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洛地处青海高原东南部,东连甘南四川,面积75000平方公里,藏族人聚居区之一。境内山川纵横,雪峰耸列,草原辽阔,黄河萦回贯穿全境。平均海拔四千米以上,高寒缺氧,人烟稀少,交通阻隔,与外界几乎隔绝。
历史上一直把果洛看作是瘴病弥漫、荒僻不毛之地,少有人冒然涉足。
果洛一直实行政教合一的部落制度,权力为头人和牧主掌握,处在封建割据状态,保留着某些奴隶制的残余。生产方式原始落后,主要是游牧、狩猎和采集业,百姓极贫穷。
由上、中,下三个部落分治,统称“三果洛”。中小部落时东时西,流动在三省边境,与大部落关系松散,又不断分裂,解放时已形成了大大小小200多个部落。
大部分各间连年械斗不休,小部落依强自保,社会矛盾错综复杂。马麒马步芳父子连续七次大规模镇压果洛,但每次都遭到顽强抵抗,始终未能站住脚。
西藏的和平解放给果洛各阶层极大的震动。但由于长期的民族隔阂,他们对我党很不了解,有疑虑。但人人都清楚,共产党解放果洛已是大势所趋。
果洛康赛部落头人康万庆通过甘肃黄正清的引荐,在甘肃夏河和四川阿坝与我党接触,表示欢迎共产党解放果洛。紧接着,另一个部落头人然洛(康之女婿)于1951年秋派尕尔万父子代表三果洛上层人士到西宁,请求我党解放果洛。
当年冬,扎喜旺徐带领尕尔万父子进京,受到朱德总司令、邓小平副总理的接见。中央领导随即召见扎喜旺徐和天宝,征求他们对解放果洛的意见。
1951年12月间,中央决定果洛隶属青海省;由西北局组建果洛工委和果洛工作团;对果洛实行特殊政策。
1952年2月,西北局正式建立中央果洛工作委员会和西北军政委员会果洛工作团,马万里任工委书记,扎喜旺徐、张国权、王育英等为委员,扎喜旺徐任工作团团长。
西北局书记习仲勋和统战部长汪锋接见马万里和王育英,指示在果洛这样一个特殊民族地区,要采取“更加慎重稳进”的方针;事无大小都要请示报告,不能轻率从事。
西北军区决定由警卫团和驻青海的一军,抽调部队组成果洛骑兵支队,刘明德任支队长,阎世富任副支队长,马万里任政委。
1952年3、4月间果洛工委到达西宁。中共青海省委省委统战部长周仁山介绍了果洛的社会情况。
果洛工委在西宁组建果洛工作团。西北局和青海省委派来了数十名在经过长征和抗日战争考验的同志;又调集一大批经过土改和“三五反”运动锻炼、熟悉群众工作的中层干部;选拔了七十多名藏语翻译;从文、教、卫、牧、邮等部门抽调了一批业务骨干。卫生部还特意从北京派来一支精干的医疗队。
全团干部汉藏回职工共二百多人,应调干部没有一个讨价还价。
工作团集中学习民族政策、藏族语言和风俗习惯,训练骑马和野外生活的适应能力。工委编写了《工作队员手册》,进行纪律教育,具体内容有三十多条,如路经帐圈和寺院必须下马步行;禁止任何人打狗、捕杀老鹰等。编写了《汉藏日常用语对照手册》,人手一册。
1952年7月1日,果洛工委、工作团和骑兵支队,带着粮食、装备等辎重,从西宁出发,踏上了光荣而艰苦的征程。
这天清晨,西宁朝霞辉映。从城内东西大街到郊外湟水桥畔,沿途红旗招展,锣鼓喧天,人山人海,夹道欢送。
进军果洛的主线为西宁——贵德——同德,三渡黄河后直达果洛中心地查郎寺;副线沿唐蕃古道西进,从花石峡向东进入格科滩,主要是探明向果洛运送物资的路线。大队人马走主线,一个小分队走副线。
省军区派了一个运输连运输重要物资。贵德、同德、共和、兴海等县调集万头牦牛组成了庞大的运输队,跟随工委工作团行军。进军果洛的队伍和运输队一路排开,长达20余里。
队伍过贵德县,便进入茫茫草原。脚下无路,过河无桥,高原缺氧,风雨无常,步步艰难。尤其是三渡黄河,十分惊险。
首渡贵德黄河,浮桥摇摇晃晃,单人行走头晕目眩,大队人马通过更加艰难,全团人马小心翼翼用了一天多才过完。
第二次在拉加寺渡黄河,连浮桥也没有了。水急浪高,望而生畏。我方派人到拉加寺联络,只找到很少的皮筏子,只能渡人,不能载马;大量物资需往返运数百次。坐在皮筏子上,一不小心,就会被抛入漩流。骑兵支队一班班长强渡中不幸落水而牺牲。
骡马临河,畏缩不肯下水,就用布蒙住马眼睛,再把缰绳拉在皮筏上,推马入河。一马下水,群马追随,河面上马头攒动,嘶鸣喷水之声,象天外雷滚,数里之外可闻。全体人员靠勇敢拼搏,强行渡过了最艰险的拉加寺黄河。而粮食、帐房、灶具等物资很多,则往返运渡了一个星期。
8月4日,抵达查郎寺对面的黄河北岸,对面河就是查郎寺。
时值雨水旺季,河水猛涨,浊流横溢。工委发动干部战士出谋划策,并选拔会水的同志,分别护渡。水寒刺骨,流石绊脚,不少人在涉渡中破肤伤肌,最终人马安渡无恙。
行军途中,大家相帮相助,无一人落伍。夜宿草滩,铺开油布当案板,拣来牛粪当烧柴。雨雪交加,无法做饭,就啃干粮喝生水,以苦为荣。
队伍沿途受到各族群众的热烈欢迎。在格科、东久多卡,当地头人和牧民群众组成的欢迎队伍长达数华里。
到达目的地查郎寺,全寺僧侣和头人、牧民以藏族人民的最高礼仪前来迎接。
进驻果洛,工委首要任务是了解民情,宣传政策,争取民心,以求站稳脚跟。
果洛民众对我人员到来既欢迎又存疑心,部落间历史积怨甚多,内部纠纷积案如山;人民群众仍处在水深火热中。为此,工委决定立即召开全区民族联谊会。
8月24日,果洛首届民族联谊会于在查郎寺召开,与会民族宗教代表人物271人,场面相当热烈。马万里作了“关于加强民族团结”的报告,扎喜旺徐作了“恢复发展生产”的报告。两个报告阐明了党的民族平等、宗教信仰自由和保护现有经济制度与生活方式的政策,号召果洛人民在党的领导下,为走上幸福的道路而奋斗。
各界代表人物第一次坦诚相见。过去联盟不联心,械斗多年见面就眼红,康干、康赛两大部落头人是堂兄弟,敌对多年,打了无数次仗,人畜伤亡不计其数,会上终于握手言欢。
借着联谊会的春风,工委趁热打铁,马上举行了盛况空前的群众性团结大会,到会各阶层代表313人。这次会议的主要任务是调解各部落的纠纷。
马万里和扎喜旺徐等广泛接触了部落头人。各部落积怨很深,要解决纠纷,难度相当大。工委初步掌握的重大历史纠纷不下百起,有的还在继续发展,而以然洛部落的纠纷最为尖锐。不解决纠纷问题,果洛的一切都没有指望。
但是,解决的办法却颇费踌躇。
民族人士坚持按历史习惯来解决。例如,人命的价格,部落头人为二百个元宝(每个元宝合七十块银元),而穷苦人只二十个元宝,极不公平。调解命案的费用也相当浩繁,有衙门钱、上门钱、认错钱、消恨钱、道歉钱、低头钱等,一般都在一百个元宝左右,普通牧户一次解怨,就要倾家荡产。
工委在调解纠纷时,本着有利团结,有利生产,有利减轻群众负担的原则,适当考虑了当地的习惯,灵活掌握,多做说服教育工作。
我干部为调解纠纷,成天斡旋,不辞劳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有时调解到深夜两三点钟,终于感动了各方代表,一举调解平息了38起较大的械斗纠纷,使其中死亡55人、伤残77人、损畜数万头、拖了多年的9起重大纠纷从此息戈和事,造成了“团结光荣,纠纷耻辱”的气氛,。
群众载歌载舞庆贺调解成功,不少上层人士,表示愿同我方合作,共创草原安定局面。
果洛解放后的第一个春季,达日、上贡麻一带发生牛瘟,群众恐慌万状。工委全力抢救,立即组织20多名藏汉干部和仅有的3名兽医,奔赴疫区,采取分群隔离、牛粪消毒、八方封锁等措施,并急电省委、西北局和党中央请求派飞机投药。
由于首航困难,飞机寻找三天才将血清投到疫区。短短两个月,牛瘟被彻底扑灭,鲜活的事实再次教育了果洛人民,也对工作团站稳脚跟起了重要作用。
由于工委进行了一系列艰苦细致的工作,逐渐取得了一些开明上层人士的信任。1952年冬,工委说服康赛头人康万庆出动200多名骑兵配合我军剿灭流窜到果洛边境的马良、马元祥残匪,长达半年之久。
1952年12月,工委组织了“果洛藏族参观团”,邀请57位各方面的代表人物,有部落头人、活佛喇嘛、牧民,由扎喜旺徐带队,前往祖国各地参观。团员们游览了古都名胜,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参观了工厂矿区,受到了很大的教育和鼓舞。从此,他们再不说“天果洛,地果洛”了。
不少人产生了新观念。在座谈会上,康克明要求在果洛修筑公路,然洛要求统一三果洛,建立统一政权,帮助提高藏族同胞的文化。
1953年3月,果洛藏族参观团满载而归。马万里和工委的其他领导到吉迈黄河沿迎接,代表们喜形于色,言谈雀跃,许多上层人士有了很大的转变。莫巴头人伊尹旺杰参观回来,接到阿坝头人来信,“拜托将五名汉人(逃窜的反革命分子)派人护送去新疆”。伊当即派弟弟飞马来向工委报告。工委即派部队将匪首马元祥的参谋长刘振华等五人追捕归案。
1953年5月,工委组织四个工作分团,分赴各部落开展工作。在半年多的时间里,各分团走访了210多个大小部落,访贫问苦,实施救济,扶持牧民发展生产,广泛宣传党的“不分不斗,不划阶级”和“牧工牧主两利”等特殊政策,调解了大量历史纠纷,增强了民族之间和民族内部团结。
文工队演出节目、放映电影、发行图书等活动,向果洛人民介绍祖国天翻地覆的变化。民族贸易队公平交易,大大方便了群众,深受各阶层人民的称赞。
医疗队救死扶伤,免费诊病奉药,群众非常欢迎。在中央民族医疗队的努力下,基本上控制了果洛地区性病的蔓延。一年中,治疗4535人次,抢救了一批重危病人,深深地感动了群众。他们说:“草原上飞来了金风凰,共产党给我们派来了世上最好的‘曼巴’,救了我们的命,治了我们的病,我们世世代代忘不了!”
工作团所到之处,那些靠讨饭,挖“哈拉”(旱獭)度日的“塔哇”(赤贫户)蜂拥而来。各分团发放了大批救济款和救济物资。开始有些人不敢要,甚至领后又退回来,其原因是听信了“先甜后苦”的谣言。看着工作团给群众解决了不少实际困难,他们才信以为真。
仅1953年,工作团就发放救济银元15700余元,粮食197000余斤,茯茶1000封,羊皮300张,铁锅57口,镢头1500把和帐房、石磨等,以解燃眉之急。
这些塔哇沦为赤贫,或因战乱、天灾丧失了牛羊,或世代就是头人和寺院的“塔哇”,或因犯了“犯上罪”,被“扫地出门”,时刻挣扎在死亡线上。
安置这些塔哇是工委应尽的责任,但牧主头人不赞成。经过苦口婆心的说服动员,终于做通了各界上层人士的工作,划出了一些草场,安置了一大批赤贫游民。后来达日县窝赛乡的牧民,就是当年安置的“塔哇”。
果洛工委能在很短时间里打开局面,站稳脚跟,靠的是全体同志的献身精神。
果洛平均海拔在四千公尺左右,冬天气温常在零下二三十度,生活条件极为艰苦。一年四季没有新鲜蔬菜,主要吃牛羊肉和干菜。口粮和马料要自己到30多公里之外的储粮点去背,烧的全由自己上山打柴、拣牛粪。途中,有的同志昏倒,有的冻破了手指和耳朵。
由于缺乏氧气和营养,很多人手指甲塌陷,女同志月经不调,怀孕后常常流产。
第一年冬天,全团住的都是单布帐篷,早晨起床,被子上一层冰,脸上一层霜。第二年工委发动全体人员打草皮,挖地坑,盖草皮房。马万里的草皮房子算是好的,逢雨天睡觉,也要在被子上盖块油布遮雨,其他同志就更难了。还有同志下帐遇到大雪,迷失了方向,得了雪盲,冻掉了手指和脚趾。
1954年初,大雪封锁了整个果洛草原,交通中断,人粮马料危急,但大家泰然自若,坚守岗位。青海省委求援兰空派飞机空投了大量粮食和物资,才解除了危困。
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全团上下同甘共苦,情绪乐观,精神饱满,经常开展篮球赛、马术赛、扭秧歌,在帐房里举办歌咏会和舞会。很多藏、汉族男女青年在草原上成了家,落了户,成了开发建设果洛的骨干力量。
经过一年多的准备,并经与各方爱国人士充分酝酿协商,1953年底召开了果洛第一届人民代表会议,1954年元月1日,正式宣告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区政府成立。
会议民主选举扎喜旺徐为自治区主席,旦增尖措、康万庆、康克明、伊尹旺杰、祁姜宫、尕道如(均为藏族)为副主席,马万里和索南、果青智格等18人为自治区政府委员。果洛自治区政协也同时成立,马万里担任政协主席,然洛、多日昂、俄合保等任副主席。
1955年7月2日至8日,召开了果洛藏族自治区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果洛藏族自治区改为“果洛藏族自治州”。与会代表一致推选扎喜旺徐为自治州州长,且增尖措、马有成、康万庆、康克明、伊尹旺杰、祁姜宫、尕道如等为副州长。
果洛社会秩序日趋安定,流窜的残匪迅速被消灭,人民群众生活得到明显改善,畜牧业生产得到了很大发展,草原上真正呈现出人畜两旺的繁荣景象。形势之好是历史上少有的。
1957年全州各类牲畜达到160万4千余头,比1952年的117万余头增长了47万多。商品总收购额达到418万2千零59元,比1952年的26万6千306六元增长14倍多。商品销售额达257万8310元,比1952年的14万2487元增长了17倍多。
医疗卫生、文化教育、工业交通、财政金融、邮电、粮食、贸易等发展迅速,市场繁荣,社会秩序良好,呈现出一派生气勃勃、蒸蒸日上的大好形势,为发展生产和进行社会主义建设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一大批民族先进分子涌现出来,他们中不少人原来是牧工、放羊娃,甚至是奴隶,经过党的培养教育,光荣地加入了共产党。