的蒙古人出现在梁赞城下。他们先是扫荡周边的村镇，抓了很多的俘虏、摧毁了所有的房屋，还砍了很多的树木。然后，他们群赶着“哈沙尔”，也就是那些俘虏，将木材搬到城下。蒙古监工用皮鞭命令这些“哈沙尔”拼命干活，在梁赞城外搭建了一圈高高的木头城墙，锁死了城里人逃出去的希望。

之后，就是蒙古人的表演时刻：一场初代热武器对冷兵器的降维打击。

木头城墙外，突然发出巨响，轰隆隆如夏雷般炸裂。正在梁赞人莫名惊恐的时候，一串串火球从四面八方倾泻而来。火球一旦触及城墙，立即炸开一片，大火、浓烟、刺鼻的气味以及猛烈的爆炸，把整个梁赞城震得颤抖。

这就是来自中国的火药。南宋初年，火药开始运用于战争。蒙古灭金时，蒙古人缴获了大量火药武器。经改良升级和创新开发，这时候已经具备了相当的实战能力。虽然威力有限，但已足以形成跨时代的碾压。

关键斡罗斯人的城墙不够坚固，硬是被这种不够成熟的热武器炸开了缺口。躲在木头城墙后面的蒙古人立即顺着缺口蜂拥而上。

梁赞被屠城。

马扎尔首都布达佩斯，实际是两座城池。西边的布达、东边的佩斯，中间隔着一条蓝色多瑙河。

蒙古中路主力一头撞向了佩斯城，随即便派出游骑挑战。

佩斯城墙坚固，完全不惧蒙古人的攻城器械。但凡能像宋金那么修城，当时的冷兵器和热武器都不足以都不足以干翻城墙。

关键佩斯城后是多瑙河与布达城，守不住佩斯还可以退到布达。这种双城要塞最难攻克。守军以逸待劳、老实守城，就是最佳策略。

战前，马扎尔国王贝拉四世也是这么想的。但问题是他既没有足够的远见又没有足够的威信。

蒙古人横扫钦察和罗斯的时候，贝拉四世没有认真做好迎战准备，仅是让士兵在边界隘口砍倒了一些树木，算作路障。

蒙古人正式向他宣战的时候，贝拉四世命令国内的贵族出人出力共度时坚，但贵族们根本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蒙古人横扫马扎尔的时候，贵族们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贝拉四世也派出使者赶赴德意志、意大利，并出示紧急求援信物——带血的宝剑，让整个基督教世界共同御敌。

一通颠三倒四的胡乱折腾之后，贝拉四世总算将本国军队和列国援军调到首都布达佩斯。

但艄公多了打翻船。这些军队根本不会乖乖听话。

先是，看不得蒙古人在城外烧杀抢掠，于是乌古兰大主教不顾国王禁令，率领一支军队出城挑战。结果被蒙古人引入沼泽、屠戮殆尽，仅有4人逃回城中。

再是，马扎尔人不满贝拉四世收留的钦察人，于是闹起了内乱，对钦察人实施大屠杀，把一群能跟自己共度维艰的盟友被杀跑了。

最后，等到凑足援军，大约有七万人，超过了蒙古中路主力的六万人，贝拉四世就带着这伙人冲出城来，要跟蒙古人野战。

又是援军云集、又是城墙高大、又是退有布达，你出去搞野战干嘛？

不仅要野战，而且要追击。欧洲联军们一直追到佩斯城东北300余里的赛约河畔莫伊平原。这片地方就是蒙古人专门给他们准备的坟场。

随后，也就有了拔都正面出击、强渡赛约河，速不台下游渡河、迂回奇袭。一个被中原战场玩烂了的奇正结合，就让整个贝拉四世的欧洲联军全军覆没。

最后，联军一路败退、蒙军一路追击。被杀破胆的欧洲人根本不敢在佩斯城停留，而是全线开过多瑙河、躲入布达城。

佩斯被屠城，多瑙河被染红。

以上就是蒙古第二次西征的三个片段。这里面根本没有什么慷慨豪迈，更没有什么慷慨悲歌，就是一群武装到牙齿、狡猾到骨子里的时代流氓在痛扁一群迂腐到灵魂深处、蠢笨到只剩孤勇的欧洲贵族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