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作为新人给前辈敬酒。
陆然特地跟我强调，新人不能不喝前辈的酒，不礼貌。
可如今，他因为一个新人，逼我喝酒。
07
吴玲坐在陆然身边。
托着下巴，脸上是一派天真。
还有爱慕，「我还以为公司的人都像许悠姐那样严厉，幸好啊，我分到的是陆然学长的小组。」
我没力气说话，始终坐在一侧，按着钝痛的肚子。
可那个叫吴玲的实习生非要给自己加戏：「许悠姐，我没说你不好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我什么也没做，她突然就委屈上了，还带着哭腔：「呜呜，学姐，你脸色不要这么难看嘛，我好怕我说错话，你以后给我穿小鞋怎么办？」
08
生理期的疼痛加上包厢里嘈杂的环境。
闷得我有点难受。
我只想安静坐着。
因此也没有精力理会吴玲的作妖，只道：「我跟你不熟，为什么要生气。」
「可是你看起来好凶啊。」
她说着，往陆然那边躲了躲。
陆然给她倒了杯橙汁，很老派地对在场的实习生道：「别想太多，公司里的人都很好相处。有什么想问的，你们随便问。」
「真的吗？」
吴玲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她抿了口橙汁，看了看身边的其他实习生，然后小心翼翼：「那陆然学长，可以问一下，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话音落下，众人都开始起哄。
我静静地看着陆然。
我们的恋爱并没有在公司公开。
但公司也没有命令禁止办公室恋爱。
他沉默了将近十秒。
视线落在我身上，很快移开：「有。」
吴玲立马接话：「好男人果然都不在市场流通。」
她语气失落，却依旧不依不饶：「那……学长的女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很想知道，到底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陆然学长呢。」
09
陆然摩挲着手里的酒杯。
似乎很受用一个小女生的爱慕与崇拜。
他目光懒懒散散地落在我身上，笑了下：「你学姐这样的就不错。」
「可是学姐好凶诶。」吴玲撇嘴，「感觉跟她谈恋爱的话每天都得胆战心惊的。」
说完，她又故意往陆然身边靠了靠，好像我真的会吃了她一样。
我闭着眼睛调整呼吸。
陆然的话又响起：「我的意思是，我的要求没那么高，你学姐这样的，我也能接受。」
「噗——」
吴玲夸张地笑出声。
腹痛已经让我难以忍受。
陆然的话更让我整颗心如坠冰窖。
原来他一直这样看我。
高高在上。
好像恋爱是对我的施舍。
我脸色灰败。
难过。
失望。
再也没有办法维持微笑。
吴玲拿起镜子开始补妆：「学长，你要拿学姐做最低标准的话，那我也不差！」
说完，她伸手，从陆然的口袋里掏出一根口红：「我早上没带包，谢谢学长帮我装口红。」
闻言，我呼吸一滞。
所以，早上他匆匆忙忙，是为了接吴玲？
明明心脏已经麻木到无法呼吸。
却还是再次被深深刺痛。
我终于忍不下去。
起身，拿着手机离开。
10
陆然看着我的背影。
只看了一秒，视线就被挡住。
吴玲把镜子塞到他手上：「学长，帮我拿一下。」
小女生的把戏。
陆然怎么可能不懂。
不过，他也挺享受这种被小女生追逐的滋味。
于是他不再在意许悠。
懒洋洋地替吴玲举着镜子。
有同事开玩笑：「吴玲，你让陆然给你举镜子，不怕他对象知道了生气啊？」
吴玲对着镜子涂口红：「怎么可能？学长找的女朋友肯定跟学长一样大度啊，不然怎么配得上学长？」
「而且，只是举个镜子而已，又没干什么？」
说完，她涂着妖艳口红的唇上下一碰：「学长，我说得对吧？」
陆然看着她故意抬起的角度。
以及故意靠近的姿势。
淡淡应了一声：「嗯，她不会计较。」
确实。
许悠再生气，也只是一个人闷着。
或者像今天这样，不理人。
然后过几天，又自己好了。
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吗？
乖巧、听话，成熟、独立。
很省事的一个女朋友。
对，省事。
偶尔会出现依赖他的念头。
但轻易不会给他找麻烦。
像举镜子这种琐碎小事，根本不会有。
想到这里，陆然将镜子丢给吴玲。
然后。
修长手指在她唇上蹭了一下：「太红了。」
「喂！」吴玲嗔怒，「这可是最新的斩男色！学长你懂不懂审美啊！」
11
在陆然不知道的地方。
我忍着难受拐进隔壁没开灯的包厢。
却没站稳，绊了一下。
一双冷白的手出现。
迅速扶住我的后腰。
又顺势接住我要掉落的手机。
走廊外明亮的灯光泻进来。
映在男人干净澄澈的眸子里。
是我带的实习生，陈决。
我连忙站稳，跟他道谢。
他目光平静，靠坐在椅子上。
旁边放着他的外套。
沉寂如他本人，更多的是冷。
说是我带的实习生。
但他特立独行，并没有什么需要我多加指点的地方。
而且，话很少，真的很少。
吴玲早就跟所有人打好关系。
他只完成工作。
然后独来独往。
隔壁包厢传来新老员工的欢呼声。
我猜，陈决应该是故意躲在这里，避开喧闹。
我揉着坠坠难受的腹部，强忍着道：「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我只是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然后打车回家的。
陈决没理我的话。
他将手机递给我，扫了我一眼：「你不舒服？」
我愣了一下。
因为他这句话。
反光的玻璃倒映出我惨白没有丝毫血色的脸。
真的不太好看。
但今晚一整晚，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过问我的人。
12
我压下心里的苦涩，后退。
猛然发现，靠得很近。
他坐着，我站着。
姿势有点暧昧。
我连忙接过手机，动作有点慌。
陈决也顺势松手，开了灯。
包厢里骤然明亮，我才终于看清他的脸。
二十岁出头的男人，年轻却不羸弱。
一身纯黑 T，牛仔裤，肤色冷白。
他不动声色看我一眼：「生理期？」
我微囧：「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的。」
他依旧寡言。
我也没力气絮叨。
包厢里安安静静，也就衬得隔壁的娇笑声越发刺耳，「学长，你懂什么是斩男色吗？我这个口红，你仔细看看，你敢说不好看吗？」
13
我几乎能想象得到。
吴玲拉着陆然的胳膊，逼着他看自己唇色的样子。
而陆然，应该也不会推开她吧。
我心中苦涩。
心里难受的时候，身体会最先做出反应。
我疼得冒冷汗。
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听隔壁包厢里的嬉闹声。
可越强迫就越清晰。
「戴上。」
清冷磁性的嗓音突兀响起。
我睁开眼。
陈决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我身边的椅子上。
他递给我一侧耳机：「远离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情，很难吗？」
「难。」我靠坐在椅子上，「习惯了，就不知道怎么抽离了。」
陈决静静看了我几秒。
然后。
他把耳机塞进我耳朵里。
是一首《Almost Lover》。
电影《命中注定》的主题曲。
盛大而荒芜的女声吟唱。
隔绝了所有我讨厌的声音。
连带着，让我身体上的痛苦也跟着减轻。
我抬头，对视上他的眼睛。
很干净。
又很平静。
他还没收回手。
宽大的手掌按住我的后脑勺。
掌心贴着我的耳朵。
明明掌心温度不高，却仿佛要烫进我的心里。
不太行。
这样的距离。
我猛地起身推开他：「我得走了。」
陈决松手。
眼神依旧坦荡。
倒显得我很狼狈。
也就忘了耳机还戴在耳朵里。
14
打不到车。
这么晚了，又下雨。
前面排队的人有一百多个。
我只能给陆然发消息：【回家吗？】
陆然的信息过了五分钟才回：【不是在跟我闹脾气？】
我咬了咬唇。
想起刚刚在包厢里跟陈决独处的画面。
莫名有些心虚。
于是道：【没有，只是生理期真的很难受，去洗手间了。】
【还以为你本事大了，会闹脾气了。】
陆然又是隔了十分钟才回：【去地下车库等我。】
我按灭手机。
想了想，又拍了张耳机的照片发给陈决：【抱歉啊，耳机还在我这里，下次还你。】
陈决几乎是秒回：【不急。不过，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家？】
总感觉这样不太好。
毕竟我是有对象的人。
于是我给陈决回道：【我男朋友送我回家。】
这次，陈决那边不回复了。
15
地下停车场很暗，有声控灯。
漆黑的地方像是鬼怪张开的血盆大口。
我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往前走。
但找不到陆然的车子。
只能又掏出手机给陆然打电话：「我到停车场了，你在哪？」
但陆然回：「悠悠，我现在没法带你回家，你自己打车吧。」
「为什么？」
夜晚呼啸的风刮进停车场。
我又冷又害怕。
陆然语气有些烦躁：「吴玲突然胃痛，要来医院，我送她过来了。」
他的声音落进穿堂而过的风里，呼啸在我心上。
我哽了哽喉咙，有些委屈：「陆然，你从没送我去医院过。」
我再难受，陆然都不会陪我去医院。
但他送吴玲去医院了。
陆然那边沉默几秒，「你吃醋了？」
我不吭声。
他嗓音越发不悦，像是懒得解释：「许悠，我只是不想麻烦。顺路送她去一下医院，你觉得，我跟她会发生什么？」
他说：「她没你懂事，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16
是，吴玲没我懂事，吴玲什么都喜欢麻烦他。
可他不厌其烦，都去做了啊。
我攥着手机。
心上的口子开得越来越大。
周围很暗很黑。
因为是声控灯，那些不亮的地方就显得更加恐怖。
不远处，有几个醉鬼在徘徊。
我吐出一口浊气，尽量让自己放松：「我可以陪你一起送吴玲去医院。地下停车场这边……」
我咬了咬唇，第一次露出脆弱情绪：「我有点害怕。」
寒风料峭，四周漆黑。
醉鬼跟我对视上。
我迅速转身往亮的地方走。
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却还是忍不住颤出了哭腔：「陆然，我……」
「行了，悠悠。」他突然打断我，「不送吴玲来医院，她就一直哭，你也要哭吗？」
他不等我回答。
挂了电话。
空旷漆黑的地下停车场。
电话里的那声忙音，夹杂着所有委屈，终于滚成一个巨大的雪球，在料峭寒冷的冬天狠狠击中我。
身后的脚步声越发急促：「妹妹，一个人啊？」
我奋力往前跑去。
可身后的人穷追不舍。
我慌慌张张拿起手机要报警，前方的车灯突然闪了一下。
陈决坐在黑色的越野车上，清冷的眉目比漆黑的夜色还冷，「上车吗？」
17
越野车驶入车水马龙。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我看到陆然开着车载着吴玲离开。
吴玲坐在我精心布置的副驾驶位置上，嘴巴一张一合，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什么。
而陆然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呢？
很淡。
但绝对没有不耐烦。
甚至嘴角还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一件外套砸下来，截断我胡乱飘飞的思绪。
陈决的嗓音清清朗朗：「盖在肚子上会好受点。」
我默默捏着呢绒材质的外套，嗓音艰涩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谢谢他在那个时候出现。
谢谢他让我没那么难堪。
陈决又恢复了沉默。
我也没心情说话。
索性闭上眼睛。
再睁眼，雨已经停了。
我猛地坐起，有种给别人添麻烦了的内疚与慌张，「对不起，我睡着了。」
18
从前，如果我耽误了时间，陆然一定会指责我的。
「没有一点时间观念，像什么样子？」
「许悠，你知不知道我因为你浪费了多少时间。」
「多大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
脑海里仿佛又出现了陆然令人窒息的指责。
我匆忙解开安全带：「我真不是故意的，耽误你这么久。」
我慌慌张张，说着就要下车。
陈决蹙了蹙眉，温热的手掌伸过来按住我的手臂：「许悠，真的不急。」
他开口，嗓音是熬夜后低低的哑，意外地磁性好听：「醒的时间刚好，奶茶还热着。」
说完，他递给我一个纸袋子，
袋子里装了一杯热奶茶，一盒止痛药，还有几片暖宝宝。
我心里越发内疚：「让你等这么久，还让你破费了，我把钱转给你。」
「不碍事。」他把吸管戳进奶茶，递给我，「许悠，不用那么紧绷。」
我接过奶茶。
指腹滑过他的手背。
心脏不受控制，微微一悸。
「真的不急。」他安抚我，漆黑眸色仿佛晕染开冬日的黑，又浓又稠，「你男朋友刚刚才载着吴玲回来。」
我顿住，「你怎么知道？」
他没说话，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机屏幕。
然后点亮。
递给我。
是一个聊天页面。
【陈决，你再不来找我，我今晚就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备注是，吴玲。
19
车窗没开，空气变得凝滞。
吴玲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弹出来。
还有一张照片，
是她的自拍照。
她抱着陆然的胳膊。
【陈决，我什么都做得出来，我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来找我。】
我抬头看着陈决。
恰好，他也在低头看我。
视线撞在一起。
我思绪乱飞。
恍惚间居然还有时间想，这男人五官这么好看，怪不得能勾得人家小姑娘这么主动。
但反应过来后又发现，靠得太近了。
我几乎能看到他鼻梁上的一颗浅色小痣。
他的嘴唇也很薄。
看起来很软。
啊呸！
我在想什么鬼东西！
我连忙退开安全距离，把手机还给他：「节哀。」
「节哀什么？」
陈决收回手机。
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吸着奶茶：「唔，你女朋友要有新男朋友了。」
这样说好像不太礼貌。
我又道：「不过你也别太伤心，我男朋友也马上要有新女朋友了。」
三秒之后。
车厢里响起男人干净爽朗的笑声。
陈决单手支着下巴。
月光落在他脸上，衬得他眼神温柔又惑人，「许悠，要考虑一下我吗？」
20
凌晨四点。
我回到家中，屋里没人。
陆然真的没回家。
我拿出手机翻看着我跟陆然的聊天信息。
人啊，真是一物降一物的玩意。
吴玲跟陈决的对话，是吴玲单方面输出。
我跟陆然，又何尝不是呢？
满屏幕都是我发过去的绿色字体。
【陆然，今天吃什么？】
【看，我拍到的超级好看的树！】
【陆然，肚子好疼，好想请假去医院。】
【情人节要到了，约会吗！】
【陆然，为什么又不回我消息啊？是不是还在开会，你们部门就这么忙的吗？】
……
一条又一条。
翻过去全是辛酸。
原来，这就是不爱。
根本不是什么，他怕麻烦。
我扔下手机，拿了换洗衣服去洗澡。
房门刚好被人推开。
陆然走进来，看到我，有些惊讶：「你还没睡？」
我身上还穿着今早出门的外套。
他意外挑眉：「你刚到家？」
「你呢？」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现在已经凌晨五点，「你一整晚都在陪吴玲？」
陆然脱下外套：「她胃疼，我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
我依旧沉默。
他脸色不太好看：「你在想什么？我们整晚在医院，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当然知道他整晚在医院。
因为吴玲一直在跟陈决直播。
就为了吸引陈决的注意。
但陈决都没回。
我抱着自己换洗的衣服，转身去了客卧。
没跟陆然争吵。
也没像从前那样，质问他为什么不关心我。
21
陆然看着我的背影。
莫名有些烦躁。
他喜欢听话懂事的女朋友。
但许悠真的什么都不问了。
他又隐隐有些不自在。
算了。
陆然扯了扯领带。
懒得管她这些小动作。
照顾了那个吴玲一晚上。
他已经觉得够烦了。
陆然就这样继续我行我素。
第二天，他跟吴玲一起出差。
许悠在房间洗漱。
出门前，陆然有意识地喊了她一声：「许悠，要我载你上班吗？」
许悠的语气很平常。
但他总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怪。
她说：「不用，我可以自己打车。」
「那……」
陆然不知道那种怪异从何而来。
猛地，福至心灵的一瞬间。
他想到了，今天是他跟许悠的恋爱五周年纪念日。
所以，那种古怪是在这里！
许悠又像从前一样，妄图用欲擒故纵来吸引他的注意力了。
小女生的把戏啊，真是不厌其烦。
陆然扯了扯领带：「你别又闹什么小脾气，纪念日哪天都可以过，等我出差回来，会给你带礼物，懂事一点啊。」
说完，陆然离开了家。
22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我洗漱完毕，没来得及跟陆然说，我要搬出去。
不过先搬，等他回来再正式分手，也是一样的。
我环视四周，看着陌生又熟悉的，我跟陆然的家。
这才发现。
餐具是按照他的喜好买的，他不喜欢我那些乱七八糟的杯子。
鞋架上，我的鞋子绝不能放在他的鞋子上。
就算出门再赶时间，也得老老实实整齐地放在下面。
阳台上是我种的花。
但陆然喜欢在阳台打电话，然后顺手将烟头熄灭在花盆里。
他不尊重花，也不尊重我。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原来，承认他不爱我，也没那么难。
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定。
恋爱五周年这天，我终于鼓起勇气跟陆然彻底说再见了。
23
陆然出差的这一个星期，我没找过他一次。
直到刷到吴玲的朋友圈，我才惊觉，已经一周过去。
陆然跟吴玲要回来了。
吴玲每天都在朋友圈刷存在感：
【人生第一次出差是跟陆然学长诶。】
【呜呜呜我真是脆皮，又胃疼了，还好有陆然学长半夜送我去医院。】
【看！陆然学长夹的娃娃诶！好多好多！陆然学长真厉害！】
……
无一例外，所有朋友圈仅我跟陈决可见。
这还不够。
吴玲还会私发给陈决：【陈决，我这条裙子好看吗？】
更甚至，吴玲发了好多张私密照。
私密照片的背景板，是酒店，是陆然。
【陈决，我都这样了，你真的无动于衷吗？！】
陈决眼神很冷。
是那种刻在骨子里带着恨意的冷。
他修长手指拨弄着键盘，终于回应吴玲：【你们睡了？】
吴玲几乎秒回：【怎么可能！陈决！我只喜欢你！】
【呜呜呜，你终于回应我了，陈决我真的好喜欢你。】
【陈决，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别人我都不要。】
【是吗？你有多喜欢我？】
陈决的手机就这么摊在桌面上。
他唇角带着讥讽的笑意，眉目惊艳，却浑身戾气四起。
我恍惚间想起，那天在车里，男人垂眸看我：「许悠，要跟我在一起吗？」
他说：「跟我在一起，你可以报复吴玲。」
我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捧着奶茶吸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从喉管滑进胃里。
我说：「我确实要跟陆然分手，但我不想为了报复一个人随便开始下一段感情。这对我自己不负责。」
「好。」男人收回视线，良久，几乎冷却的空气里传来他低沉的嗓音，「许悠，可我需要你，你能不能帮我报复吴玲。」
24
陈决眸色泛起一抹冷光。
他拿起手机，发语音。
嗓音低沉磁性。
宛如大提琴婉转悠扬。
他在蛊惑吴玲：
「我喜欢诚实的女孩子。」
「乖女孩，告诉我。喜欢我，为什么还跟你学长暧昧？」
【因为你跟许悠靠得近啊。】
吴玲发的信息：【我嫉妒每一个靠近你的女人！我知道许悠是陆然的女朋友，她敢抢你，我就抢她男人！】
【但是陈决，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谁都不要的！】
所以到头来，陆然，也不过是吴玲用来刺激陈决的工具罢了。
套到信息，陈决不再回复吴玲消息。
我这边，陆然的信息恰好也发了过来：【来我办公室一趟。悠悠，这么多天不理我，还在生我气？】
信息，自然也是放在桌面上跟陈决共通。
陈决坐在椅子上。
依旧是一身黑，衬得冷白肤色更白更冷。
他微微侧着脑袋。
盯着我。
我拿起手机，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我得过去一趟。」
然后准备走。
但。
男人长腿一伸，膝盖顶了顶我的小腿：「悠悠，不选我，可以。但也别选渣男，嗯？」
他喊我悠悠。
不同于蛊惑吴玲的嗓音。
干净，却分外撩人。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他。
他膝盖依旧顶在我腿弯处，隔着布料摩挲着我的皮肤。
似乎等不到确切答复，就不会放我走。
我攥着手机推开他：「男人哪有事业香。」
他勾唇，似乎很欣赏我的觉悟，终于移开腿：「我在外面等你。」
我点头，去了陆然办公室。
25
陆然应该还没回我和他的公寓。
见我进来，他指了指旁边的行李箱：「我还有一个会，你下班帮我把行李箱带回去，里面换洗衣服记得放行李箱。对了，去看看我送你的纪念日礼物。」
说着，他放下手中的文件：「一个星期没理我，还在生我气？」
我静静地看着他。
其实，我也想知道陆然第一次哄我，会送我什么样的礼物。
所以我打开了行李箱。
呵。
一个很丑很丑的盗版星黛露。
是吴玲发过朋友圈的，被她嫌弃的玩偶。
陆然敷衍我。
居然敷衍到这种地步。
我低头，又看见陆然的行李箱里塞了一堆女生用品。
裙子、口红，甚至内衣。
紧紧地、暧昧地挨在男士衣物旁边。
陆然能堂而皇之让我看到。
就说明，他根本不在乎我生不生气。
我拿起那个很丑很丑的星黛露。
想起从前跟陆然恋爱的时候。
我说，我很想去迪士尼。
那里承载着所有童话。
我也想做一次公主。
但陆然说：「你做我妻子就好。做公主，不麻烦吗？还矫情。」
见我站着发呆。
陆然顺着我的视线看向行李箱的女生用品。
他终于放下笔：「许悠，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帮别人带东西，不麻烦吗？」
陆然拧起的眉头又松开：「麻烦，小女孩毛毛躁躁的。」
他起身，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到底没有我的悠悠懂事乖巧，不用我操心。」
「娶老婆，还得娶悠悠这样的。」
26
陆然跟吴玲被公司双双开除。
床照、内衣照片被爆在了公司大群，还被知名博主放在了网上。
包括吴玲那些利用陆然的聊天记录。
陆然知道吴玲只是利用他之后，第一时间联系我：【许悠，我没跟她睡。】
他难得跟我解释：【根本没发生什么实质性关系，你能不能不要听风就是雨？还生我气闹分手？】
生气？
怎么可能生气。
我坐在原本属于陆然的位置上。
没有他，公司提拔人的就是我。
从知道陆然不爱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不想再做陆然的陪衬品。
这五年，我不是什么都不会。
也不是不懂事又不成熟。
我只是，那个人是陆然，我才甘愿处处低他一头。
我拉黑陆然的联系方式。
给陈决发了消息：【庆祝？】
陈决秒回：【等我。】
27
没了吴玲的作妖，没了陆然的打压。
我的事业越发顺风顺水。
只是陆然总隔三差五地换着手机号给我打电话：「许悠，你到底怎么样才愿意和好？」
「不会跟你和好的。」我的语气也变得不耐烦，「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烦？我很忙，没时间听你那么多电话。」
拉黑一个。
他又换一个。
「许悠，我真没跟她睡，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我是你男朋友，是她自己闯进我酒店房间来的！我根本没碰她！」
他一次又一次重复。
一次又一次强调。
「她都送到我床上了，我都没碰，你怎么就不信呢？非要因为这个跟我分手？」
我看着不断打过来的电话，终于停下手里的工作：「陆然，你能不能成熟一点？成年人之间，分手就是分手，非要这么掉价，缠着我吗？」
「你没跟她睡，重要吗？」
「你没跟她暧昧，你没享受她不断的崇拜？精神出轨不是出轨？」
「陆然，成熟一点，你不懂什么是边界感，就不要谈恋爱。你那么双标，既想要省事的女朋友，又想要小女生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你恶心不恶心啊？」
「再给我打电话，我就报警告你骚扰！」
28
话说得这么重。
我以为陆然不会再烦我。
但没想到，他居然捧着花跟钻戒来到公司楼下。
因为是被公司开除，又在网上全面社死，他免不了被议论。
但陆然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别人异样的目光，拦住我：「许悠，我现在知道你要的安全感是什么了！」
他举起手机：「我拉黑了所有异性的联系方式！我的身边，从此只有你一个！」
还捧着花，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我们不是说好了恋爱说第五年就结婚的吗？」
结婚？
我终于停下脚步，冷笑地看着他：「陆然，你想娶我，根本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我蠢，能给你利益最大化，对吗？」
陆然面色微僵：「悠悠，你在说什么？我喜欢你啊，你那么乖，那么听话……」
「够了！听话！乖巧！懂事！我受够这几个字了！」我狠狠打断他，「你就是一个精致利己主义，我脑子有病一次又一次对你妥协是我的错！但以后，我跟你没有半点可能！」
我转身就走。
可陆然像是狗皮膏药，怎么都甩不掉。
他死死缠着我：「悠悠，你真的舍得离开我！你爸妈都不要你！你真的舍得我？！」
闻言，怒意自胸腔翻涌，我拿起手机要报警。
一道清润的男声自身后响起：「你这样的垃圾，有什么舍不得的？」
29
陈决牵住我的手。
挡在我面前，隔绝陆然的骚扰。
眼神冷，气势足，讽刺意味更是拉满：「孩子死了你来奶了，大鼻涕到嘴里了，你知道甩了。人都走二里地了，你知道爱了。怎么，不知道悠悠是陈家指定的未来儿媳吗？」
陈决的身份，自吴玲被公司开除后被曝光。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刚毕业的实习生。
他是家大业大、公司重要合作对象陈氏集团老总儿子，标准富二代。
陆然根本没的比。
所以，陆然再不甘心，也不敢当着陈决的面再纠缠我。
他抱着花，最后看我一眼，狼狈逃窜。
闹剧散去。
我举起被陈决牵着的手，无奈：「虽然很感谢你替我解围，但是牵得是不是有点久？」
暖黄的路灯下，男人身高腿长。
他宽阔的手掌包裹着我的手，闻言，向来清冷淡漠的脸染上一抹红晕，「我也是第一次牵女孩子的手。」
他松开我，恋恋不舍：「还怪舍不得的。」
我耳根已经红到不能再红，别开视线不看他，转移话题：「你妹妹最近还好吗？」
30
陈决有个亲妹妹，叫陈软，比他小三岁。
是陈家真正的小公主。
活泼天真又单纯，对爱情有美好向往。
起初，陈软的恋爱确实很甜。
男朋友温柔、体贴，事无巨细地宠着她。
一开始，陈决生怕陈软恋爱吃亏，频繁过问陈软恋爱细节。
后来问得多了，陈软就开始跟陈决生气。
再加上，陈决过问的那段时间里，陈软的男朋友确实对她挺好的。
陈决又要忙毕业，于是就稍微放了点心。
但等他忙完毕业，不过就三个月的时间，他的妹妹陈软，跳楼了。
活泼、善良、热爱生活的陈软怎么可能会因为抑郁跳楼？
陈决死活都不相信他的妹妹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查了所有细节。
最后锁定在陈软谈的男朋友身上。
原来，陈软男朋友出轨了。
出轨对象，就是吴玲。
吴玲是个惯犯，就喜欢抢别人的男朋友来证明自己的魅力。
陈软的男朋友不想分手，又舍不得骚、浪、主动的吴玲，于是开始 PUA 陈软。
「为什么每天打扮得跟小孩子一样，都是大学生了，你不觉得很幼稚吗？」
「这个颜色不适合你，这么艳丽的颜色，你驾驭得住吗？别人穿就好看，你别东施效颦了。」
「唱歌比赛？算了吧，你敢站在舞台中央？就你那个矮个子。陈软，不是我，没有人愿意要你。」
「你烦不烦，我能管得了人家喜欢不喜欢我？」
……
「你爱我？陈软，怎么证明你爱我？第一次给我了就是你爱我了？再说了，你都没流血。」
「可以啊，你以死证明啊，你死了，我就相信你是第一次了。」
……
31
字字句句。
像是一把匕首刻在陈决的心上。
他看着陈软收到的这些聊天记录，心在滴血。
他又查。
查到了吴玲。
陈软男朋友能说出那些话，有一大半是吴玲怂恿的。
吴玲是陈软的室友，也是竞争对手。
「凭什么她一来就抢了我的风头？」
「烦死了，怎么什么都要跟我抢！」
于是为了打击陈软的自信心。
吴玲开始频繁出没在陈软身边。
勾引她男朋友。
然后。
各个方面言语渗透。
一次又一次 PUA。
打击得多了。
陈软的精神终于崩溃，跳楼了。
弄清楚所有，陈决找到了吴玲实习的地方。
也作为一名新人入职。
入职第一天，他英俊帅气的外表，还有价值不菲的穿搭立马吸引了吴玲的注意力。
本来，陈决还在犹豫，要不要找个女朋友演戏。
结果轻而易举，吴玲就上钩了。
至于我。
陈决入职第一天，就看到我偷偷给陆然带早饭。
满是爱慕的眼神，跟他那个天真的妹妹一样。
而陆然，时不时对我言语 PUA、否定，也跟陈软的男朋友一样。
所以当陆然对所有实习生说「选谁，都不要选你们的许悠学姐，笨，做事效率低下」的时候，陈决义无反顾走向我：「我觉得，许悠学姐挺好的。」
于是人群中，吴玲的笑容僵硬，恨恨地看着我。
再后来，就是团建聚会。
吴玲故意针对我，靠近陆然，吸引陈决注意。
不过最后，她都自食恶果。
没有哪一家公司敢要她。
后来，她也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
因为太偏执于陈决。
而陈决永远不会喜欢她。
甚至为了更深层次地刺激吴玲，陈决还故意发了一张他跟我的合照。
【事情不发生在你身上，你永远不会觉得痛。】
【承受了别人承受过的，现在感觉如何？】
【你这样恶心肮脏的人，才永远不值得被爱。】
32
再后来，陈决也报复了陈软的那个男朋友。
然后辞职。
继承陈氏集团。
他给妹妹请了最好的心理医生。
花了大把金钱资助心理健康。
专门教那些缺爱的女孩子如何爱自己。
教她们如何辨别生活中的 PUA。
偶尔，我们也会聊天。
比如，我遇到棘手难题，对自己没信心。
陈决会回：【就当是练手，试错了也没关系，敢比会重要。】
于是我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冲。
最后发现，都是经验，人生真的会越挫越勇，也会越来越好。
有时候，陈决也会在半夜给我发信息：【你说，软软会有好起来的那天吗？】
【会的。】我猛灌一口冰冷的咖啡，再繁忙的工作也会给陈决回：【她只是太善良，不懂得分辨什么是好是坏，等她走出来，人生又是开阔的新天地。】
我还顺带发了个撒花的表情包：【你要努力赚钱啊！带你妹妹去享受新的人生。】
33
陈软也加了我的微信。
兄妹俩都喜欢半夜给我发消息：【姐姐，我谈了那样的恋爱，还拖累哥哥，好丢脸，我居然做出那样的蠢事……我对不起哥哥。】
「我知道，我都懂。」我给陈软回了语音电话，「软软，你只是太真诚了，错的不是你。你应该给自己的真诚披上铠甲。」
「可是……我觉得我好脏。」
「……不要攻击自己，当初的你已经很难过了, 为什么还要跟别人一样攻击你自己呢？」
「软软，总有一天，绚烂的花会再次盛开的。」
「会吗？」
「会啊。」我拨弄着办公桌前新种下的绿植, 「没有人能决定我们枯萎或者盛开, 只有你自己想不想。」
「如果你真的想, 那么盛开, 就会像你会呼吸那样简单。」
番外 1
陈软克服心理问题重新踏入社会那天，我们约好去迪士尼。
半路被陆然拦车。
他最近过得属实不太好。
吴玲精神有问题被关进疗养院。
陆然则是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连个住处都没有。
听说他为了东山再起, 把房子卖了，结果血本无归。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拦住我：「悠悠, 我知道你没跟陈决在一起，你还在等我对不对？」
司机为难地看着我。
我头也没抬：「撞过去。」
旁边坐着的陈软吓了一跳, 「犯法的, 我还是叫我哥来处理吧。」
她作势要打电话。
我拦住她：「不用。」
我语气冷淡，比从前陆然对我的语气还要冷漠：「他这种利己主义就是纸老虎，车子没碰到, 他就会立马躲开。」
果然, 司机刚发动车子, 陆然就嗷嗷窜开：「许悠！你居然敢真的这么对我？！我告诉你，陈家那样的家庭永远不会承认你这样家境的人！」
哦。
我家境不太好。
父母重男轻女, 所以我从小缺爱。
成年后也会舍不得放开一段劣质关系。
这是在陈决的心理咨询室里学到的。
而克服它的最好办法就是接纳自己、认同自己。
并且, 并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
我心里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就行。
我不跟陆然纠缠。
吩咐司机继续开车。
陈软问我：「你干吗不羞辱他反击他？」
我滑动手机处理文件：「没必要, 与其花时间报复他不如花时间钻研自己。毕竟, 以后的日日夜夜, 我都会站在他够不到的高度。」
「而他只能仰望我, 连我的脚尖都够不到。」
「那……」陈软顿了顿，又问道，「你真不打算谈恋爱啦？」
「谈啊。」我合上手机，诚恳回答, 「有合适的就谈。」
番外 2
陈决最近不知道怎么了。
原本清冷气质挂的男人, 越发像个花孔雀。
朋友圈一刷，全部都是他各种角度腹肌照。
每天一张。
张张不重样。
但我从不点赞。
第三十二天, 我没忍住, 点了个赞。
微信聊天框嗡嗡振动，接二连三的消息砸过来：
【好好好，哥就知道你好这一口。】
【承认吧, 你就爱看哥的腹肌。】
【别人都不点赞，就你点赞。许悠, 你是不是暗恋哥。】
【你要是暗恋哥, 你就扣 1，哥给你看高清无码腹肌照。你要是不暗恋哥, 你就扣眼珠子。】
鬼使神差地，我扣了个 1。
对面冷静 2 分钟后，打来语音电话。
有点烫手。
这男人连头像都是骚气腹肌照。
要命。
我接起。
他嗓音故意压低：「2 分钟时间已经过了，你撤回不了了。」
我微囧：「我也没打算撤回啊。」
那边顿了顿，越发压低的嗓音磁性低沉，犹如海妖蛊惑人心：「那我去接你？」
「接我干吗？」我没反应过来。
男人咬牙切齿：「哥的高清无码腹肌照只给你看！」
说着, 他嗓音软了下来，带着点哀求：「许小悠，你要不要看？」
「……只能看不能摸吗？」
「……能摸。」
「那勉为其难看一下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