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看到这篇帖子时,我正在给男友程星和发消息,
「今天做了你最爱的咖喱牛肉,回来吃饭吗?」
盯着屏幕看一会,没有回复。
退出界面时,不小心误触了微博弹跳出来的讯息。
我本想直接退出,轻轻扫了一眼内容,止住了动作。
发帖子的是某个情感博主。
这是一篇来自投稿人的分手求助。
开篇投稿人就直入主题:
【马上奔三了,女友有结婚的想法,但我对她已经没有感情了,怎样提分手不被她报复?】
接下来是他的自诉:
【和现任在一起七年了,大二那年我在学校的一个企业宣讲会上认识了她,她算是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回母校。】
【加上她的联系方式后,我就经常找她聊天、倾诉,可能她只当我是弟弟,她比我大八岁,加上我笑起来时,嘴角下两颗尖尖圆圆的小虎牙,甜的人心都快化了,把自己塑造成弱者的形象,不出意料地得到她的同情和怜惜。】
【聊的差不多了,我就和她表了白,她最开始不答应,我知道她在犹豫什么,但我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坚持,再加上适当地扮柔弱多了几分天然呆,大半年后,她松口答应了。当时我还挺得意的,在大学就拿下了白富美。】
【和她在一起的七年,她像养弟弟一样养我,我告诉她,我爸妈苛待我,我的吃穿用度由她全权负责。因为她工作忙,陪我的时间并不多,更是加倍地对我好。和她在一起后,她没要求过我公开,因为担心我被同学指指点点,我完全是求之不得,更方便了我在大学里做海王。】
【毕业之后,我在她的安排下,进了她朋友的公司,因为她的帮助,我晋升的很快。在我25岁时,有个公派留学的机会,我很想去,但是我拿不出那笔钱,于是我继续装可怜,加上一通画饼,她给我出了这笔钱。】
【在外的一年,我的眼界早就打开了,而且,七年,我早就腻了。腻了她准时准点地给我做饭问我几点下班,那些菜,我吃腻了,或者说我腻了这么多年对着同一张脸】
手机震动,我猛然发觉手心浸满了汗。
是程星和的消息,
「加班,点了外卖。」
言简意赅,我不自觉往上翻了翻记录,多数时候,我问他答。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给我发的消息再也没有可爱的颜文字和表情包了。
我删掉对话框里下意识打出的「几点下班」,只回了个
「好。」
我呼出一口浊气,继续往下看。
【可能是年纪大了,她的生活一层不变,不知道为什么沈月淮一过了35岁,我就觉得她......有点脏。】
【至于这么多年,我没有换掉她,不过是因为还没有遇上比她更好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公司最近来了个海归,年纪和我相仿,明艳动人,幽默风趣,对我也颇有好感,年轻的肉体谁不喜欢?】
许是怕网友骂,投稿人还为自己辩解了几分。
【不要骂我无耻卑鄙,我出生在偏远的十八线小县城,资源有限,我只是利用了能够到手的一切向上走,毕竟人人都想做人上人。回顾前半生,我依旧很庆幸自己的选择,真正实现了阶级跃迁。】
最后,投稿人询问有没有好的建议,让他分手后的损失降到最低。
并且,他计划着扮柔弱和冷暴力来分手。
02
帖子发布不到24个小时,点赞已经逼近百万。
底下的网友骂翻了:
【怎么着?很得意是吗?踩着别人身体一路狂奔!】
【MD,恶心坏了!】
【当代版的农夫与蛇。】
【第一次见有人把渣男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
【海王和恋爱脑,我哭死。】
【七年的青春被狗吃了。】
【辜负真心的人吞一万根针。】
十分钟前,博主在评论区贴出和投稿人的聊天截图。
兴许是网友骂的太狠了,投稿人颇为不解。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要骂我?】
【和她在一起的七年,她提供物质资源,我提供情绪价值还有我年轻的肉体,更何况我的一言一行都尽量以她快乐为目的,说句难听的,算是等价交易了。】
【她的青春是青春,我的青春就不是青春了吗?二十岁到三十岁这段,算是人生中最宝贵的几年了吧,她不该给我点资助吗?】
【真心?真心值几个钱?真心能让你住大平层穿奢牌?真心能让你跨越阶级吗?】
【那些骂我的,心里有没有在嫉妒我呢,自己心里清楚。】
然而,他这番言论,网友并不买账:
【搁这装上受害者了?】
【既要又要还要都要,真牛啊。】
我点开截图,一点一点放大头像。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似的,呼吸急促如潮。
投稿人的头像竟然和程星和的微信头像一模一样。
对于这类社交平台,我几乎是不玩的。
程星和偶尔会上网冲浪,也都是吃瓜。
投稿人的经历太像我和程星和了,同样是八岁年龄差,恋爱七年。
就连某些细节都如出一辙。
我颤抖着手,迫切地想要求证。
电话刚拨过去几秒,就被毫不留情地挂断。
「有事,回家再说。」
我死死地攥紧了手机,指节用力到发白。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要冲到他公司。
可我毕竟三十几岁了,那些暴怒的因子被我压下。
或许呢?
或许只是巧合呢?
咖喱牛肉冷在锅里,无人问津。
03
一直到半夜,门外传来细碎的响声。
程星和踉跄着步伐摸着黑进门,一身的酒气。
「啪嗒」
灯亮了。
他用手挡了一下眼睛,艰难地看着我,「还没睡吗?」
他晕乎乎地把我揽入怀里。
「怎么喝这么多酒?」我的语气虽然冷,却因为他依赖的动作缓和了不少。
「和同事吃夜宵,多喝了几杯。」下巴搭在她的颈窝,闷声解释。
以往我都不会多想,可我遽然想起帖子里提到的白富美。
好友盛星和我提过,前段时间,公司新来了个海归,和程星和走的挺近的。
她说,小心七年之痒。
「女同事?」
话音落,他一脸冷漠的抬起头,从她身边走过去。
「你在怀疑什么?」他眼底满满的受伤,我下意识上前,被他伸手阻拦。
「觉得我和别人有什么是吗?我在你眼里就这么龌龊?」
「不是,我只是」
不等我说完,他径直去了浴室。
我叹了口气,转身进厨房泡了杯蜂蜜水。
等了良久,程星和收拾妥当出来时,蜂蜜水已经凉透了。
见状,我打算再去泡一杯,被他拦下,
「别弄了,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
他自顾自地躺在床上。
看着他眼底的青黑,我没说什么,躺在他身边。
我的手刚搭上他的腰,他抓着我的手,语气很是疲惫:
「我真的累了,没兴趣,能别来吗?」
我立刻意识到他误会了,我张了张嘴,没出声,默默抽回了手。
他翻了个身,背朝我,贴着床边,距离拉远了几分。
我失神地看着一室漆黑,仿佛瞬间跌落在冰冷的河中,四肢无力,头脑昏沉。
那个非要抱着我睡的男孩,不知何时,不见了。
一夜无眠。
第二天,起床洗漱时,我们都默契地没提昨晚的事。
我和程星和一起出了门,在电梯里,我想要说什么。
他一直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在飞快地按动。
看着他,没出声。
程星和前脚坐到驾驶座,我后脚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你」他愕然地看着我。
我们的公司虽然不在一个地方,但都是走同一条路。
程星和能进现在这个公司,全是因为我和盛星是好友,算是我给他开了后门。
他说,他想靠自己的实力在公司站稳脚跟,不希望别人说他靠女友。
因此,我们的恋情只有少数人知晓。
我们也向来不一块上下班。
「今天限号。」我上了车。
他蹙着眉,为难道:「可是你以前」
以前,车限号,我都是自己打车去公司的。
「逗你呢,你把我送到方便打车的地方就行。」
程星和的神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了。
04
刚把我放下,程星和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半分招呼都没打。
我抿了抿唇。
伸手招呼出租车时,有人喊住我。
偏头一看,盛星撤下车窗,露出一抹戏谑的笑,
「混这么惨?上车,我送你一程。」
「车限号了。」
车内,盛星来回看了我好几眼。
「有话就说。」我没好气道。
她口中溢出一声轻嗤,「你那小男友不送你?」
我缄默不语。
良久,她收了玩世不恭的语气,「我可看见好几次,你那小男友和新来的同进同出了。」
见我不说话,她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出钱出力,临了头了,被人甩了,我看你上哪哭去?」
「谈了七年,够久了,还不定下来,小心人真跑了。」
我看着窗外,
「嗯。」
把我送到楼底,盛星就走了。
我给程星和发去消息。
过了一会,手机亮了,不是程星和,是盛星。
点开,是一张照片。
很暗,我拉高了亮度。
一对男女在车内拥吻,男人的大手用力地扣着女人的脑袋,看得出吻的有多用力了。
照片很清晰地拍到了车牌。
是程星和的车。
思绪在那一刻完全停滞了,全身紧绷,心沉堕得像灌满了铅,竟一步也迈不动。
我尝到了舌底的腥甜。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投稿的人真是他。
半晌,盛星那头急了,
「沈月淮,你还活着就吱一声。」
「不就是一个没良心的男人,分了就分了。」
「实在不行,我替你教训教训。」
「姐妹,我求你说句话。」
我稳了稳心神,
「我没事,你别为难他。」
盛星憋了半天,回:
「艹,你丫的,这你都能忍?忍者神龟啊你!什么时候心变这么软了?」
从什么时候对他开始心软的呢?
大概就是他红着一双眼,结结巴巴地问我,他是不是不讨人喜欢啊,为什么舍友都欺负他。
那时候,我擦去他脸上的泪,心软的一塌涂地。
程星和是知道怎么拿捏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